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第九十四章 晉江首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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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第九十四章 晉江首發

第九十四章

蘇梨這一覺睡得太沉。

從前在四合院, 天剛蒙蒙亮,蘇梨就能聽到竈房傳來噼裏啪啦的燒火聲,胡嫂上隔壁家拿四新炸出來的油馃子, 再把昨晚用老面發的饅頭放鍋裏蒸

等圓哥兒被吵醒,會趿著鞋子, 噠噠跑來敲蘇梨的門……

今日蘇梨睡在崔玨的寢殿裏,無人敢打擾, 室靜得出奇。

蘇梨既困又累, 一下子睡懵了, 醒來的時候已是巳時一刻。

絢爛的照進屋舍,落下一地影影綽綽的花影。

蘇梨聽著屋外吵鬧的鳥語,心道是個好天兒。

塢堡的奴僕都是建業皇城裏帶出來的宮, 心思纖敏,耳聽八方眼觀六路, 他們隔得老遠察覺屋靜,忙給大太監楊達使眼

沒多時,寢殿大開,端著水盆、巾櫛、香爐、華首飾的宮魚貫而, 試圖伺候蘇梨更

蘇梨不喜旁人服侍,統統推拒了,只允許楊達幫忙備好熱水, 供沐浴。

昨晚崔玨抱回到塢堡問診看病,上僅用清水帕子潦草過。

偏偏夜裏蘇梨太困太累,連清洗都不曾,直接躺下睡了。

今日浸到浴桶裏,蘇梨方知,洗淨了那些崔玨留下的雪濁後, 心究竟有多舒暢。

蘇梨換了一件肚兜,外衫還是穿了自家帶來的素布夏衫。

蘇梨來得匆忙,沒有帶易容之,只能同楊達討要了一頂幕離紗帽,打算回家之後,再慢慢用那些江湖巧技遮蔽容貌。

蘇梨剛打算離開塢堡,楊達便端來了一碗冒著熱氣兒的酸湯水餃,請品嘗。

蘇梨怔了怔,向楊達。

楊達跪地,朝蘇梨討好一笑:“是陛下上朝前吩咐奴才備下的,您嘗嘗看,可有一二分榮國夫人昔日的手藝?”

蘇梨想了一會兒才記起,祖母早被崔玨封為一品榮國夫人。

只是……楊達怎會同說起祖母?按理說,應該無人知道份吧?

蘇梨狐疑地看了楊達一眼:“大監怎的說起了榮國夫人?”

“您是梨夫人,奴才心裏明白。您放心,這等私事,奴才就是有十個膽子,也不敢對外說。”楊達諂一笑,掐了掐指頭尖兒,“都是長公主殿下給奴才出的一點兒蛛馬跡……奴才這才通了竅。”

哪有子能生得這般肖似先皇後蘇氏?

看皇帝昨晚恨不得吃人的模樣,還親自把三娘子抱到榻上,悉心護好,楊達再蠢笨,也該明白過來,這是蘇皇後活過來了!

楊達見過崔玨鰥夫三年的沉日子,自然知道帝王深,那他若是能抱上蘇梨的大,還不得飛黃騰達,青雲直上啊?

昨晚楊達簡直要喜極而泣,先是在榻上打了一套拳,又連夜下地,對著東面殿、西面殿連磕十多個頭,念神佛庇佑,讓他得了這樣大的機緣。

“公主殿下還真是傳閑話……”蘇梨無奈,但沒有怪罪崔舜瑛的意思,已心寬釋然,無懼旁人知道自己的份。

蘇梨端來水餃,用勺子別了兩半,吹吹涼,再喂到裏。

餃子皮薄餡大,煮得通,一咬開,混了凍的餡料迸濺出鮮香,再搭配上熬了一夜的骨高湯,很是好吃。

蘇梨明白,廚定是上了心的。

沒有矯造作,一口氣吃了十幾個餃子,幾乎吃得小腹微撐,肚皮滾圓。

蘇梨心滿意足,漱口後,還喝了一盞清茶。

直到出門,楊達還跪在地上,著蘇梨,言又止。

蘇梨詫異地問:“楊大監,您有話要說?您一直跪著算怎麽回事?快請起!”

楊達忙道:“哎呦,奴才算哪條小雜魚,敢站著和夫人講話吶?您當真是折煞奴才了!”

不過楊達也看出來了,蘇梨是真不喜歡擺貴人的譜子,那他也不讓為難。

楊達利落地爬起來,小心翼翼打量蘇梨神:“夫人,您就這樣走了?”

楊達不再喚“三娘子”,又不敢喊“蘇娘娘”,只能這般尊稱蘇梨。

蘇梨被他的話問得愣住:“不然呢?”

楊達愁得眉頭都擰起來,這時辰不對啊,崔玨還要兩個時辰才下朝呢,蘇梨要是走了,他家聖上回來尋不到人該怎麽辦?

