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翊之自然而然拿出方帕拭出一個椅子,道:“靈鳶,你先歇一歇,我去燒些熱水。”
趙雪梨不好意思,搖了搖頭,道:“我同你一塊兒去罷。”
江翊之笑著將雪梨按坐在椅子上,“哪里需要你做這些雜事?你安心歇息就好。”
趙雪梨腳走得酸麻,也就沒再推拒。
笨手笨腳的,別給翊之哥哥幫了倒忙。
雪梨了沒一會兒自己的肚子,江翊之又進來了。
他手中端著一個瓷盤,盤子里放著些零,將桌案干凈了,才放上去,溫聲道:“靈鳶,我怕你干坐著無趣,拿了些小食過來,你瞧瞧可有喜歡的?”
趙雪梨這兩日承了旁人太多的惡意,猝然被江翊之這樣關切,心里很是容,繃的脊背都放緩和了許多,看了眼盤中吃食,道:“多謝翊之哥哥,這些零姈姈都很喜歡。”
江翊之一愣,他笑著蹲下來,眸同趙雪梨齊平,好奇地問:“靈鳶的名是喚作姈姈嗎?”
趙雪梨被他看得有些窘迫,猶豫了一下,輕輕點頭。
江翊之道:“姈,子聰敏也,亦通音律中的泠泠,是個極好的名字。”
他接著問:“往後我也喚你姈姈可好?”
趙雪梨怔住。
子名一貫只有家中親近之人知曉,被外人念出來難免覺得輕浮孟浪。
從前在趙家,長輩們倒是都喚姈姈,可自打爹爹去世,娘親被淮北侯帶走後,那些長輩鮮來看雪梨,也沒幾個人會名了。
雪梨京之後,倒是老夫人和表兄一貫是喚名的,就連裴君如亦是的姈姐姐,這麼幾年下來,自己也常常自稱姈姈。
現下面對江翊之的話,趙雪梨很認真地思索了一番。
與娘親走散了,日後該去何尚無定論,可總歸是不能回京的。
趙雪梨一想到盛京之中的裴霽雲,就會莫名懼怕,做出了這樣大膽的事,也不知道表兄會如何生氣。
回京之後,娘親若是尚未被抓回侯府,雪梨就會為淮北侯威脅的利,更何況,還要面對裴霽雲的怒火....
如此一想,倒是寧愿就待在乾壹郡,也不要回京。
但江翊之有著大好前程,不應該被拖累。
趙雪梨方才容的心神又慢慢冷卻了下來,沉默著搖了搖頭,算是婉拒。
江翊之見了,落寞地問:“靈鳶...還在同我置氣嗎?”
趙雪梨被問得愣住了,“....什麼置氣?”
“上次在盛京,靈鳶說不愿意再嫁給我了,不是在同我置氣嗎?”
趙雪梨錯愕,“..我....”
江翊之又道:“我回去後思慮良久,這才知道自己錯在何。”
趙雪梨睜大眼,茫然,“...啊..?”
“靈鳶怕是已經知道上次在書院之中的考校之事了,你是對我的文章沒能討了令兄歡心而到失嗎?”
趙雪梨半晌才將這句話想明白。
頓時有些哭笑不得,“翊之哥哥....同此事無關。”
江翊之微微凝起眉頭,一臉認真地問:“除了此事,我還做了什麼惹你生氣的事嗎?竟使得你不愿意嫁給我了,靈鳶,你告訴翊之哥哥,翊之哥哥一定同你賠罪,勢必悔改。”
趙雪梨又不得不再次陷沉默。
反正現下的落魄模樣都已經被江翊之撞見了,也不用太過避諱一些話頭,雪梨想了想,道:“翊之哥哥,不是我不愿意嫁給你了,而是我不能再待在盛京....”
江翊之聞言愣住,他不解:“這是何意?”
趙雪梨搖頭,只道:“我只是個小地方來的貧家,也只想過尋常日子,盛京的繁華不適合我,翊之哥哥,你是注定大展宏圖的雄鷹,自有一番遼闊天地,不要我耽擱了。”
江翊之長睫下的眼眸發暗,他苦笑一聲,“我哪里是什麼雄鷹?”
“靈鳶,我惹了令兄不喜,此次春闈主考又是同他親近的禮部侍郎擔任,我那日惹了他不喜,過後雖送了昔日佳作去府上,可都石沉大海,我擔心....”
