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雪梨只覺哀莫大于心死。
難道真要一輩子都被掣肘在裴霽雲邊，做一只被圈養的金雀？
渾渾噩噩出了醫館，卻不知曉在走後，有一黑人從暗角落中顯出形來，那醫恭恭敬敬回稟：“大人，民已按您所言盡數說給了夫人聽。”
黑人放下一枚銀錠，這才離開。
這廂趙雪梨回了侯府後，連晚膳都沒心思吃了。
心中衡量著利弊得失，越發心煩意，待到裴霽雲回來，那種煩悶神奇地消減了許多，心中難以克制地涌上欣喜那一刻，雪梨就對醫的言論信了七分。
崴了腳，沒如從前一般撲進裴霽雲懷中，反倒坐在塌上沒，面哀怨，控訴道：“表兄，你怎麼才回來？”
已經有人將今日之事稟報過，裴霽雲走過去，蹲下來，手拿起雪梨傷的左腳，下錦看了兩眼，“還疼嗎？”
趙雪梨搖頭，眼淚卻啪嗒啪嗒往下掉。
裴霽雲溫聲哄：“姈姈，明日表兄在家陪你練字可好？”
這并不是雪梨想要的，哭有一部分是因為莫名的緒使然，但更多的是在裝模作樣，道：“表兄可不要因為我而耽擱了正事。”
裴霽雲說：“不打的。”
下人們端著晚膳魚貫而，他親自執著條羹喂了雪梨半碗。
夜後，趙雪梨被抱回床上。
兩個人夜里是做慣了的，今日腳傷著了，難得空閑。
趙雪梨偎在裴霽雲懷中，聲說：“表兄，你平日里用的什麼香？怎麼這般好聞？”
裴霽雲似笑非笑睨著，“怎麼突然問這個？”
趙雪梨委屈地道：“我越發離不開你了，半日見不到就心悸惶恐，大夫說此癥同那南澤的什麼纏春香十分相像，表兄，你是不是給我下毒了，不然姈姈怎麼會想你想這般模樣？恨不能時刻待在表兄邊，一刻也不要分離才好。”
盡管知道并非真心，裴霽雲還是呼吸一窒。
他問：“那大夫還說了什麼？”
趙雪梨回：“大夫說離了纏春香太久會死的。”
可憐道：“表兄，你一定不會舍得姈姈因為見不得你而相思致死的，對不對？”
裴霽雲黑眸注視著，神溫，語氣也和，“姈姈為了活著，一定不會讓表兄找不到你，對不對？”
兩個人靜靜對視須臾，頗有種各懷心思，針鋒相對的意味。
最終，趙雪梨討好地傾過去吻他，“表兄說的都對，姈姈離了你，是活不下去的。”
裴霽雲結猛烈滾一下，很突然的，因為這句話有幾分失控。
的甜言語，才是裹著糖的毒藥。
二月中旬，大縉發生了一件大事。
宋則領著兩萬天熠軍徹底反了，還與胡人勾結，放了他們縉燒殺搶掠，此事被傳朝中時，自然引起眾怒紛紛。
深諳謀算計的高罵完宋則，還要罵一句裴霽雲太過險。
原本駐守京畿的天熠軍了反賊，朝廷自當要出面清剿，那誰是最大益者？
自然不可能是猶如喪家之犬的晟皇子和宋則，也不會是失去了一支只忠于皇家的皇帝。
此事除了能令裴霽雲更加高枕無憂地控宋家江山，再無任何人益。
可他沒留下過一丁點摻和進此事的證據把柄，你說佞臣？誰有證據？
是以就算罵，也只能關房門罵，否則就是活膩了。
趙雪梨與裴霽雲同床兩月，除了來月信和崴腳那段時日有過歇息，就沒停過魚水之歡，裴霽雲好不容易休沐，兩個人甚至會白日宣。
但在如此高強度的歡好之下，雪梨肚子還是沒有靜。
在裴霽雲的眼皮子底下，并無喝墮胎藥的機會，醫問診後，沒查出雪梨子哪里有不妥之，自然也開不出什麼調理方子，只能歸結為緣分未到。
朝中從臨著朝郡的各郡調三萬兵馬，派遣裴諫之領著前去收拾反賊。
雖然在人數上是多于宋則的，可天熠軍是裝甲優良，訓練有素的兵，在加上有胡人助力，不可小覷，三萬尋常兵馬不定能打贏。
可裴霽雲都沒說什麼，旁人自然也不會有異議了。
二月底時，臨近清明，盛京開始下起綿綿細雨，草長鶯飛，宮中各種祭祀亦不間斷。
裴靖安不知怎得，好似忽然從姜依之死中走了出來，終于舍得踏出寢宮，再次上朝了。
只不過他的回歸令裴霽雲多出諸多掣肘之，單憑孝之一字就過一頭。
