第92章 第九十二章 晉江首發
第九十二章
蘇梨自是知道, 對崔玨、對世家豪族、對蘇家與小崔家的報複,在今日終于達。
在崔玨深上蘇梨的時刻,便將那把尖刀, 義無反顧地剜向崔玨的心口,用銳利的話語將他撕扯開, 還了他這樣一份鮮淋漓的大禮。
所有恩怨仇,在此刻煙消雲散。
蘇梨跪在崔玨懷中, 與他親昵地抵著額頭, 濡的汗彙, 的四肢百骸都染滿了崔玨留下的淺淡蘭草香。
蘇梨捧著崔玨的臉,居高臨下,泠泠凝視崔玨那雙幾破碎的湛黑眸, 試圖從他的反應裏,得到一一縷的快。
但沒有, 什麽都沒有。
蘇梨不覺得高興,也沒有難過,只是有點疲憊……甚至有點想笑。
蘇梨故作無謂地輕扯了一下角,忽覺眼前發黑, 脊背發,渾的力氣都散盡了,搖搖晃晃跌向崔玨。崔玨如夢初醒, 手將虛弱的孩抱穩。
“鄉野庸醫之言,何須上心……”崔玨的目陡然變得冷厲,他咬後槽牙寒聲說出這話,腔中又似有星火複燃,氣息漸重。
蘇梨剛歷經一場酣暢淋漓的房事,本就累, 如今又與崔玨說了一場剖心的狠話,更是心力不濟,癱倒在男人懷中。
崔玨抱起蘇梨,幫穿後,又取來鬥篷,從頭到腳裹住了瘦小脆弱的孩。
崔玨換好袍後,橫抱起蘇梨,就此朝院外大步流星地走去。
許是夜裏靜太大,胡嫂、楊大郎、林皆燃燈出門,詢問況。
“怎麽了這是?”
“三娘病了?”
“哎喲!快去找大夫!”
崔玨閉不答,只沉了沉呼吸,隨即擡腳,猛地踹開院門,揚長而去。
林見狀,急忙上前攔人,沒等他拉住崔玨,蘇梨已然從烏的鬥篷裏出一雙漆黑杏眸。
朝林緩緩搖頭,示意他稍安勿躁。
林聽明白阿姐的暗示,緩慢地止住腳步。
而崔玨沒心搭理旁人,他已然不管不顧,吹響了一記呼嘯口哨,喚來赤霞。
頃刻間,一匹膘壯的赤紅寶馬,如狂風卷葉一般,從黑山深,飛奔而來。
崔玨單臂攬住懷裏的蘇梨,縱上馬。
男人持韁策馬,暴喝一聲,朝著柳州城,風馳電掣地疾馳而去。
這是第一次,蘇梨與崔玨共騎一匹馬,在凜冽月夜下馳騁。
夜風冷冽如刀,刮在的臉上,痛細微。山林的雨意隨著呼吸,鑽進肺腑,凍得蘇梨肩背都在戰栗。
似是知道冷,崔玨挽在蘇梨後腰的寬大手掌施加了力道,將摁得更。
崔玨死死擁住形削瘦的蘇梨,他扯過鬥篷,把蘇梨捂得嚴實,一寒風不。崔玨不知想到了什麽,他冰冷的下頜,抵在孩發烏濃的頭頂,溫地磨蹭一會兒,同道:“蘇梨,莫怕。”
蘇梨聞言,微微一怔。
默默調轉了杏眸,心道……其實沒有害怕。
蘇梨知道崔玨要帶去做什麽,順從配合,無非是想讓他死心。
崔玨跑馬的速度極快,深夜的山林從蘇梨的眼底晃過,一瞬即逝。
不過小半個時辰,崔玨竟已經跑到閉合的城門之下。
崔玨從馬鞍上掛著的荷包中取出一支信號彈,嗖一聲燃向夜空。
璀璨星火在墨藍的天穹炸裂,守門的崔家兵卒一見崔玨的煙火,立馬大開城門,迎人。
崔玨沒有時間與人多說,他的神凜然,繼續持韁策馬,長驅直。
馬蹄震震如雷,踏碎一地月華,崔玨的長發狂舞,袂飄搖,獵獵作響。
他抱著蘇梨,直奔柳州城的巍峨塢堡。
待崔玨擁著蘇梨下馬,塢堡早已燃起燈火,整個院子亮如白晝。
“陛下!”楊達行匆匆趕來,他領著一衆使宦,伏跪于地,聽從崔玨號令。
崔玨依舊摟著蘇梨,沒有將抱妻子一事假手他人。
他將那些洶湧而出的火氣,強行蟄伏于腹,沉聲道:“來人,即刻傳召醫殿!如有延誤,唯爾等是問!”
