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第九十七章 晉江首發
第九十七章
在嫡長子生辰那日, 崔家大房夫人選擇自刎殉,追隨九泉之下的家主夫君。
偏偏是在這樣的日子,偏偏連多忍一日都忍不得。
蘇梨幾乎能想象出, 崔玨在人後如何自問——問母親厭他什麽?恨他什麽?為何獨獨待他如此?為何要讓他日後在每個生辰裏,都記起母親赴死的苦難?
蘇梨也不知該說什麽, 從崔玨的臉上看不出什麽傷痛的神。
他好像一貫如此,那雙眸永遠冷靜淡漠, 如此不辨喜怒, 才不會在人前狼狽。
蘇梨咬牙關, 用力抓住崔玨的手,試圖用自己滾燙的溫,給他帶去那麽一星半點兒的溫暖。
蘇梨不擅長安人, 但好心勸他:“興許只是巧合,興許你的娘親只是忘了……”
忘了還有個孩子, 忘了要崔玨。
蘇梨渡過來的暖意很細微,但足夠灼人。
崔玨垂眸,向那只在他腕骨,他強勁脈搏的手指, 忽然有了一寬。
他不知為何,心中激,忽然憑借本能, 猛地扯住蘇梨的手,將拉到懷裏。
男人溫熱的膛靠近,地擁著蘇梨。
蘇梨茫然埋進那一個香氣馥郁的懷抱裏,到崔玨的寬大手掌抵在後腰,沿著腰窩的骨珠一寸寸往上,繼而在的後頸。
崔玨的掌腹發冷, 不容置喙地抵在腦後,指骨地纏進那些起來茸茸的碎發裏,與蘇梨切相。
蘇梨到崔玨漸重的呼吸,香涼的瓣,逐一落到的頰側、耳廓。
崔玨收著堅實的臂彎,似毒蛇纏,碾著力道,一點點將絞進懷裏。
蘇梨思忖片刻,第一次手,圈向崔玨的勁瘦窄腰。
蘇梨幾乎是無師自通,學會了如何崔玨。
的手指纖細,隔著輕薄的夏衫,摁在崔玨塊壘分明的背,不大老實地游走、緩慢地挲,最後蘇梨兩手的指尖相,就此牢牢地環住了他。
崔玨怔住,肩背微僵。
崔玨原本空懸、貧瘠、連暴烈的房事都無法滿足的心,在這一刻忽然變得充盈。
他饜足極了,亦有些安心。
仿佛在這一刻,他終于得到了蘇梨的回應,終于被接納,終于被索求。
崔玨放松肩膀,咬著蘇梨的耳尖,與低語。
“蘇梨……唯獨你,不能忘了我。”
在這一刻,崔玨忽然明白……比起生死,他似乎更害怕被蘇梨忘。
唯獨要記得,唯獨不能舍棄他。
崔玨的聲音低啞清冽,其實聽不出太大的緒波。但蘇梨莫名到崔玨的失落,的齒間仿佛咬開一顆陳年酸梅那般,苦的水在舌發酵、蔓延頭,轉眼便泛濫災。
蘇梨心尖微震,有那麽一丁點的難過,自己也不知是在難過什麽。
蘇梨想要活躍氣氛,不喜崔玨如此無措仿徨的模樣。
于是孩俏皮地眨眼,與崔玨道:“大公子,我又不跑,你也知我在哪裏,天天都能見到面,為何會忘記你?你只是去一趟建業郡,最多幾個月也就回來了,到時候你政務不忙的話,就來尋我。”
見崔玨反應不大,蘇梨頓了頓,只能無奈地下了一記猛藥:“若我得空,我也會去塢堡找你,偶爾陪你在塢堡過幾夜,行嗎?”