楊達問:“您、您不等陛下回來,一道兒用個午膳?陛下說了,再過幾日,柳州的王都宮殿就修葺好了,陛下會率領文武百,回舊都建業理朝政,順道將遷都的事兒正式定下來,夫人若是想念榮國夫人,也能跟著陛下回城探親了。”

蘇梨笑道:“沒事兒,我之後自會親自同陛下打聽回城事宜。今日我還有事,便不等他了。”

蘇梨想上集市裏給祖母、秋桂買點見面禮,還要回家和林打一聲招呼。

畢竟昨晚被崔玨帶走,一夜未歸,胡嫂他們定是急得焦頭爛額。

蘇梨油鹽不進,楊達知道留不住人,也不敢再勸。

倒是蘇梨走出兩步,忽然想起了什麽,轉頭問:“陛下今早用過朝食嗎?”

楊達愣住:“好似……不曾。”

蘇梨頷首,角上翹:“方才的酸湯餃子,我吃著不錯。勞大監給陛下送去一碗……就說是我麻煩您跑的,請陛下從繁忙朝政中撥冗,吃一碗餃子墊墊肚。”

楊達聽完,頓時眉開眼笑:“噯,勒!夫人送的餃子,陛下必然吃得滿心歡喜,您就擎好吧!”

楊達知道,崔玨寵蘇梨,倘若他知道這碗餃子是蘇梨吩咐人送來的,必定心生欣喜,還會對傳話之人重重獎賞。

這一次,蘇梨要走,楊達終于不攔了。

楊達心澎湃,整個人都得飄飄仙。

他已經迫不及待想上朝會殿複命了!

-

塢堡宅風平浪靜,殊不知朝堂上已是雨腥風。

朝會殿站滿了烏的人,就連殿外的玉階也跪滿了紫金玉帶的朝臣。

除卻理文牘政務的文,還有平日留在軍所練兵馬的武將。

衆人皆屏息以待,臨深履薄,一副猶如驚弓之鳥的驚恐模樣。

他們低了帽,肩背發抖,只敢暗下流一番眼神,誰都不願出一點聲,免得被崔玨那道雷霆眼風鎖住,招致滅頂之災!

大殿伏倒一了的首,碩大的人頭滾落,頸子上筋斷裂,鮮傾瀉一地,連石磚隙裏都是混沌的

頭顱睜著一雙渙散無的眼睛,似是死不瞑目……這般悉的容貌,分明是他們昔日僚臣裴元!

崔玨不知何時從武臣陳恒的腰間,出那把凜冽長劍。

不過揚袖一揮,冷銳的劍刃便破開裴元的皮,砍斷他的頸骨,連皮帶一塊兒斬落在地。

崔玨用完寶劍,還能沉著臉一抖劍上鮮,再旁若無人地回陳恒的劍鞘之中。

如此肆無忌憚地獵殺朝臣,私設慘無人道的屠戮酷刑,當真是令人肝膽懼寒!

崔玨安分了三年之久,衆人皆忘了他當年執政是如何手段狠毒,狂悖瘋魔,竟以為崔玨能語重心長與他們辯論,顧忌帝王賢名。

看到那一地刺目的鮮,臣子們紛紛兩眼一黑,險些暈厥過去。

倒是崔玨不地掃視一眼,冷靜地道:“罪臣裴元,不但犯下貪墨專擅之罪,竟還敢挑唆地方世家尊長,與關西辜氏叛臣勾結,行謀逆叛國之事。若非朕有耳目遍布各地,想來就要被此等逆臣算計,命喪柳州了。”

崔玨為裴元冠上“刺殺君主”的罪名,但在場的士族吏俱是心知肚明,崔玨武藝高強,悍勇之至,又怎會被裴元算計?

況且,裴元在此前鑄下大錯,卻偏偏沒有被崔玨革職查辦,貶謫原籍。而是賣謝修明一個面子,崔玨先允裴元繼續朝綱任職,又于今日將他如豬羊一般肆意誅殺劍下,堪稱手法殘忍,兇悍至極。

崔玨雖羅織了裴元行刺的僞罪,但裴元勾結世家豪強,意圖謀反,確有其事,并非君王蓄意構陷……

那些被裴元說的世家尊長,竟是當初與吳東崔氏一同結盟,敵西北大族的聯軍。

也就是說,崔玨這些年為了鞏固皇權,利用新政提拔庶族寒門之舉,終是引發了名門族的不安與不滿。

加之謝氏利用文集詩詞,肆無忌憚地傳揚崔玨的暴戾、忘恩負義之名,明裏暗裏詆毀吳東崔氏的聲,終于讓那些本就利益損的豪族起了異心。

他們蠢蠢,企圖將犯下衆怒的崔玨拉下馬,改朝換代。

他們當初肯效忠崔玨,無非是吳東崔氏乃世家至尊,會與他們統一戰線,能幫著他們蓄奴斂財,私造塢堡,延續士族榮……

可自打崔玨上位後,便出了狼子野心。他擡舉那些賤民,企圖讓庶族興起,主掌君權,削弱士族……這等損人不利己之事,他們如何能忍?!

要知道,庶族無非是微末小民,是高門眼中的螻蟻、賤奴!

如今他們要朝為,要爬到世家貴族的頭上來,這讓吳國豪強們如何能忍?