崔玨深更半夜回到寢院,又忽然雷厲風行地傳召醫,如此浩大聲勢,自是嚇了楊達一跳。
楊達生怕這位九五至尊有個三長兩短,急忙領旨去喚醫。
蘇梨沒有落地,被崔玨抱到一燃了炭盆、暖意融融的殿。
剛坐上床榻,崔玨就扯來厚重的皮被褥,將蘇梨團一個球,又從厚被裏抓出孩靈細的手腕,墊上枕。
蘇梨逆來順,沒有反抗。
小娘子任崔玨圓扁,簡直乖得不像話。
崔玨焦躁不安的心,在蘇梨發懵的目中,漸漸變得冷靜。
一刻鐘後,宋醫被領到了殿,戰戰兢兢跪在君王面前,“臣等來遲,還陛下恕罪。”
崔玨沒心和老臣周旋,他挪開位置,厲聲叮囑:“傷者并非朕,而是這位娘子……曾在三年前傷過腰腹,又在雪夜寒,唯恐宮胞有礙,日後不利子嗣,你且幫著驗驗。”
崔玨薄微抿,又補了一句:“務必給好好號脈!如有疏忽之,朕決不會輕饒!”
帝王寒意濃重的視線,冷不丁落在宋醫上,殺氣騰騰,如有實質。
宋醫立馬想到那些朝會殿橫飛的畫面,登時嚇得兩戰戰,誠惶誠恐地回答:“臣等定將竭力而為,對貴人娘子不敢有毫怠慢。”
屋雀無聲,落針可聞。
宋醫幫蘇梨把脈,眉心蹙,沒一會兒便汗流浹背。
他猶不死心,又看了一眼蘇梨的舌苔,問了近幾個月的信期。
隨後,宋醫長嘆一口氣,對崔玨道:“臣等無能,娘子寒癥侵,多年前又險些傷及腹髒,沒能及時用藥調養。莫說子嗣,便是能保下一命都算福大命大,往後怕是不會再有喜信了……”
宋醫自知眼前的小娘子不會再有子嗣,但他見崔玨這般重子,不敢把話說死,以免引火燒,只能模棱兩可地說完診斷,繼而跪地稽首,久久不起。
崔玨自然知道宋醫素來有妙手回春的譽,實乃杏林高手。
若他下此定論,恐怕蘇梨的子緣分當真稀薄,日後也恐難得圓滿。
崔玨的神沉,他抑漫上心肺的郁氣,“倘若從今日起悉心調養,能否有些許轉機?”
宋醫長嘆一口氣,閉目不答話。
崔玨見狀便知……實在是束手無策,無能為力。
崔玨通寒徹,心髒驟涼,指骨蜷于廣袖之中,擰得骨節發白。
他冷掃宋醫一眼,森地道:“今日之事,給朕盡數爛到肚中!倘若有毫洩,朕不會聽爾等詭辯,定要你人頭落地!”