這是蘇梨最大的讓步了,其程度不啻于要主鑽進鳥籠裏,鑽回自己早已拋諸腦後的噩夢裏,膽戰心驚地留宿幾晚。
崔玨已經足夠知足,他不會奢求更多。
崔玨低低嗯了一聲,手掌掰過蘇梨的下頜,尋到的,在孩微訝的目裏,深深淺淺地落吻。
過迷離月,蘇梨看到崔玨的眸中燃著暗火,愫熾烈而洶湧,幾乎要將焚毀吞沒。
蘇梨的眼睫輕,的纖腰被崔玨鎖在懷裏,得嚴合。
崔玨貪婪地掌著蘇梨,溫地著的腰腹,試圖將蘇梨的四肢百骸都嘗盡,全部沾上自己的氣息。
崔玨落下的青發,縷縷披拂,如同夏溪流水,涼進蘇梨的口。
蘇梨到崔玨的親吻,竭力承著他的親昵。
崔玨親得極其細致,極其溫。
他含著、吮著蘇梨的櫻,嶙峋頭滾,將口中香津唾涎,盡數咽下。
崔玨食髓知味,他并未淺嘗輒止,而是一勁兒地纏磨,許久不願停下。
仿佛蘇梨的口中藏著糖一般,肆意勾著他神魂,令他也喪失了清醒的理智。
直到崔玨的吻,從的下頜,游向雪頸。
崔玨輕咬一口,蘇梨吃了痛,終于回過神來。
的紅微張,輕輕嘶氣兒,佯裝兇神惡煞瞪著崔玨:“不可留印!”
“為何?”崔玨低頭看,那雙狹長眸染上一抹紅,他的薄微抿,上水瀲滟,分明是求不滿。
蘇梨的耳朵漲紅,偏頭,咬牙切齒:“就是不行!”
崔玨忍下間沉沉的,終是意猶未盡地松開蘇梨,只拉著的手不放。
蘇梨逃出生天,連忙趁機拉好褙子,小心遮擋鎖骨上淺淡的吻痕。
到底是心裏不平,蘇梨又洩憤似的一崔玨手掌,惹得男人輕笑一聲。
蘇梨氣不打一來。
蒼天吶,崔玨到底懂不懂……要是他們二人深山出游,帶著一紅紅紫紫的齒印回去,任誰看了都以為他們在外野.合啊!
崔玨不要臉,還要臉呢!
天快黑了,林間唯有清淺的月。
蘇梨拉著崔玨走,怕他不路,還要時不時回頭照看一下他。
只是回頭的這一眼,讓蘇梨的口,無端端生出一瞬窒悶。
看到沾上崔玨的袖,猩紅的梅點如同潑墨,目驚心。
崔玨髒了袍,可他著意護腰,腰間掛著的那只山雀香囊纖塵不染,就連長長的流蘇都沒有上一星半點兒氣。
仿佛崔玨真的很珍惜蘇梨的贈。
他不願弄髒那一只來之不易的香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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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四合院,蘇梨想到崔玨這麽多年都沒過生辰,特意命他坐下休息,讓楊大郎和圓哥兒招呼他。
蘇梨喊來林、胡嫂,讓他們幫忙殺,搟面,再一齊熬一鍋湯。
蘇梨熬湯不算行,但有胡嫂從旁悉心指點,燉湯的過程也很順利。
為了讓湯更為鮮甜,再帶點微酸的口,蘇梨特地放了曬幹的野蘑菇、黃花菜,用于增香。
半個時辰後,蘇梨端著那碗湯面出來,迎面就撞上了崔玨。
蘇梨驚訝:“大公子?你怎麽不坐著等我?”
崔玨薄微抿,凝視片刻,答非所問:“你下廚……如需旁人搭把手,亦可喚我。”
蘇梨沒想到自己有朝一日連皇帝都能奴役了,心裏騰地竄出一種做賊心虛的愧怍。
搖搖頭:“小事兒,哪裏就需要你幫忙了?”