崔玨了庶族走狗,他與門閥割席,忘記自個兒的骨全是世家塑造,忘記自個兒的貴族出,這等虛僞君主已是犯下衆怒!

崔玨罪無可恕!

他們必須瓦解與崔家的結盟,東南地區的士族不惜與藩鎮梟雄結盟,甚至奔走西北,再度游說那些曾被崔玨打得節節敗退的門閥大族,私下結為軍事同盟。

士族衆志城,同仇敵愾,意推翻崔玨的政權!

如此,才能保證士族永世崢嶸,世卿貴族不再衰落……

崔玨深知那些族的心思,可他要穩固的是君權,而非世家賢名。

君王的權利損,國土割據,地方頻頻戰,百姓朝不保夕,難蔽,食不果腹,崔玨為護吳國子民,也只能與士族相爭。

今日崔玨當庭刺殺裴元,除卻告誡之意,亦有挑釁之舉,他想看看,誰會當那個站在風頭浪尖與崔家宣戰的出頭鳥。

朝堂波雲詭譎,瞬息萬變。

但好在,崔玨尚且知道收斂,不過殺了裴元一人,再無其他作。

如此晴不定的做法,倒讓臣子們又疑慮重重,只敢在肚子裏揣測上意。

崔玨定下半月後回程建業郡的計劃,待下一次再來柳州,便是吳國遷都之時。

朝臣們大多都是世家子弟,他們在建業郡家業無數,如今為了朝堂參政,只能舍棄故居,心中慨萬千,也有人心中不平,私下怨懟崔玨為君王後便忘了本……

朝會結束,崔玨政務在,沒有立刻回到塢堡。

陳恒求見君王,被崔玨召進書房。

陳恒的腰上布還沾著裴元的鮮,他嫌臭,不免心浮氣躁,同崔玨低聲稟報:“祁元謝氏、聞喜裴氏,怕是要反。”

怎料,崔玨早已心中有數。

男人跽坐案前,目深寒,嗤笑:“居心叵測之人,何止他們……”

能搞出這番陣仗,怕是背地裏已有了勢盛顯赫的士族倚仗。

陳恒長嘆一口氣,他浸漬朝堂多年,何嘗看不出,這是要開戰的趨勢。

就算崔家兵馬強盛,可那些世家聯軍一旦瓦解盟約,私下結盟,兵力也不可小覷。

怎就鬧到了這個地步?

陳恒無不埋怨:“倘若你忍一忍,莫要推行科舉新政,也不至于將他們得狗急跳牆……”

崔玨微微闔目,修長白皙的指節,重重敲擊桌案,他像是自言自語,又似是和陳恒訴說。

“我本以為,擊退西北大族後,至能得十年安穩。可世家人心渙散,若不能治其本,沉疴積弊難平,貽害無窮。吳國早晚會被外族侵吞、分裂,再度陷常年戰……到時候,焉知陳氏與崔氏不會順勢滅亡?”

陳恒閉不語,他想到崔玨算無策,想到他計出萬全,多年來從未有過敗績。

陳恒不疑有他,只堅毅道:“反正、反正兄弟跟著你混,瑯山陳氏早就是崔家麾下家臣,咱倆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嗯。”崔玨不再多說,他看了一眼桌側那碗被楊達端上來的酸湯水餃,冷冽的墨眸難得泛起一

他輕扯了下角,對陳恒道:“我會讓蘇梨留在柳州,蘇家祖母以及婢,我也派衛知言前去接應,一并護送至此。”

陳恒驚訝:“此次回建業,你怎麽不帶蘇妹妹一起?萬一待個三五月的,你得了?”

崔玨沒有過多解釋,他只是凝視那一碗熱氣騰騰的餃子湯,神思發散,許久無言。

燭火幽微,火,落至崔玨深如刀裁的下頜骨,將他冷肅的面容染上一縷暖意。

崔玨低垂下長睫,再度鋪開案上公文。

崔玨似是要趕客,卻又在陳恒離開之前,阻住他。

“若我賓天……瑯山陳氏,便是傾盡全族之力,亦要替我護好蘇梨。”

聞言,陳恒猛地轉,滿臉震驚。

他似是猜到了什麽,後脊滾過一道戰栗。

崔玨分明是想要鏟除所有後顧之憂,他殊死一搏,決不給自己留下半步退路!

“你……”陳恒許久說不出話。

“此為君令,陳家既為臣子,務必踐諾。”

崔玨難得牽,目冷寂,“陳恒,我能信之人,唯有你了。”

陳恒慘白,在此刻,他終知事態的危急。

若非生死關頭,崔玨這等心高氣傲之人,怎會將心上人托付旁人?

陳恒像是被霜打了一般,蔫頭聳腦,單膝跪地,領下軍令。

“臣履諾……臣不負陛下所托,定會舍相護,不令蘇娘子毫傷害。”

“退下吧。”

崔玨斂去眼中波瀾,再度伏案務公,勞至深夜。

崔玨不辭辛勞,理軍務政事,一如往常那般緘默如山。

今晚,崔玨難得沒有去尋蘇梨。

因他知道……蘇梨失了逃心,不會舍下他飛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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