猜測這與盛京差不多的宅子里布局應該也是一樣的，後廚設在西苑，有側門可供下人采買。
趙雪梨決定鉆進泔水桶里混出去，雖然埋汰了點，可好歹是個出路。
只不過令沒想到的是，廚房夜里仍舊燈火不滅，人員雜多，好似在為明日吃食做準備。
趙雪梨不敢再走進，蹲在角落看了半夜，沒見那些人有休息停歇的意思，又只得苦惱地往回走。
尚且未回到供舞姬們休憩的院子，就被一個端著茶盞的小廝攔住。
趙雪梨垂著頭，佯裝鎮定。
小廝低聲音，出口道：“你想反悔？李大人說今夜事若不，姜娘子等人怕是兇多吉。”
寂靜寒涼的夜里，趙雪梨悚然一驚，正追問，卻見那小廝已經快速退開，端著東西黑夜中。
楊威是在威脅警告自己。
他真抓了娘親？
趙雪梨不太相信，可又不敢賭這是假的。
攥拳頭，看著這偌大的都護府，忽然生出一子膽大妄為的匪氣。
明日就開宴了，知道兗國來使和縉國接待員都住在這府上休整，裴霽雲在此，那楊威必然亦是在此。
自己可能都要中毒而亡了，憑什麼一而再再而三地被脅迫呢？
趙雪梨腳步一頓，轉頭又去了廚房。
府上東邊側院，楊威也是一宿未睡。
他心頭念著明日之事，自是睡不著，更何況，自己為西南都護，花費無數心力建造了這都護府，如今卻被灰溜溜趕出了主院，只能屈居人下，已經憋屈煩悶許久了。
主院之中，裴霽雲亦未歇下。
連同驚蟄清明等人都隨侍著，院子里如寒潭般寂靜，只有喚雲不時進來，稟告些事。
“小姐溜出房了，屬下已經將府下人統統撤下，嚴走，以保小姐能順利來到主院。”
“......小姐沒來主院，去了西邊。”
“小姐在廚房外守著，頻頻朝泔水桶張，似乎......是想離開....”
更深重。
“公子，小姐往回走了，今日......當是不會來此了...”
裴霽雲擱下半夜未讀一頁的公文，抬眸看向死寂一片的夜空，恍然過喚雲的稟報看到了在府中來回竄的趙雪梨。
明明離自己這麼近，卻又遠極了。
即使被人用毒藥脅迫，寧愿毒發亡，都不肯再見自己一面。
裴霽雲忍不住蹙眉，玉面之上被一層翳遮蓋，不近人的冷淡墨瞳顯得深靜又危險。
喚雲稟告的聲音越來越小，最終噤聲。
裴霽雲安靜聽完，沒怎麼猶豫地道：“將楊威的人放出去。”
他們會著姈姈來找自己的。
裴霽雲不愿意在面前再次呈現出強勢迫的一面，他應該是被算計的、無辜的、被的，不知的，不由己的。
喚雲領命退出前，忍不住極快地抬眼向影朦朧的燭火後看了下。
一整夜了，長公子都端坐著，未曾離開，神容靜，面上無波，可他手背和脖頸之劇烈起伏的淡青脈絡，都明晃晃昭示著平靜表面下波濤洶涌的緒。
第105章 委屈
就在府中諸人都各懷鬼胎
,徹夜無眠之際，一場大火從柴房燒了起來。
柴房挨著廚房，被發現得快,可卻遲遲無人救火,放任著火勢越來越大，甚至還有人在暗中推波助瀾。
趙雪梨也有些傻眼,方才混進廚房,以舞姬份借口拿了火出來,將柴房點了，原以為只燒一會兒就會被發現，屆時正好趁著混溜進桶中藏起來，沒想到自己點完火,離開沒一會兒，火勢忽然竄起數丈高,就像被誰突然潑了熱油一樣，轉眼就不可控了。
因為廚房被波及，趙雪梨原計劃也被打。
可好在隨著火勢蔓延，以及東邊也不合時宜起了大火,像死水一樣寂靜的都護府開始了起來。
下人們爭相奔走，貴人們紛紛起了床。
趙雪梨在自顧不暇的紛雜人群中毫不起眼,轉向側門奔去，卻被一只大手拽住了。
“你要去哪兒？”
趙雪梨回過頭，見到了方才那位警告自己的小廝。
他是楊威的人。
小廝道：“況有變,將軍已經令人將裴霽雲困死在主院,你隨我走一趟。”
趙雪梨腦袋嗡嗡作響，忽然之間有些無法將這個人說的話組一個完整句子，可又切切實實聽清楚了每一個字。
只不過,什麼裴霽雲被困死在了主院？
對于雪梨而言，這是很難以置信，甚至是絕不可能發生的一件事。
凝著眉頭，半信半疑被小廝拽著拖向東邊。
東邊的火燒得更大更猛，橫貫天際，原本漆黑如墨的夜空被映照得一片火紅，黑煙繚繞，嗆得人咳嗽連連，熏得眼睛痛。
趙雪梨見到不拔了刀的牙兵，個個兇神惡煞，見人就毫不留的砍殺，他們如那燃燒著的烈火般沖進都護府各個院子，將人一個個出斬殺。
楊威手持一柄大刀，耍得虎虎生威，領著牙兵洗了自己被各方勢力安得如同篩子般的都護府。
小廝將趙雪梨帶過去，他剛斬了一個兗國來使，心中舒坦不已，暫且停了手，居高臨下開口：“趙姑娘，稍後還需勞煩你一件事。”
他看向站在一旁的李蒙。
李蒙意會，走近趙雪梨，半是威脅半是警告地開口道：“趙姑娘，裴大人通敵叛國一事被楊大人揭發，畏罪之下放火自殺，還您做個見證？”
趙雪梨愣愣地，反應了好一會兒，半晌才找見自己的聲音，“自殺？他......不要說笑了，這不可能的...”
