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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雪梨停住步子,不離得更近了。

李玄梧明白的顧慮,立馬道:“雪梨.......趙兄,我曉得一既可聽見講學,又能不被眾人發現的好地方。”

趙雪梨并不是真來聽這晦難懂的學之道,剛才打眼一看,沒見著江翊之,心里就起了溜走的想法,搖頭道:“.....我......還是算了,在這里遠遠看一眼已然是出格之舉,若是教人發現了,....我......”

沒將話說完,但裴諫之和李玄梧都聽懂了的言外之意。

裴諫之語氣不善,“方才要聽講學的是你,現在臨了又要走,你怎麼這麼難伺候?”

李玄梧卻是笑著迎合道:“趙兄說得在理,但左右都來了,不若我再帶你瞧瞧旁的地方?此刻那些地方定然是空無一人的。”

裴諫之心口莫名一睹,那尚未宣泄的火氣燒得越來越旺,他手指難耐地蜷一下,對著李玄梧道:“你快滾罷,這里沒你的事!”

趙雪梨生怕他們吵起來,引起了他人注意,連忙道:“你們....你們自便,我先回了。”

李玄梧一怔,抬腳就要跟上,但裴諫之眼疾手快扣住他的肩膀,將人留住。

裴諫之沉著臉對趙雪梨道:“你先去,我稍後就來。”

李玄梧肩上吃痛,上卻還是道:“趙兄.......我後日休沐,可否來府上與你共讀詩書?”

趙雪梨看看這個,看看那個,最後腦袋一垂,直接走了。

裴諫之冷笑一聲,將李玄梧往太湖石壘的假山後拖。

趙雪梨原路折返,途徑一道岔路口,本來直走便可出了書院,但右側過道忽然走過一位眼影。

雪梨左右看看,見四下無人,隨後立馬向右轉了過去。

江翊之手中拿著一摞書,形匆匆,瞧起來是往講學的方向走。

趙雪梨心中糾結一番,想要人,但一時之間卻不好開口,怕他覺得自己孟浪、不矜持。

就這般猶豫了片刻,又轉出一道回廊,雪梨正要鼓起勇氣人,余忽然瞥見右側夾道上三四位影慢步走來。

為首的那位穿著月白織金錦袍,腰間懸著枚螭紋勾玉,眼微微上挑,龍章姿,軒昂雍貴,明明他已然十分亮眼了,但他旁立著的青年氅鳴玉,松荺之節,更是端方清冷,招人眼眸。

只是隨意一瞥,雪梨就認出了來人是二皇子和裴霽雲。

尚未出聲的話就此胎死腹中,驚得恨不得尋個地鉆進去,可這回廊較長,又空無一,無可躲,此時折返已然是來不及。

趙雪梨索把腦袋埋得低低的,快步往江翊之那個方向走,只要轉過這道回廊便可。

但江翊之已然走遠,慢上許多,還沒走了兩步,就被那幾人發覺。

其中一位生了銀,顴骨高聳,蓄了髯的山長見了,立馬皺起眉頭出聲責問:“你是哪個科的學子?怎麼形如此匆匆?”

趙雪梨想假裝聽不見,但這樣未免太過惹人生疑,就立馬停住了步子,作出一幅害怕惶恐的瑟模樣。

山長見了,眉頭凝得死

怎麼在今天撞上了這樣上不得臺面的學子,簡直是有損書院在殿下眼中的名聲,他當即嚴厲道:“平日里的君子四戒都學到哪里去了?回去後將《禮學》抄一百遍,休沐前上來。”

趙雪梨鵪鶉似地直點頭。

這樁事本要就此揭過,但裴霽雲眸落在雪梨穿著的那襲鵝黃袍子上,突然道:“我觀這位學子心率直純粹,不知什麼名字?”

山長一愣,嚴厲的面容上浮出與之極不匹配的愕然,他又將視線轉到雪梨上,似乎想要看出裴大人所言的率直純粹,但怎麼看,都只看出了窩囊。

二皇子原本并不在意這書院學子,但聽見裴霽雲開了口夸人,也忍不住細細打量起雪梨。

趙雪梨頓時如坐針氈。

山長見趙雪梨跟塊木頭似的一聲不吭,語氣惱了:“裴大人問你話,為何不回答?”

