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季南辰下班回來,家里靜悄悄的。
他換了鞋,聽到畫室那邊有細微的聲響,便走了過去。
畫室的門開著,他一眼就看到了林筱筱。
穿著一件沾滿了各料的舊圍,頭發用一個大大的抓夾隨意地夾在腦後,但顯然忙碌中散落了不碎發,黏在出了薄汗的額角和脖頸上。
正全神貫注地盯著畫布,手里拿著調板和畫筆,時不時上前涂抹幾筆。
畫布上是一幅彩大膽濃烈的象畫,看不出形態,卻充滿了奔放的緒和力量。
季南辰沒有立刻打擾,只是放松地靠在門框上,看了一會兒專注的側影。
過了幾分鐘,他才輕聲開口:“畫了一下午了?要不要休息一會兒?”
林筱筱像是才發現他回來了,手下作沒停,頭也沒回地搖了搖:“不行,現在手正好,不能停。”
說著,又補充一句:“還不累。”
季南辰笑了笑,沒再勸休息。
他走進畫室,來到後,目落在那些不聽話的碎發上。
他出手,作自然地,小心地將那些散落的頭發一一攏起,幫重新別回抓夾里。
他的指尖偶爾不可避免地到頸後的皮,帶著微涼的。
林筱筱因為這突如其來的微微頓了一下,隨即放松下來,任由他幫忙。
頭發整理好,下意識地轉過頭想跟他說聲謝謝。
這一轉頭,兩人的距離瞬間拉得極近,幾乎鼻尖對著鼻尖,能清晰地到彼此的呼吸。
四目相對。
畫室里很安靜。
林筱筱看著季南辰近在咫尺的眼睛,那里面映著的樣子,很溫。
忽然狡黠地笑了一下,然後毫無預兆地踮起了腳尖,朝著他的湊近。
季南辰顯然沒料到會突然主,看著靠近的臉龐和閉上的眼睛,他幾乎是下意識地,順從地閉上了眼,等待著那個期待的親吻。
然而,預想中的并沒有到來,只是臉頰上多了一道膩的。
他睜開眼睛。
只見林筱筱已經退開了一小步,手里那支蘸滿了鮮紅料的畫筆正得意地晃悠著,臉上帶著惡作劇得逞的笑容,眼睛亮晶晶地看著他。
季南辰愣了一下,抬手向自己的臉頰,指尖立刻沾染上一抹醒目的紅。
他低頭看了看手指上的料,又抬頭看向那個笑得像只腥小貓的林筱筱。
他沒有生氣,反而笑了起來,搖了搖頭,語氣里滿是縱容和無奈:“……調皮。”
可他再抬起眼眸時,雖然眼里還帶著笑意,林筱筱卻敏銳地覺到那笑意底下藏了點別的東西……有點危險。
下意識地想往後,卻已經晚了。
季南辰突然手,一把抓住了的手腕,稍一用力,就將整個人帶進他懷里。
林筱筱手里還握著那支紅的畫筆,猝不及防地直接按在了他雪白的襯衫口上,瞬間暈開一大片刺眼的紅。
“我的料!你的服!”林筱筱急了,掙扎著想推開他去看那片污漬,“快放開!都弄臟了!”
季南辰非但沒放開,反而就著這個姿勢,雙臂收得更,將牢牢圈在懷里,讓彈不得。
他低下頭,溫熱的呼吸拂過的耳廓,聲音低沉,帶著一戲謔和濃濃的寵溺:“還是這麼喜歡玩……嗯?”
那聲尾音微微上揚,聽得林筱筱心頭一跳,臉上更熱了。
抗議:“誰跟你玩了!快松開!料干了就不好洗了!”
“不好洗就不好洗。”
季南辰渾不在意,反而覺得懷里的人又又急的樣子格外有趣。
他空出一只手,輕易地抓住了兩只不安分的手腕,另一只手依舊環著的腰。
林筱筱雙手被制,更加不服氣,抬腳就想踩他,子也不停地來去試圖掙。
兩人就這麼在并不算寬敞的畫室里推搡打鬧起來。
“你別!哎呀我的畫!”
“你先放開我!”
“不放。”
混中,不知道是誰的腳絆了一下,或者是撞到了旁邊的架子——
“哐當——嘩啦——!”
