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雪梨長睫抖落一顆晶瑩淚珠，抬起眼眸，目落在他不如山的面容上，終于還是開口說了話，“......表兄，我......不是在置氣，可......可江公子好歹是一條人命，姈姈實在是做不到無于衷。”
甚至此刻，江翊之的腦袋就滾落在案桌邊，空中縈繞的腥氣越來越重，在喧鬧的雨夜中，顯得驚悚而令人窒息。
趙雪梨只要一想到同這個人過往的點點滴滴，即使知道他或許并不如表現出來的那般純粹，也很難忍住悲傷自責的緒。
他會死，
都是自己拖累的。
雪梨又抑制不住地哭了起來，淚眼婆娑地道：“......表兄，我實在是太難了，他會死，都是因為我，是姈姈害死了他，縱然他在算計我，可......可我也企圖利用他獲得自在.......表兄，你為什麼要殺他？你有什麼不虞之，拿姈姈出氣就好，為什麼要殺人？.....我....我......”
再次哭得泣不聲。
此番話落，倒是裴霽雲陷了沉默之中。
可他并非是因為不知道要說什麼而沉默，只是緒忽然降至了冰點的一語不發。
浮著腥氣的閨房之中，一時之間只剩下屋外沉悶的雨聲和趙雪梨哭到力竭的泣。
裴霽雲手指叩著桌案，任由哭了好一陣，才不不慢地開口：“應該是我問姈姈，為什麼總是一而再再而三地妄圖離開？”
趙雪梨翕合數下，還未出聲，又被裴霽雲打斷，“罷了，這并不重要，我亦不想知曉。”
他退開兩步，仿佛耐心告罄，提步就向外走，臨出門前，停住了步子，聲音冰冷：“既然如此不舍，今夜不妨抱著江公子人頭睡，以此。”
趙雪梨眼睜睜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漫漫雨幕之中。
風吹得房門晃不止，周遭一切靜都在此刻被放得極大，嗚嗚咽咽，噼里啪啦，聽的人脊背發涼，寒倒豎。
趙雪梨渾都僵得不得了，甚至不看隨意轉眼眸，生怕再次看到江翊之那顆死不瞑目的腦袋。
覺得自己也虛偽。
江翊之是因而死，可心中除了難過自責，更多的竟然是恐懼，一想到他的斷頭就在腳邊，簡直有一種奪門而出的沖。
蠟燭已經燒了許久，眼看著就要行將就木，散出的亮也越來越小，趙雪梨心知沒了燈後，自己會更加害怕，好不容易說服自己從案桌上下來，膽心驚地看向滾落在地的頭。
可將將看過去，就正好對上江翊之那雙灰蒙蒙的死人眼睛。
趙雪梨實在是到太驚悚了，踉蹌著子往後退了好幾步，一顆心劇烈地仿若要跳出嗓子眼。
骨悚然片刻之後，壯起膽子，扯了錦被，將這顆頭罩住。
趙雪梨哭著道：“.....翊之哥哥，我不是有意冒犯，只是實在害怕，還你諒解。”
重新點上蠟燭，抱著在離那顆頭最遠的角落坐了下來。
“.......都是我不好....”趙雪梨通紅著眼眶輕輕呢喃，“......我...一事無...卻總抱著僥幸心理，到最後，竟害了不止一條人命。”
加上江翊之生母，和後來認他為子的那對夫婦，已經是四條人命了。
固然因為他對自己利用算計到驚愕心涼，可雪梨對他又何嘗是一顆純粹的真心呢？
他不知道自己同裴霽雲之間見不得的齷齪關系，也不了解，不清楚的境。
在他生母死後，趙雪梨明明知道有極大可能是表兄做的，可是卻并沒有對江翊之如實相告，而是選擇裝傻、將其瞞了下來，甚至在又死了兩人後，還催促他來府上定親。
那時有想過表兄若是知曉此事，一定會做些什麼，或許是在仕途上打，或是令人放火燒了江家的宅子，又或者是旁的什麼事。可是雪梨怎麼也無法料到的是，裴霽雲會直接殺了江翊之，甚至將頭都割了下來，令他落得個死無全尸的凄慘下場。
這實在是太肆無忌憚，太狠毒，太癲狂的做法。
江翊之已經是過了殿試，有功名在的進士了，裴霽雲縱然位高權重，可......可如何就能這般肆意妄為，想殺就殺？
趙雪梨那顆膽怯溫順，偶爾才會大膽幾分的腦袋實在是想不到有人會毫無顧忌這樣。
若是早知如此，一定不會與江翊之定親的。
“翊之哥哥....你會怪我嗎？”趙雪梨手心還殘留著之前到他的黏膩，攤開雙手，看著抖不停，沾了的雙手，哽咽道：“一定會的，你一定會恨死我的，可......可我....我....”