宋醫肩背一僵,忙點頭應是,他猜測崔玨是想要瞞這位娘子不能有孕的事,也不知此得君王青睞,日後會是何等錦繡的前程。
宋醫不敢多猜,他得了退令後,急忙屁滾尿流地逃出了殿。
蘇梨眼見著崔玨對醫發怒,良久無言。
但見崔玨在房中負手踱步,周兇煞戾氣滿溢,幾破而出,又覺得不免有些膽戰心驚……倒是第一次見到這樣的崔玨。
蘇梨低頭不語,細細挲手腕,有一搭沒一搭地號脈。
通岐黃之,自個兒的,自然是知。
蘇梨本就沒有嫁人的打算,又談何養育一個孩子……能不能生育子嗣,倒從不在意。
只是這一回,蘇梨破釜沉舟的一次複仇,總該讓崔玨雷霆震怒,從而放棄了?
蘇梨的手指頓住,以為自己會到歡喜,但心裏空落落的,一點愉悅之都沒有。
直到崔玨忽然停住步子。
男人肩背秀,如松如竹,立在蘇梨的床邊。
崔玨形巍然如山,那一道清冷的目下移,落到孩裹在皮被裏的小腹。
蘇梨看到了,心想:或許崔玨是在因不能懷子而惱怒,畢竟他想娶為妻,帝王的妻子總不能無子吧?蘇梨也不想養育旁人的孩子,的本意是,崔玨如今知無子,定會死心,納妾封後,漸漸疏遠……
可看著崔玨灼灼目,蘇梨又覺得古怪……看不懂他。
半晌,崔玨坐回床側。
男人那一襲沾染上冷雨水的青袍,迎向蘇梨。
下一刻,蘇梨被他輕地按到懷裏。
蘇梨猝不及防被崔玨納香馥馥的懷抱,一時間瞠目結舌,不知作何反應。
到崔玨幽冷的烏發披散的後脊,暴戾的殺意在到的剎那消弭無蹤……
蘇梨整個人都被崔玨擁到懷裏,抱了個真切。
蘇梨口鼻不暢,頭窒悶,但更多的是,是一脈脈從崔玨上渡來的圓融暖意。
蘇梨漸漸放松下來。
不知過了多久,蘇梨的被一修長的手指起,細微的意在的小腹蔓延。
崔玨在那一道陳年舊疤……
蘇梨不知該說什麽,或許已經無話可說。
崔玨帶來的微涼寒意,一點點平複蘇梨心中的麻木。
在崔玨的安下,好似也開始變得。
崔玨仍在擁著,以指肚,蘇梨腰間那點嶙峋的、已經生出新鮮皮的舊疤。
他沒有揭過蘇梨的傷疤,他以為一切都過去了。
崔玨記起那一夜茫茫的雪,他跪在雪地裏,捧著一堆焦骨。
他記得那一塊碎裂兩半的仙鶴玉玨,記得濺滿地的猩紅馬……
崔玨的濃長睫垂下,輕輕發。他擁著懷裏不知瘦了多的小姑娘,手掌順著蘇梨的細腰,一路到凍的後頸,再從圓潤肩背往下,按到搏蓬的心口。
崔玨一遍遍確認蘇梨仍活著的事實。
他莫名回想起分別那三年的日日夜夜……
每次午夜夢回,崔玨從夢中驚醒,與旁的枕相顧無言。
庭院外唯有翩躚梨花,凄清月。
枕邊空空,僅剩下幾樣蘇梨的。
崔玨屢次夢,屢次見到蘇梨。
但每一次,他都只敢站在遠觀,沒有手。
崔玨唯恐手一撈,便知那是一場鏡花水月的夢。
幸好,如今蘇梨活得真切,就待在他的懷中。
蘇梨被崔玨抱得很,他不知又犯了什麽癔癥,力道之大,似是要將進,再不分離。
蘇梨勒得很,有點無可奈何。
正當蘇梨要開口說些什麽的時候,突然聽到崔玨落寞一嘆。
“崔玨?”蘇梨輕聲喚他。
崔玨猶豫許久,終是問出那句即便夢裏相見,他亦不敢追問的話。
“蘇梨。”
“遇襲那一日……你是不是很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