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夜里,老夫人驚聞王鉞名下多鋪子被查辦,他本人甚至牽扯進了諸多舊案。
可如今這分了三六九等的世道之中,世家大族子弟哪個上沒點欺男霸的惡劣事?王鉞出顯赫,只要不是叛國,即使殺人放火,良為娼都算不得什麼。
令老將軍都到棘手的是,這次王鉞被牽扯的案子中,有一樁是謀逆大案,一個弄不好就要滿門抄斬,他在第一時間給老夫人來信,讓幫忙。
雖說王鉞被扯進的案子是一樁八年前的舊案,看起來與裴霽雲毫無關系,可老夫人只看提出重審此案的員姓名,就立刻知道這是裴霽雲授意的。
這個員,是裴霽雲送去太子門下的,這樁事只有老夫人知曉,就連淮北侯裴靖安也不知道,老將軍就更別提了,他本就不擅朝政黨爭,此刻已經先為主地認為王鉞一事是太子在對二皇子一黨發難。
老夫人哪里會不明白裴霽雲的意思,直接就被氣得舊疾復發了,不論如何,到底是怕他做事不留余地,真令自己娘家遭了難,過診,喝了藥後左思右想,還是令人將趙雪梨接回府中,至于親事,也可緩和。
亦是在第一時間給裴霽雲去了信,只是目前尚無回音罷了。
而老將軍的急信卻是來了兩次,此次甚至說王鉞在今日天明時分被大理寺的人帶走了,還是戴枷押送的,這如何能不令老夫人膽戰心驚?
顯距離盛京有數十天的路程,緝捕駕必然是半月前就下發了,可卻忽然在今日一并發作,從復案,審理到稽查僅僅是一夜時間便完了,不給人似乎緩沖時間,直接就將人械走。
老夫人嘆了口氣,“霽雲應當已經在回京路上了。”或者是,已經抵京了。
他若是不在其中運作,那些趨炎附勢的下們未必敢上門抓人。
只是,他回京了,卻沒給府里來過半點消息,老夫人心里氣悶之余,又生出了淡淡的悔意。
不論是靖安,還是霽雲,諫之,都一個比一個有主意,子犟,只不過霽雲平日里偽裝得太好,溫和得太過了,令都有幾分忘了,這個孩子才是大小最有主意,最固執的一個。
王嬤嬤道:“老夫人不是將小姐接回來了嗎?那江家又死了人,小姐又沒有嫁過去,長公子不會同您置氣的。”
老夫人沒再說話,又低低咳嗽起來。
這邊的趙雪梨時隔多日再次回到蘅蕪院,見里面沒有半點變,也就心無旁騖地住了下來。
夜里,避著人群去了煊庭,又找上了那個戴著黑金面的衛首領,這一次他依然不在,不過似乎料到雪梨會來,拖門房給留了句話。
“小姐不必憂心,企圖害您之人已不再京城。”
趙雪梨不知道宋晏辭如何了,但得了這麼一句話,也委實放下了多日心防,終于敢出門上街了。
五月十二,殿試放了榜,趙雪梨也托人去打聽,聽說江翊之中了榜眼,亦是高興得不得了,連晚膳都多吃了許多,撐得小肚子圓滾滾的,夜里睡不著,又爬起來給江翊之寫信。
一封含了小兒心思的信寫到一半,窗外忽然下起了細小雨,涼風橫沖直撞,吹得樹木歪斜,門窗轟響。
雪梨連忙擱下筆,傾去關窗,被吹了滿面雨水,輕輕皺眉,拿錦帕過臉,才繼續寫信。
天亮後,尋了人將信送走,就一直在等回信。
可不論是在裴府時送出的第一封信,還是今日這封,都遲遲沒能等到回音。
這雨一路下到了十五這日,趙雪梨在松鶴院請完早安,忽然聽到老夫人問:“姈姈,霽雲離府這般久了,你可曾給他去過信件?”