對趙雪梨而言無異于天大的好事，能有時間綢繆更多了，甚至通過樓這蔽場所與姜依通上了信。
姜依并未離開，而是同了慧暫居在城隍廟中，此外，們養的上百個手下也就在廟宇附近，只要雪梨能尋見機會來廟中，便有七把握帶走。
趙雪梨敏思苦想了好一陣，特意挑了個日子，在裴霽雲上朝後里求去了老夫人。
因為‘失憶’的緣故，又已經同裴霽雲了親，是以雪梨現在改口喚老夫人一聲祖母。
“祖母，我與表兄婚了好幾月，可肚子卻遲遲沒有靜，孫媳想去廟里求一求送子娘娘。”
親一來，老夫人見到雪梨的次數屈指可數，現如今對那聲祖母和孫媳都還很不適應，皺了皺眉頭，知道霽雲看雪梨比眼珠子還，不敢開口允諾此事。
趙雪梨早就發現老夫人不知道因為發生了什麼，現在不會再與裴霽雲對著干了，特意選了今日早晨來松鶴院請安，就是因為另一個更加肆無忌憚，不怕裴霽雲的人也在。
“父親，不知您可否允了兒媳去廟里求愿一事？其實，也不只是求子、”趙雪梨略微停頓一下，似想起了什麼，忽然哀嘆一聲，揪心道：“不知為何，近來我總夢見一個淌著水，漉漉的子——”
裴靖安原本冷漠的神驟然變了，抬起一雙有攻擊的眼死死看向雪梨。
“——與我長相極其相似，在夢中責問我為何總不去祭奠？罵我不孝，沒有良心......”雪梨說到這里，似是神傷，有幾分泫然泣，“雖然兒媳因著風寒高熱燒壞了腦子，忘了前事，可卻明白，那子一定就是我娘......我娘......是被淹死的嗎？瞧起來好痛苦...”
裴靖安有些無法忍，沉著臉駁斥道：“住口！沒死！你休要胡言語！”
趙雪梨潤著眼睛，從椅子上下來跪地求道：“父親，可否讓我去廟里給娘親點上一盞長明燈？我想告訴娘親自己嫁了人，夫君溫，公公明理，祖母亦是慈有加，好令放心。”
裴靖安不說話。
周岑寂又郁暴怒，盯著雪梨的眼中緒復雜，恍惚、懷念、恨意、愧疚、甚至還有一不易察覺的嫉妒。
依娘近日都不來自己夢中了，是給托夢去了？
趙雪梨被這眼神看得骨悚然，“...父親？”
裴靖安一頓，閉了閉眼，“準了。”
趙雪梨心中狂喜。
但裴靖安又突然對著老夫人道：“母親，我也有事要問一問依娘，便恕不奉陪了。”
他往外走了兩步，回過頭瞥一眼剎那間呆愣住的趙雪梨，皺眉道：“愣著干什麼？跟上。”
趙雪梨心驚跳，恨不能回到半刻鐘中，收回那句話。
是想出京不假，卻并不想將裴靖安這頭惡鬼也引去啊。
娘親等人定然沒有防備，要是被發現端倪，簡直不敢細想會發生什麼可怕的事。
第98章 長明燈
裴靖安要帶著趙雪梨去城隍廟給姜依點
長明燈,即使是裴霽雲在場也不好阻攔，更何況他本人早早便去上朝了，現今定是還在含元殿中。
雖說府中留有不護衛,但這些人哪里是淮北侯的對手。
裴靖安此人斷沒有什麼憐香惜玉的品德,要不然也不會一言不合全憑心就將侍候了自己好幾年的侍妾直接殺了。
這種人，即使上誰也是自私的、霸道的、瘋狂而不擇手段的,或許對待姜依確有真心,可這真心能值當什麼？不過是附著在姜依上的樊籠枷鎖,令惴惴不安，抑郁疾、不得半分自在。如同被吃人惡鬼纏上了沒什麼兩樣。
趙雪梨是被裴靖安邊那個衛統領架在前、縱馬狂奔出的京。
盛京之中可以點長明燈的廟宇并不在數，但裴靖安卻直奔城外的城隍廟而去，許是他曾經帶著姜依來這里求過子的緣故。
原本一個上午的路程,僅僅一個時辰就到了，被扶下馬車時趙雪梨部已經被顛得痛到極致,大側更是火辣辣的痛，四肢發，剛下馬車直接就得踉蹌數步，險些栽倒在地,那戴著黑金面的衛首領眼疾手快扶了一把，這才慢慢站穩了。
裴靖安面無表瞥一眼,率先大步拾階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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