崔玨怕燙到手,手幫忙端碗。
待崔玨低頭,看到碗裏黃澄澄的湯,以及那些素白的面條,明白過來蘇梨的用意。
蘇梨沒好意思說,這是為崔玨彌補生日的長壽面,只局促地催促:“快吃吧,待會兒面就坨了。”
崔玨眸中冷漸漸消散,他沒有和蘇梨客套,等面上桌後,便取了筷子慢條斯理吃起來。
蘇梨坐在一旁盯著崔玨吃面。
崔玨吃得很多,不單是面條,連配菜都吃完,甚至喝了湯。
雖然崔玨很給蘇梨面子,把湯面吃得一幹二淨,但他的吃相還是一如既往的清矜優雅。
蘇梨怕崔玨燙到,還給他倒了一杯放涼的茶。
蘇梨以為崔玨不知這碗湯面的含義。
但實際上,崔玨什麽都懂。
在蘇梨“離世”的那三年,每逢的生辰,崔玨都會吃上這麽一碗湯面。
就像蘇梨生前那般。
崔玨明白蘇梨的心意。
……在為他慶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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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完晚膳,已是戌時。
崔玨一直沒提回柳州城的事,蘇梨便也佯裝不知,免得問一句,倒似在趕他。
只是飯後洗漱了,清茶也吃了,蘇梨看著黑漆漆的寢屋,心道:崔玨總不會是想饜足一次再離開吧?想都別想!
蘇梨輕咳一聲,扯住崔玨的袖,問他:“大公子要不要外出消消食?”
崔玨估著時辰差不多,本想離去,但蘇梨提出要步行幾圈消食,他便也欣然應下。
蘇梨拉過崔玨的手,一直往村口走。
鄉下小地方,沒什麽都城的那等火樹星橋、花簇錦攢的好景致,但好的是,沒有宵管制,夜裏也有小孩拿著竹彈弓、木陀螺,蹲在槐樹底下游玩,樹下更有老人三三兩兩湊堆兒,搖著扇納涼。
除了黃泥小院裏亮起的一點幽微火,四周都是靜悄悄的,生人路過院牆,還會猝不及防響起兩聲尖利的犬吠。
蘇梨嚇了一跳,險些崴了腳,還是崔玨手攙,蘇梨方才站穩。
許是方才的一番作,半點沒有淑的矜持端方,蘇梨頗為尷尬,為自己辯解了幾句:“得最響的那條狗就是阿黃,平時我來都不,許是嗅到你上的生人味兒……”
崔玨頷首,沒有穿的窘迫。
崔玨難得這麽上道兒,蘇梨看他更為順眼。
等到村口,蘇梨遠遠看到低頭吃草的赤霞,意識到二人必須分別,崔玨得回塢堡了。
倒是奇怪,從前對于崔玨的來去,蘇梨都沒什麽,偏偏今日莫名有點悵然,像是送走一位好的朋友那般,帶了一點不舍。
蘇梨為人坦赤忱,每次和林他們道別,都會好生囑咐朋友幾句話,譬如天熱記得鋪上竹席,天冷記得添,一日三餐要吃,別著肚子……
但崔玨為國君,邊有僕從伺候,這些叮囑的話全無用武之地,只能默默咽回肚子裏。
蘇梨與崔玨相對而立。
不知為何,二人都沒有說話。
清霜月華傾瀉而下,浸蘇梨烏潤的發尾,照得那雙杏眸如寒星璀璨。
蘇梨想了想,艱地憋出一句:“大公子,一路小心。”
“嗯。”崔玨靜靜凝,仿佛要在心中鐫刻蘇梨的容貌,將此時此刻銘記于心。
終是山風吹了清逸廣袖,纏住了蘇梨的細腰。
崔玨順勢擁住。
好在,蘇梨雖然錯愕,卻也沒有掙紮。
任他抱,如此無聲默許他的親近。
崔玨靠近的頰側,低喃了幾句。
可風聲樹聲漸大,蘇梨沒有聽清……
直到崔玨翻上馬,持韁遠去,蘇梨終于記起。
崔玨在的耳邊輕聲絮語。
他說——
“蘇梨……”
“你要記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