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書 《Let It Be》
如果沒有學校安排活, 周的周末幾乎都是空閑的，要麽泡在圖書館，要麽待在宿舍裏。
邊拿出門卡, 邊單手回複他：【應該有】
剛進宿舍樓, 手機震了一下。
Chen：【晚上一起吃個飯】
周上樓的腳步一頓，停在了原地：【我和你？】
消息剛發出去，周又覺得可能是自己想多了, 手指停在消息上長按, 剛要撤回，消息已經彈出來了。
Chen：【還有幾個, 你都見過】
周松開手指, 松了口氣：【哦】
陳京馳一句話又把這口氣提了上去：【你很失？】
“……”
從他這句話，周逐漸品出一些細節來，要放在以前陳京馳絕對不會給發這種容易産生誤會的消息，確信他就是故意的。
出于什麽目的還不清楚，但如果在這時候退就正中他下懷，今天晚上在後臺通道發生的事還耿耿于懷，本人站在面前的時候要裝淡定是難，手機上發發文字又不需要什麽演技。
周回複：【徐岳也去嗎】
只短短五個字, 殺傷力已經夠用。徐岳本人聽見後座傳來一聲輕笑，不知的他還在上一層：“看來是有空。”
陳京馳看到微信又收到新消息, 周接著發過來一個吐舌頭的可小表。
看出他不懷好意的招惹, 不僅要回敬, 還一定要掰回一城。
像是一株漂亮的花，要想把它折下，必須冒著被刺紮疼的風險。
陳京馳從表裏找到白旗發了過去，示意投降。
剛推開宿舍門, 安可嘉從臺把曬幹的服收進來，迎面看見周，嘿嘿一笑：“周周，太明顯咯，跟誰聊天笑這麽開心？”
“有嗎。”周把手機放在桌上，“可能我天生笑。”
安可嘉朝出一個秒懂的表，搖著頭只笑不說。
範歆正卸妝，聞言看了過來：“這麽晚才回來，幹嘛去啦？”
出去的時間太長，周找不到什麽好的借口，幹脆實話實說：“去看直播了。”
範歆停了幾秒才問：“今晚音樂之夜的直播？”
周點點頭。
“那你豈不是能看到陳京馳的現場？”範歆滿臉羨慕，“我還說你不在，幫你截了幾張歌名圖給你看呢。”
“什麽歌名圖？”安可嘉沒聽懂。
“就是直播彈出來的歌名，上面有周周的名字。”範歆低頭把臉上的卸妝膏沖幹淨，“等會兒我發群裏。”
十幾分鐘後，周看到了範歆發的截圖，三張圖裏，歌名下面有好幾行小字，不仔細看都看不清。
作詞後面跟著的是“周”。
歌曲制作團隊的名字在演唱者面前顯得微不足道，不是有心人都不會注意到。周將這三張圖都保存了下來，朝範歆說：“歆歆，謝謝你。”
“害，有啥謝的，隨手一截。”範歆說，“你不都去現場了，沒有錄像嗎？”
“沒。”周解釋，“顧著看了。”
全心地投在演出裏，周更希這些畫面能永遠留在腦海裏。對于徐岳問下次還來不來的問題，周比所有人都更想回答“來”。
僅僅看過一次之後就出現了輕程度的戒斷反應，周不想缺席之後的每一次。
*
翌日中午，食堂吃飯時，範歆刷著微博：“誒，陳京馳轉發了個啥？五分鐘的視頻。”
安可嘉長脖子湊過來看：“什麽什麽，點開看看。”
範歆點開視頻，把手機橫過來放在了桌面上。周擡眼看過去，見陳京馳的手裏拿著一個“星未來”標識的話筒，上也是前幾天微博曬出的雜志照裏的服裝造型，看來是星未來的雜志采訪。
前幾個問題都是圍繞著新專，陳京馳的回答也都很方，直到第四個問題，主持人說了句題外話，詢問陳京馳喜歡上唱歌的契機是什麽。
陳京馳并沒有看向鏡頭，他沉思了幾秒，隨後開口：“大概是小學五年級，學校裏組了一個合唱團，音樂老師讓我去試一下，唱完之後誇我唱得特別好聽，可能有鼓勵的分，從那時候起我一有機會就跟請教，怎樣科學發聲，怎麽控制氣息等等。”
主持人：“所以是很小就有老師啓蒙是嗎？”