趙雪梨一怔,以為老夫人是在警告自己不要私自勾搭表兄,連忙回道:“老夫人,姈姈這些日子忙著學習紅,不曾想到旁的事。”
覺得這句話很直白得
向老夫人表示了自己從沒覬覦過表兄的決心,可老夫人聽了,卻微微蹙起眉頭,似有幾分不滿,“霽雲自來護著你,若聽了你這番話,不定多麼寒心。”
趙雪梨心突突一跳,被說得面熱,“......是姈姈做得不對。”
老夫人頷首,“你給他去封信罷,問問他何時回京。”
趙雪梨應是。
出了松鶴院後,就沒將此事放在心上了。
一來,不愿意再同裴霽雲有什麼瓜葛。
二來,憂心老夫人還是在試探自己。
可到了用午時,松鶴院又來了人,問的信件可否寫完,老夫人說要在末時前送出去。
趙雪梨這才知道老夫人是認真的,趕磨了墨寫信。
可委實不知道應該要給表兄寫些什麼東西,在書桌前呆坐半響,也只是寫下幾個字:盛京雨,兄亦雨否?歸期何定。
趙雪梨再寫不出半個字,就這般撞進信封,令人送了出去。
那下人先是拿到松鶴院,老夫人展開一看,都被氣笑了,“這丫頭竟是一個字也不多寫。”
“罷了,連著我那封一塊兒送走,這次霽雲想必是會拆開看了。”
五月十六,天際短暫放晴,江家請了人攜拜來淮北侯府納彩。
這便算是正式提親了,只不過是初議,此後還有合八字、納吉、下聘等禮節。這些步驟一般會有些時間間隔,短則數日,長則數月。可當初為了求快,已經與江家商議過一切從簡,八字在之前便私下合過,是以直接略過,此次納彩與納吉是一道辦的。
趙雪梨剛起床就聽聞這個消息,心都舒爽了許多。
去給老夫人請安時,甚至多次聽到府中下人的小聲議論。
到了松鶴院,老夫人卻說,“姈姈,這樁婚事不急于一時。”
趙雪梨一聽,心里已經開始微微發涼了,“......是不急的,只不過是先定下,江公子尚在丁憂,即使婚,也需三年之後。”
老夫人:“定親也不急。”
趙雪梨勉強地道:“......老夫人這是什麼意思?是要悔了同江家的約定嗎?”
這番話說得頗為放肆大膽,直接指責了老夫人的做法,是趙雪梨在淮北侯府說過膽子最大的一句話,也是最無禮的一句,直接就令老夫人沉了臉,“你在質疑老?”
往常這個時候趙雪梨早就跪下請罪了,可這次卻絞了手心,蒼白著臉抬起眼道:“姈姈不敢,只是不解老夫人的話中意思。”
老夫人緩緩瞇起眼,暗沉的褐眼珠落在雪梨霜白面容上,“這樁婚事還有待商榷。”
趙雪梨狀似不解道:“老夫人,之前不是已經商議完了嗎?”
抿了抿,壯起膽子倔強道:“不論如何,姈姈都愿意嫁進江家。”
老夫人冷笑兩聲,“好!好你個趙氏!竟敢同我這般說話,誰給你的膽子?”
趙雪梨心里害怕極了,可是知道自己這一步若是退了,這輩子怕是都嫁不出侯府了,所以再恐懼不安也只能生生忍下,道:“...老夫人也說了,我是趙氏...”
這句話沒說完整,可老夫人哪里會聽不出的言外之意?
是趙氏,淮北侯府卻是姓裴,如何來的資格干涉的親事?
老夫人沒料到自己有一天會在溫溫吞吞,順膽怯的趙雪梨口中聽見這番話,一時之間又驚又怒,“侯府這麼多年,是養出了個不知恥的白眼狼嗎?”
趙雪梨抿了抿,“老夫人厭惡姈姈,大可將我放回青樂郡。”
現在也是想明白了,如果不能嫁進江家,回到青樂郡亦是不錯的選擇。手中還私藏有一份路引文書沒給表兄,到時候可從青樂郡逃跑,去了南澤找娘親。
老夫人被氣得犯起了頭疼,一摔茶盞,斥道:“滾出去!”
溫熱的茶湯迸出來,濺到了雪梨的鞋面擺,腳步一轉,當真就直接走了,直把站在一旁服侍老夫人的王嬤嬤看得目瞪口呆。
老夫人咬牙,“現下便這般目中無人,日後若真進了霽雲後院,不得仗著他的寵翻了天了?”
王嬤嬤連大氣都不敢。
“要嫁,便隨!”老夫人沉著臉道,“總歸不是我干涉的,霽雲要怨,也怨不得我了。”
趙雪梨不知老夫人為什麼忽然反悔了,但現在頗有幾分破罐子破摔的執拗。
盡管剛出松鶴院,兩條就得打起了擺子,可仍然勉力走向前廳,角出笑容去接待被晾了許久的人和江家人。
江家來人是江翊之真正的父親,他模樣并不出挑,氣質也不出眾,瞧起來平平無奇,盡管是來提親的,面上仍然浮著一層憔悴灰敗。
人見到等了半晌,出來得竟是方本人,而不是方長輩,一時之間都不知如何應對了。
江翊之手中提著大雁,目亦是落在雪梨上,心中思緒卻飛到另外的事之上。
那日他被錢管家醒時,才發現趙雪梨人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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