李蒙打量著趙雪梨的神，看不出太過明顯的傷，可也沒什麼大仇得報的快意。
“趙姑娘，您是裴大人之妻，是他最為親近之人，您說他叛國自殺，又有誰會置喙呢？”
趙雪梨嗓子干，“...我不是...”
這句話沒說完，李蒙不知道想表達何意，就連雪梨自己也不知道，只不過沒人在意尚未說完的後半段，為了展示趙雪梨同裴霽雲深厚，增加證詞的可信度，楊威令人將趙雪梨帶去主院，命令隔著一層火墻大聲痛哭。
熱浪鋪面，煙塵滾滾，趙雪梨自然是不好的。
但是哭不出來。
甚至還止不住地走神。
這太荒唐了，裴霽雲怎麼可能會被困死在里面？驚蟄呢？喚雲呢？他那群武功高強的下屬去哪里了？
趙雪梨看著眼前這場滿天大火，有種深陷怪夢般的荒誕之。
李蒙在一旁沉著臉提醒道：“裴夫人，一點也不傷心嗎？”
他故意將稱呼換回了裴夫人。
趙雪梨看向他，抿了抿，不可思議反問：“你們......真認為裴霽雲死在里面了？”
怎麼會有人相信這個呢？
趙雪梨覺得這個謊言一就破，就和旭日西升一般毫無道理可言，簡直是莫名其妙、無稽之談。
但令意外的是，楊威和李蒙似乎都毫不懷疑，甚至是深以為然。
李蒙一笑，道：“裴大人那群忠心耿耿的下屬早被楊大人使計調走，只留了驚蟄一人伺候——”
話鋒一轉，繼續道：“誠然，他年紀輕輕便一手遮天，不論文學謀略還是治國之道都無人能及，但年輕人，總會被暫時的權遮蔽雙眼，變得自負驕矜，目空一切，不知這卻能要了他的命。”
趙雪梨很是突兀地嘆了口氣。
李蒙生出幾分莫名。
雪梨緩緩道：“曾經我在盛京時，見過許多同李大人般別無二致之人，他們就不大，可道理總是最多，對待青年晚輩，總是嫉妒打，不愿相信對方能力才學皆勝過自己。”
李蒙：“......”
趙雪梨道完這句話，又沉寂下去，渾上下都著:絕不相信裴霽雲就被困在那大火橫生的宅院之中。教李蒙一時之間，到萬分棘手。
他干脆冷笑一聲，道：“裴夫人若是不信，不凡進去一看，裴霽雲中了迷毒昏死在里間，現在怕是尚且著氣呢。”
趙雪梨仍然不信，可不管是方才一臉快意的楊威還是眼前這個篤定萬分的李蒙，都讓不免陷茫然呆滯，腦袋一片空白，不知道應該想些什麼，又做些什麼。
就在這時，一陣喧鬧聲倏然近了，李蒙抬眼一瞥，微怔，不由哈哈大笑起來。
遠兩個牙兵押著一個渾是的人走近，將那人往地上重重一扔，邀功道：“李大人，折了我們幾十個弟兄，終于將他拿下了。”
趙雪梨垂眼看著被扔在自己腳邊的男人，見到他汩汩冒，尚且著箭的口和上麻麻，無法細數的傷口，到悚然，周似凝固了一般。
驚蟄失過多，半真開眼，極輕卻極厚重地喃喃了幾個字，接著，掙扎著想要爬起來，卻被李蒙一腳踩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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