“不是一直有，上初中之後我家裏人不贊同我學音樂。”陳京馳的語速不急不緩，像是朋友間的閑聊，“我會在網上搜一些別人教唱歌的視頻看，學了之後去唱歌的件上錄想唱的歌，一句句聽有什麽問題，下次唱的時候再糾正，雖然這樣學得很慢，但是很有收獲。”
在他提到“唱歌的件”時，視頻將他說的話消音了，應該是擔心有廣告嫌疑。
但口型沒有遮擋。
“他說的啥？”範歆把視頻倒退幾秒，重新看了一遍。
“唱歌的件不就那幾個。”安可嘉從型判斷，“K歌吧。”
範歆拿起手機，到這條采訪視頻的評論區，果然在熱評看到有人將陳京馳的K歌主頁料出來了。
點開看了一眼，笑得不行：“什麽啊，他昵稱怎麽‘別給我發私信’啊？這真是陳京馳嗎？”
安可嘉拿過手機看了一眼，也跟著笑：“是不是被人擾過？IP地址倒是對的。”
範歆說：“我去下個K歌看看。”
周還等著看采訪的後半段，見們在討論，幹脆自己點開微博，找到了那條采訪視頻。
下一個問題，“網友說你的人生簡直像開了掛一樣，你認同這種說法嗎？”
陳京馳不置可否：“對我來說可能運氣占比大一些，我覺得我的努力還沒有到讓我能輕易得到想要的程度，我希有朝一日能對得起網友的評價吧。”
“在音樂這條路上有沒有過懷疑自我的時刻？”
陳京馳點頭：“那太多了。記得最深的是一年前，當時爭取到了一個很珍貴的演唱機會，結果錯過了，那時候有自暴自棄過。”
“你會謝你參加了上一個綜藝嗎？”
聽到這裏，陳京馳很淡地笑了一下，終于看向了鏡頭，說：“雖然退賽了，但肯定是謝的，不過最想謝的還是我朋友，我本來不想去，是他給我報名了海選。”
後面一分鐘是拍拍立得照片簽名送的活，周退出視頻，聽到範歆驚訝：“還真是他啊，居然有十萬。”
安可嘉問：“是他唱的嗎？放來聽聽。”
“沒作品。”範歆面憾，“他賬號被出來，肯定都刪掉了。”
“怪不得那個名字。”安可嘉說，“這段采訪出來有更多人關注，不刪掉都要黑歷史了。”
範歆關注完，看到Q.Q好友列表裏一個悉的頭像，驚奇：“誒，周周你也玩過K歌嗎？”
周“嗯”了一聲：“以前注冊過。”
回宿舍的路上，周一直在思考，徐岳和陳京馳都提到的這個“機會”到底是什麽，能讓兩人都這麽念念不忘。
可僅憑對他的了解，現在還毫無頭緒。
到宿舍後，周戴上了耳機，點開了Q.Q空間裏的一個私相冊。
這個相冊周已經有一段時間沒有打開過了，如果不是今天陳京馳采訪時提到，也不會特地點開回顧。
相冊裏存了近百個視頻，是周從初二到現在手機裏的所有視頻，怕換手機丟失文件，就都傳到了這裏。
如果再一點。
是陳京馳發布在K歌上的所有作品的錄屏。
在高中之前，如他在采訪裏所說，陳京馳隔幾天就會發一首翻唱作品，那時候的他還沒有正式學唱歌，聲音裏的技巧遠不如現在這麽富，嗓音也青。
可這些作品卻是周反複播放得最多的視頻，沒有別的原因，彌補了技上的不足，也足以打人心。
彼時的剛轉學到仙海，聽到班上有同學在討論“街頭賣唱二人組”，了解之後才發現，竟然就是那天夜晚深深打的那個人。那時陳京馳為了宣傳自己，K歌的名字是真名，頭像也是自拍，輕易就能搜到。
周關注他時，才五十個，作品頁裏的第一首歌，是他翻唱披頭士的《Let It Be》。
音樂是連接最細膩的紐帶，在最艱難的一段時期，每個孤獨失眠的深夜，周靠著他的聲音，一點點重拾信心，走出霾。他用青卻真誠的聲音告訴，一切都會過去。
「When I find myself in times of trouble
Mother Maryes to me」
「And in my hour of darkness
She is standing right in front of me
Speaking words of wisdom
let it be」