為自己說不出辯解的話，靜默一會兒，又說：“你恨姈姈也好，怎麼可能會......不恨呢？”
趙雪梨蜷著子，又哭又自言自語，像個雨夜中的瘋子一般。
天漸亮，風雨不止，趙雪梨哭到力，才短暫地靠在墻上睡了過去。
屋外廊下，站了半夜的男人聽見里面沒了靜，半晌，令人進去收拾滿地狼籍，而後也沒回頭看一眼，徑直提步離開了。
趙雪梨醒來時，屋子里已經恢復了原樣，江翊之的腦袋不知去向。
眼睛腫核桃，近乎無法實，夜里反反復復哭著醒來，聽著五月中旬這場不合時宜的大雨，像挨過了一段漫長痛苦的時。
接連五日，都閉門不出，也沒去松鶴院中請安，裴霽雲亦是未曾過來。
好似要比一比誰先沉不住氣。
但凡上裴霽雲，雪梨總是輸的那一個。
撒的謊會被他穿，逃跑會被抓回來，定了親未婚夫都死了。
現如今，數著淮北侯到南澤的日子，還是只能暫時摒棄前嫌，去了照庭。
趙雪梨這幾日沒怎麼進食，活得異常狼狽，模樣自然是憔悴萬分。
坐在梳妝臺前看著面無的自己。
仿佛過這形銷骨立的皮囊看到了姜依的影子。
會和娘親一樣，不得解嗎？
盡管現在尚未被囚折磨，可趙雪梨卻忽然理解了為什麼在乾壹郡時，娘親寧愿死也不要這般麻木的活著了。
可膽子小，怕疼也怕死。
趙雪梨想：不要死，也不要活得像個籠中鳥。
表兄堂而皇之殺了江翊之，意在折斷的骨頭，令心生懼怕，再不敢生出逃跑、親、離開他的念頭。
他要乖巧順、安分守己、心甘愿做一只錦玉食的金雀。
可，偏不。
第57章 服
趙雪梨服了,主去照庭，可裴霽雲一如既往忙得不可開，第一次去竟是沒見著。
門口侍衛說：“長公子連著三日沒回過府了,小姐若是有事也只能再等一段時間。”
趙雪梨一聽,不免有幾分焦慮起來，道：“不知可否尋人去告知表兄一聲,說我有事相求。”
侍衛一臉公事公辦的冷漠,“小姐還是再耐心等等罷。”
趙雪梨不認識這個眼生的侍衛,若是驚蟄還能想想辦法，此刻也只能鎩羽而歸。
第二日又來，卻依然見不到人，被侍衛不咸不淡,三言兩語擋了回去。
眼見著時間越發迫，趙雪梨忽而又有些氣悶自己意氣用事,之前應該與表兄虛與委蛇，暫且保下娘親的，現在愿意放低姿態，可卻求助無門了。
“勞駕問下,表兄何時才會回府？”
侍衛敷衍：“得了空，自會回府。”
趙雪梨無法,想了想，問：“不知喚雲可在？”
侍衛：“不在。”
趙雪梨：“表兄可有待過你旁的事？”
侍衛：“不曾。”
趙雪梨心里發寒，忽然意識到從前總能見到裴霽雲,歸結底是他愿意,現如今兩個人
有了嫌隙，連見他一面都難。
昨日回去後就半宿沒睡，今夜沒見到人,雪梨索就不回了，而是道：“侍衛大哥，我進去等一等表兄，興許他半夜就回來了。”
侍衛眉頭微蹙，直接開口拒絕：“小姐，這不合規矩。”
趙雪梨臉皮燒起來。
覺得表兄一定算準了會來照庭，所以故意換了一位不明真相、油鹽不進的木頭來值守，正好將擋在院門外為難。
雪梨悻悻的，道：“那......那我就在這里等著罷。”
侍衛古怪地看了一眼，倒是沒說不讓。
還沒站上一刻鐘呢，趙雪梨就又厚著臉皮道：“勞駕幫我搬個凳子。”
侍衛沉悶看一眼，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就在趙雪梨以為他會說自己無法離崗時，他走進庭院提了個矮凳出來，一言不發擱2在的面前。
趙雪梨連連道謝。
令憾惋惜的是，就這般在矮凳上坐著等了整夜，裴霽雲也沒回來。
趙雪梨不知道他是真的忙，還是故意晾著。
第三日夜後，又不死心地等在了院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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