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大學校園，比外面安靜許多。
路燈過茂的樹葉，在柏油路上投下斑駁的影。
三三兩兩的學生說笑著從邊經過，洋溢著青春的氣息。
林筱筱鬼使神差地走了進去。
沒有明確的目的地，只是順著記憶里的路慢慢走著。
穿過教學樓，路過圖書館，繞過人工湖……最終，的腳步停在了一片開闊的籃球場旁邊。
籃球場邊上，有幾棵年代久遠、枝繁葉茂的大榕樹，像一把把巨大的綠傘。
走到其中一棵最壯的老榕樹下，找了個干凈的石凳坐了下來。
這里……是和季南辰以前經常約會的地方。
那時候，他是醫學院的天之驕子，課業繁重，只有周末才能出一點空閑時間。
而總是早早地就在這里等他。
他常常會和幾個朋友先來打一會兒籃球。
就坐在這棵大樹下的石凳上，懷里抱著給他買的飲料，安安靜靜地看著他在球場上奔跑、跳躍、投籃。
季南辰長得帥，打球的樣子也很好看，專注又充滿力量，吸引著不路過的生駐足觀看。
但他每次進球後，目總會下意識地投向樹下，尋找的影。
看到笑著對他豎起大拇指，他就會勾起角，那雙平時總是顯得有些冷淡的眼睛里，會溢出一點點難得的和芒。
那時候的快樂很簡單。
等他打完球，滿頭大汗地跑過來，接過手里的水猛灌幾口，然後兩人就肩并肩坐在樹下，有時候說話，有時候就那麼安靜地靠著，著周末下午慵懶的和微風。
他是醫學院的，是系的，兩個學院離得遠，課程時間也常常對不上。
能這樣待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都顯得格外珍貴。
記得他有輕微潔癖，卻會小心翼翼地幫剝開畫材的包裝，陪一起在畫室畫畫。
記得他偶爾會因為一個復雜的病例皺著眉走神，就會用手指輕輕他的眉心。
記得他雖然話不多，但總會耐心聽嘰嘰喳喳地說著畫室里發生的趣事……
那些記憶，原本被塵封在心底最深。
此刻卻因為故地重游，清晰地涌現出來。
林筱筱抱著膝蓋，坐在冰冷的石凳上，仰頭看著從樹葉隙里下來的細碎的星。
曾經那麼好的，怎麼會走到今天這一步？
是時間改變了他們，還是他們從一開始，就忽略了那些潛藏的問題？
八年前他突如其來的分手，像一道無法愈合的傷疤。
八年後的重逢，原本以為是失而復得，卻沒想到是另一場更深的折磨的開始。
他的欺騙，他的偏執，他的不放手……像一張巨大的網，將困在其中，不過氣。
可是，恨他嗎？
好像也恨不起來。
還在心里替他辯解，他或許真的是不得已。
尤其是在聽到他父親病危的時候，心里除了憤怒和失，竟然還會泛起一……連自己都不愿承認的心疼。
但這種心疼，并不能抵消那些傷害。
他也至始至終都沒好好跟解釋八年前到底發生了什麼，只一句不得已來打發。
覺得好累好累。
夜風吹過，樹葉沙沙作響，帶來一涼意。
籃球場上還有幾個學生在來回奔跑，腳步聲和籃球聲在空曠的場地上回。
林筱筱就那樣靜靜地坐著，仿佛要坐到地老天荒。
正沉浸在往事與現實織的愁緒里，整個人都有些恍惚。
突然，一個籃球不偏不倚滾到了的腳邊，停了下來。
愣了一下，下意識地低頭看去。
還沒等反應過來，一個聲音就從籃球場方向傳了過來：“這麼巧啊，姐姐。”
這聲音有點耳。
林筱筱抬起頭，循著聲音看去。
只見籃球場邊，一個穿著黑運背心和短的人正朝這邊過來。他手里還拍著另一個籃球，臉上帶著運後的紅暈和看到的意外笑容。
這不是昨天在酒吧的那個......江什麼來著？
他跑到面前，停下腳步，彎腰撿起了滾到腳邊的那個籃球，手指靈活地轉著球，笑容燦爛地看著：“這麼巧啊姐姐？你怎麼跑我們學校來了？還坐在這兒……思考人生呢？”
林筱筱也沒想到會在這里到他，一時有些尷尬、
上午還說讓他別煩，互刪。晚上，就出現在他學校，一時還真有些說不清。
勉強扯出一個笑容：“嗯……隨便走走。這是你學校？”
“對啊！A大院。”
江馳用空著的那只手指了指不遠的教學樓，然後很自然地在旁邊的石凳空位上坐了下來，隔了點距離，不算冒犯。
他把兩個籃球都放在腳邊，側頭看：“姐姐，你昨天……沒事吧？後來……”他頓了頓，“沒再吵架吧？”
林筱筱不想跟一個幾乎算陌生人的人討論自己的糟心事，尤其對方還是個小屁孩。
搖搖頭，避重就輕：“沒事。你怎麼晚上還打球？”
“晚上好啊，球場人，清凈。”江馳聳聳肩，很識趣地沒再追問，轉而說道，“不過姐姐你坐的這兒，可是我們學校的圣地啊，以前好多學長學姐都在這兒約會。你怎麼到這兒的？”
林筱筱的心像是被輕輕刺了一下。
圣地……是啊，怎麼會不知道。
垂下眼睫，掩住眼底的緒，含糊道：“……就隨便走走，走累了，巧坐這兒了。”
江馳看著低落的側臉和明顯不想多說的樣子，忽然像是想起什麼，從放在旁邊的運挎包里索了一下，掏出手機。
他手指在屏幕上劃拉了幾下，然後遞到林筱筱面前，屏幕上是一張拍得有些模糊但能看清細節的雕塑照片。
“喏，姐姐，給你看看這個。”他語氣輕快了些，試圖轉移話題，“這是我最近在搞的一個作業，怎麼樣？給點意見？”
那是一個用綜合材料做的象雕塑，線條大膽，構思有點意思，雖然還看得出些許稚，但充滿了蓬的想象力和力量。
林筱筱的注意力果然被吸引了過去。
接過手機，放大仔細看了看，職業病有點犯了，下意識地評論道：“整態不錯，但這個連接的理有點生，可以考慮用更流暢的線條過渡一下……還有這個材質的對比，可以再大膽一點……”
說得很專注，江馳在一旁聽得眼睛發亮，連連點頭：“哇！姐姐你果然懂。一眼就看出來問題，我們老師也這麼說來著，厲害啊！”
林筱筱被他夸得有點不好意思，把手機還給他：“我就是隨便說說。”
“哪能啊！你這隨便說說可比我們老師講半天都管用。”江馳收好手機，笑著說，“姐姐，你這麼懂，以後有機會順便指導指導我唄？我請你吃飯。”
林筱筱看著他那張朝氣蓬帶著笑意的臉，突然覺得年輕真好。
在這個充滿了和季南辰回憶的地方，突然闖這麼一個鮮活又毫無關聯的陌生人，用一種截然不同的方式和流著，這種覺……有點奇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