放在旁邊小推車上的一排料罐被撞翻了好幾個,掉在地上,蓋子崩開,各種鮮艷的料瞬間潑灑出來,濺得到都是,也毫無意外地濺到了兩人臉上、上、上。
作瞬間停止。
兩人都愣住了,看著地上那片狼藉的“彩盛宴”,又看看彼此上新增的“象藝”。
安靜了幾秒。
林筱筱看著他白襯衫上那大片紅和新增的幾道藍綠黃,沒忍住率先笑了出來。
季南辰也低頭看看自己慘不忍睹的服,又看看笑得開心的林筱筱,和圍上更加五彩斑斕的塊,也繃不住笑了。
得,這下誰也別嫌誰了。
頃刻間,畫室里彌漫著松節油和料混合的獨特氣味,地上是一片狼藉卻絢爛的彩。
兩人看著彼此上的“戰績”,忍不住笑作一團。
笑聲漸歇,氣氛變得有些微妙。
季南辰看著笑靨如花、眼眸亮晶晶的樣子,心頭一,下意識地就低下頭。
林筱筱察覺到他的意圖,看著他靠近的、同樣沾著點點料的臉,下意識地偏開頭,口而出:“你別我,臟。”
指的是兩人上未干的、五六的料。
然而,這句話說出的瞬間,季南辰的作猛地頓住了。
他臉上的笑意以眼可見的速度褪去,眼神里閃過一猝不及防的慌。
他像是被燙到一樣,立刻松開了環著的手,甚至下意識地後退了半步,拉開了兩人之間的距離。
他垂下眼眸,不敢再看。
嫌他臟……還是……嫌棄……
林筱筱看著他這突如其來的巨大反應,也愣住了。
那副樣子,像是做錯了事被主人呵斥後的大型犬,著無聲的委屈和低落。
立刻意識到自己隨口的一句話,可能被他誤解了。
心里一急,趕上前一步,想要拉他的手,又想起自己手上也全是料,只好停下作,解釋道:“不是!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是說我們上都是料,弄得到都是,黏糊糊的不舒服。”
指了指他口那片慘不忍睹的“象畫”,又指了指自己花貓一樣的臉:“你看,都弄這樣了,先去洗個澡換個服吧?”
季南辰聽到的解釋,眼神里的慌稍微褪去一些,但那份小心翼翼的低落還在。
他愣愣地點了點頭,聲音有些干:“……好。”
他像是為了彌補什麼,又急忙補充道:“你先去洗。這里……我來收拾。”
說完,他轉就去拿打掃工。
林筱筱看著他有些倉促和僵的背影,心里像是被什麼東西輕輕刺了一下,有點酸,又有點。
他現在,似乎比想象的要脆弱得多。
他好像……真的變了好多。
不再是大學時那個冷淡疏離、骨子里著絕對自信的年。
現在的他,盡管外表還是一樣冷言寡語,但上多了一種難以言喻的……易碎。
會因為一句無心的話而瞬間慌低落,會因為一點點溫和的解釋而小心翼翼,會因為沒有推開他而顯得如釋重負。
林筱筱站在原地,思緒漸漸飄遠。
是父親突然去世後變這個樣子的嗎?
還是在德國,發生了其他的事?
仔細想想……也是。
他父親病了那麼久,反復治療,最終卻還是......
那八年,對他而言,是怎樣的煎熬?
沒有人分擔,沒有人傾訴,甚至可能連痛苦都要小心翼翼地藏起來。
在這樣的重下,人怎麼可能不發生改變?
那些曾經的驕傲和銳氣,或許早已被現實磨平了棱角。
林筱筱的心口泛起一陣細細的疼。
深吸一口氣,看了他一眼,這才轉走向浴室。
洗完澡後,林筱筱著頭發走下樓梯,發現畫室那邊已經恢復了整潔,地面也潔如新。
但季南辰卻不見了。
“季南辰?”著頭發喊了兩聲,空曠的客廳里只有的回聲。
拿起手機正準備打電話,大門傳來鑰匙轉的聲音,接著門被推開,季南辰走了進來。
他換了一干凈的家居服,頭發也是漉漉的,看起來剛洗過澡。
“你去哪兒了?”林筱筱隨口問道。
“去對面拿了套服,順便沖了個澡。”
季南辰語氣自然地回答,走到邊,很自然地接過手里的巾,幫著還在滴水的發梢。
他的作輕,指尖偶爾劃過的頭皮,帶來一陣舒適的麻。
林筱筱著他的服務,沒太在意他特意跑去對面洗澡的細節,腦子里想著更實際的問題:“晚上吃什麼?我了,點外賣吧?我想吃披薩。”
話音剛落,季南辰頭發的作停了下來。
他忽然俯湊近,漉漉的頭發蹭到的臉頰,帶著清新的沐浴香氣。
他目沉沉地鎖住,聲音低啞,眼里是毫不掩飾的:“不想吃飯。”
說著,幾乎要到的耳垂,溫熱的氣息噴灑在敏的上:“......想吃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