他言語未盡,可已經足以讓人明白是在擔憂什麼了。
趙雪梨聽見他說什麼昔日佳作,有幾分心虛,下意識想寬地說表兄不是這樣的人。
可轉念一想,表兄或許...還真是這樣的人。
若是教他知曉了自己同江翊之的來往,翊之哥哥境定會更加困難。
以權人這中手段,不止是大權在握的裴霽雲,就連裴諫之、裴君
如都運用得門路。
趙雪梨張了張,有些不知道說什麼,最後也只是輕聲道:“翊之哥哥得二殿下看重,必然不會被表兄三言兩語影響的。”
可提及二殿下,江翊之卻仿佛沒得到半點安,反而搖了搖頭,“不提那些了,我去燒些熱水,打掃一下廂房。”
他站起,緩步出了廂房門。不多時,就提了熱水進來,開始清掃起廂房。
趙雪梨靜靜看著,偶然上去搭把手,兩人先前那種失意氛圍似乎在不知不覺間消散了。
江翊之又恢復到之前的清潤模樣,對待雪梨也不再提旁的事,只是輕言細語地問晚膳想吃些什麼,明日可要一塊兒出門逛一逛之類的。
經過這麼一番折騰,已經臨近夜,江家舊宅的廚房并不大,但灶里燒著火,倒是暖和又明亮,江翊之似乎對于做飯也并不練,了了吃了一餐之後,趙雪梨填飽肚子,回了廂房,就準備歇下,心中還謀算著明日再尋個旁的去。
可這一覺,注定睡不安穩。
將將躺下沒多久,廂房門就被拍得直響,江翊之在外焦急地喚,“靈鳶,快些起來,外面走水了!”
趙雪梨被這句話驚醒,飄到廂房的煙火此刻還不濃烈,但窗外一片火紅,立刻從床上爬起,邊披外裳邊往外走,剛打開門,就被一陣濃煙撲了滿臉。
嗆了兩聲,還沒看清是何起了火,便被江翊之一把扣住手腕,拉著向外跑。
“靈鳶,我們先出去。”
趙雪梨穿過厚重嗆人的濃煙向宅院外跑,一邊在心中慶幸睡覺也沒拿出懷里的路引文書和首飾,一邊又驚疑不定地想,是不是宋家那群要殺自己的人找上了門來。
否則江家舊宅怎麼會偏偏就這個時候起了火呢?
夜里縱然有宵,可屋子起火是大事,街坊鄰里不免都被驚,跑出來查看,趙雪梨被江翊之拉出江家大門時,不免就和諸多鄰里打上了照面。
一些年輕力壯的,提了水桶就往里去救火,但還是有好一些好看熱鬧的人站著沒,原本正在看火勢,忽然見到江翊之拽出個滴滴的小娘子,又不可避免地將視線盯過來。
“翊之,你在盛京婚了?”
“這是哪家的姑娘,長得可真水靈,是京城的千金罷?才配得上你這個舉人。”
“你今早回來時,我好像沒見到啊....”
“........”
趙雪梨方才只顧著逃命,現在臉皮後知後覺燒了起來,連忙用力要掙開江翊之的手。
江翊之也像是才反應過來一般,面上染了薄紅,急忙放手。
他與趙雪梨一樣,裳不整,墨發凌地披散著,一個頎長清俊,一個恍若新雪造就般的輕靈漂亮,不明所以的人乍一看,以為是從同一個被子里跑出來的。
趙雪梨垂著頭,臉燒紅之後,又是一陣發白,恨不得尋個讓自己鉆進去。
雖然沒有將子閨名看得比命更重要,但和被恍若被捉了般擺上明面并非一碼事。
那些街坊好奇的詢問,將架在了火上炙烤。
若是說自己同江翊之并未親,想必立刻就會收到一眾明里暗里的輕蔑譏諷。
哪個未出閣的小姑娘尚未婚配就敢住進外男家的?
趙雪梨不敢出聲。
江翊之道:“嬸伯們不要說笑,這是我遠房妹妹,在家中借住一晚,沒想竟起了火。”
他不解釋還好,一解釋,旁人不免想歪。
紛紛笑著道:“什麼遠房妹妹,我們這些鄰里怎麼從未見過?怕是心上人罷?”
江翊之又辯解兩句後,有些無力招架了,他瓷玉般的上那層薄紅越發明顯,像是被鄰里們的戲謔中了心思一般。
趙雪梨僵地站在原地一言不發。
夜漸濃,到底是怕不明不白死在外面,沒骨氣,不敢獨自離開,只能著頭皮忍下這些閑言閑語。
不知道過了多久,巡邏的士兵趕來,看熱鬧的人群鳥般散去,那些士兵提了水桶有條不紊地加到滅火之中,燒紅的天一寸寸黯淡下來,燃燒的大火也被迅速撲滅。
江翊之被士兵長走問話,半刻鐘後才回來。
他牽著雪梨回到險些燒了一片廢墟的舊宅,失笑道:“看來我們今日是睡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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