對當時迷茫與無助織的來說，陳京馳是特殊的，是獨一無二的，無人能代替的存在，是與歌詞中Mother Mary相當分量的角。
進高中，陳京馳改名之後，他發歌的頻率大大降低。第一次發現他的作品剛發出來，沒幾分鐘後被刪除，周就被迫養了立馬錄屏的習慣。
也只有這種方式，才能夠聽到他更多的聲音。
這個習慣堅持了很長時間，錄制最後一個視頻是去年的11月13日。
周往下，在看到封面是四個人之後頓住。點開這個記錄在去年8月10號的視頻，印象裏這首歌并沒有在剛發布就刪除，在陳京馳的作品主頁裏保留了很久。
這也是陳京馳唯一一首開了攝像頭的作品，畫面裏是汐回聲四個人站在一起，熱烈的街頭一角，共同演奏了這首對周意義非凡的歌。
1968年，保羅在甲殼蟲樂隊即將解散之際創作了《Let It Be》，這首歌是樂隊的最後一支單曲。可不知是巧合還是不幸，這也同樣是汐回聲演唱過的最後一首歌。
如今再一次觀看這首歌的視頻，看到當時四個人臉上洋溢著無憂無慮的笑容，周心裏說不清楚是什麽滋味。
那時候的他們大概也不會想到，在那之後僅僅不到一個月，汐回聲就走到了盡頭，那場由他們四人共同書寫的、帶給很多人的青春就此收場。
視頻播放到結尾，周目下移，忽然發現作品介紹的地方有一行不顯眼的藍小字。
【汐回聲-《Let It Be》】
[鏈接][暑期嗨樂隊海選活]
以前聽歌從來不會關注這些，是聽聲音就夠了，這是第一次注意到這個鏈接的存在。周點開其他視頻，逐一對比，發現只有這個視頻的下面帶上了鏈接。
這是什麽活？
打開K歌件，將標題輸搜索了一下，彈出來一個K歌方的藍頁面。
【發布樂隊表演視頻，贏央視錄制機會！】
【7月15日-8月30日，活頁發布作品投稿，填寫節目報名表，打分榜top3將親臨節目現場！】
活早就已經結束，而下面公示的榜單頁面，第一名赫然是陳京馳的昵稱，別給我發私信。
周盯著他的頭像出神良久。
“為什麽讓他們再忍一個月？”
“那年十月份本來有個舞臺。因為是以樂隊形式報名，沒辦法單人上。”
“當時爭取到了一個很珍貴的演唱機會，結果錯過了，那時候有自暴自棄過。”
所有的線索都串了起來。周終于意識到，當年那個舞臺對于陳京馳來說到底有多麽重要。也終于理解，為什麽在那之後，陳京馳的格變化這麽大。
那時單純地以為是樂隊解散對他造的打擊太大，卻沒想到這僅僅只是導火索。
他失去的遠比表面上看到的珍貴。
能夠上央視表演，對現在的陳京馳來說都是個遙遠的目標，更妄論才十七歲、沒有任何資源，只有一腔熱的陳京馳。
周沒辦法想象拿到第一名卻不能榮譽，只能眼睜睜地看著機會從手裏流失的陳京馳當時是什麽心。在別人眼裏可有可無的一個舞臺，卻是把音樂看得比什麽都重的陳京馳夢寐以求的東西。
無端地想起在學校裏和陳京馳的第一次見面，那夾在指尖的煙。
和辦公桌上見過的病歷單。
至此，才徹底讀懂他在歌詞中藏的掙紮與困，才明白為什麽那個一直陪長大，唱著青春理想、笑容幹淨的年怎麽在一夜之間就長為不茍言笑的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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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說：*歌詞引用The Beatles《Let It B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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