趙雪梨悶聲,含糊不清地隨意說了幾個字。

山長臉不好看,自覺在二皇子和裴大人跟前丟了面子,就要冷聲斥責,卻聽二皇子道:“抬起頭來。”

趙雪梨躊躇不安,可也只能梗著脖子抬起頭,將一張褐面容暴在他們的視線之下。

不敢往裴霽雲的方向瞥,好似這樣他定當就認不出自己了。

時下不論男,都以盈,細膩瓷白為。科考的學子之間也并不例外,甚至長得俊俏,夫子考對其的印象也好,名次都能教一些丑人好上許多。

此刻二皇子一見到黑不溜秋的雪梨,頓時就喪失所有興致,他道:“霽雲,這次你可看走眼了。”

裴霽雲不置可否,笑著道:“臣之眼力,不及殿下。”

二皇子道:“走罷。”

他提步往前走,裴霽雲的位落後他一步,也似沒察覺出異樣般越過雪梨徑直離開。

山長經過時,沉臉瞪了趙雪梨一眼,那副模樣,就差拿出戒尺當場打手心了。

他們都走遠後,趙雪梨才呼出一口長長的氣息,也沒心思去追江翊之了,掉頭就要出書院。

哪料才出回廊,眼前映出一道黑影。

趙雪梨抬首去看,見到了驚蟄那張沒有任何表的冷臉。

他開口:“小姐,長公子有請。”

趙雪梨也不知道自己應該是個什麼心了。

每次做一丁點的逾矩之事,都會被裴霽雲發現,這次更是以男裝姿態直接撞上他,諸多種種,已經不是可以用倒霉來形容了,簡直是裴霽雲天生克

趙雪梨跟在驚蟄後,在書院之中穿行,漸漸又靠近了那顆青穹覆玉的雪松樹。

但驚蟄卻沒帶雪梨走近,而是了一臨近的閣樓。

一路上了二樓,推門進一間室。

驚蟄道:“小姐,您在這里歇一歇,長公子稍後就來。”

趙雪梨半只腳都踏進了屋子,又突然停住,似是想起來了什麼,偏過頭問:“表兄可是來這里講學的?”

驚蟄倒是沒說不是,只是道:“長公子邀來為學子們答疑解。”

趙雪梨好幾天沒見著裴霽雲了,并不知道他今日也會來景行書院,若是早知道他會來,那打死都不會來的。

此刻頗為焦慮地問:“.....表兄......可有生氣?”

驚蟄不理,只說:“若無旁的事,屬下就——。”

趙雪梨忙說

:“勞煩打一盆熱水,再尋一套來。”

總覺得,若是等表兄來了,瞧見的是這幅模樣的自己,說不定會愈加生氣。

驚蟄瞥一眼,應一聲是,而後掩門退下。

趙雪梨後知後覺自己這個吩咐是有幾分難為他的。

這里是在書院之中,自然不可能出現,而驚蟄陪著裴霽雲在外奔波,也不可能隨攜帶

趙雪梨不知道他要去何給自己找裳,但等了片刻後,驚蟄就叩響了房門。

打開門一看,見到他手中承盤之上放著套煙柳疊翠的頭綴鎏金藤蔓紋玉帶鉤,懸掛著十二枚青玉竹節步,還有一雙繡著天水碧雲紋的千履。

雪梨有幾分驚訝,“......這是......從何拿來的?”

驚蟄走進靜室,將承盤放在案幾上,“小姐,這是長公子為您購置的。”

自打爹爹去世,家中突變,趙雪梨來到盛京之後,除了裴霽雲,就再也無人會給購置新了。

雖說侯府每年都會統一在換季時量裁新,但那種大采購與被人惦念著的覺是不一樣的。

趙雪梨有些容,沒想到裴霽雲忙那樣竟然還能出心思給買了春裳。

驚蟄放下後,又送來了熱水、象牙梳,方帕等洗漱件,這才掩門而出。

趙雪梨將自己臉上的脂盡數洗掉,確認恢復到原樣後,又換上了那套,在房中轉了一圈,竟然翻出一條戒尺。

待到靜室再次被推開時,雪梨已經拿著戒尺,在心中想好了對策。

裴霽雲將將踏進去,站在門邊的立馬主將戒尺舉起來,低眉順眼道:“表兄,姈姈又做了錯事,要打要罰都由你,只不過千萬別生姈姈的氣。”

青年立在殘斜織的門口,拔如青松墨竹,淬淬金攏了他半,像鍍著一層金邊,長睫在冷玉般的面容上篩下細碎影。

裴霽雲靜靜垂眸瞥向

他近來忙得連覺都沒怎麼睡,只想快些事了,回府多陪陪

似乎并不需要。

裴霽雲還記得兩年前的趙雪梨,總是小小一只蜷在角落中,茫然地像被所有人拋棄了一般。

淮北侯府中沒有人搭理,也沒人對以禮相待,婢子小廝們了諫之的意,慣常會欺負,冷落,令難堪。

委屈,無措,可憐地像一只在森林里迷了路,無可去的麋鹿,只能攀著他,依著他,他一丁點的神變化都會讓忐忑不安地揣許久,認錯時哭得梨花帶雨,好不可憐,字字句句發自肺腑真真切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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