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書 是他的肋。
周記不清從小區門口到家門口這段路是怎麽走回來的, 只記得陳京馳看向時忍到極致的眼神,昏暗的車座,他那雙眼睛深邃無, 比夜還要濃, 快要把吸進去。
快步轉離開,幾乎算得上落荒而逃。
明明是主親他,卻像是他做了什麽壞事。
陳京馳從後視鏡看到的影逐漸變小, 最後消失在視線範圍, 他姿態放松地靠在座椅上,仰起頭, 著車窗外深藍的無垠夜空, 遲遲沒有發汽車。
想給發點什麽,拿起手機,點開頭像,輸框裏已經打好了文字,又怕嚇到,思索了幾秒,沒發出去。
人都是容易被獎勵驅策的,越是有意或無意地釋放正向鼓勵信號, 越是容易激發他心深不為人知的征服。
在清醒的狀態下,他的自制力能很好地克制這些.的滋長, 如今似乎有一只無形的手在不停地和他進行博弈, 讓他自顧不暇, 顧此失彼。
他怕自己遲早有一天會失控。
什麽正人君子,什麽紳士風度。
他只知道他想要。
*
周在家門口站了一會兒,打開手機前置攝像頭,看到自己恢複正常了才敢拿鑰匙開門。
劉嫻雅穿著睡坐在客廳的沙發上, 只留了一盞壁燈,面前的電視機在播放著宮鬥劇,音量調得很低,觀看的人卻頭歪在一邊睡了過去。
周知道在等回家,關上門後,輕手輕腳地走過來,誰知劉嫻雅睡得淺,這麽點靜就醒了,睜開困倦的眼睛,問:“回來啦?”
“嗯。”周走到邊,說,“回臥室睡吧。”
“幾點了?我怎麽都睡著了。”劉嫻雅嘀咕。
“九點。”周說,“困了就去睡覺。”
“沒事,我是中午耽誤了午睡才犯困呢。”劉嫻雅問,“你不?要不要給你搞點夜宵吃吃。”
“不,剛吃完回來。”周扶起,進臥室後把空調的溫度調高了一點。
劉嫻雅剛坐上床,突然又想起什麽,說:“哦對了,今天有個同事給我打電話,說周末要回一趟老家,我周日得替值個晚班,晚上的演唱會就去不了了。”
周放下空調遙控,問:“怎麽這種事就找你?”
劉嫻雅在工作上認真負責,和同事相時沒什麽脾氣,好說話,到這種請假代班的事,同事第一個想到的就是。平時沒覺得有什麽,這次看演唱會的事劉嫻雅提前幾天就在辦公室裏說了,就這還要麻煩,周覺得實在太沒眼。
“哎呀,大家都不容易,能幫一點是一點,反正我周六可以跟你去的。”劉嫻雅笑著說,“別生氣,媽媽周日白天帶你去吃好吃的。”
周坐在邊,聲音小了一些:“沒生氣,下次你不想的話直接拒絕就好了,幹嘛非得討好別人。”
“知道了知道了。”劉嫻雅的後背,“去洗澡吧,上次你說茉莉花好聞,特地給你買了新的沐浴,快去試試。”
劉嫻雅在生活裏是個很細致的人,總會把周隨口一說的話記在心裏,比如吃午飯時提到牛很,往後幾頓都會吃到變著花樣做的牛;又比如把譚蓓送的禮放在了臥室裏,劉嫻雅問了一是什麽香味,今天就給換了新的沐浴。
把意都藏在各種瑣碎小事裏的媽媽,讓周一點也生不起氣,只想讓也多心疼心疼自己。
睡前,周慣例點開微博,看見陳京馳在不久前更新了態,發了幾張彩排時的照片,配文:明天見。
這是金曲獎頒獎那天,深夜發文@周之後的第一條微博,時隔半個月,所有人都把上條微博的事忘得差不多了。
周時不小心點到了贊,剛想取消,又覺得蓋彌彰,幹脆留了下來。
杜恒的小號也轉發了這條微博。
@爺人帥歌紅:晝夜顛倒這麽多天,終于要來了!結束了得好好給自己放個假。
比起真名的大號裏給陳京馳的演唱會做宣傳,小號的他似乎要真實得多。
周順便看了下自己的微博主頁,發現數竟然漲到了三萬,這讓不思考是不是也得弄個小號比較好。
*
翌日下午,周和譚蓓約好了時間,提前來到了場館的後臺化妝間裏。相比于陳京馳,其他幾個男生顯得很不淡定,特別是卓文。
“姐姐,這個眼影是不是太重了?我像是被人打了一拳。”
“不重,距離遠點都看不清了。”化妝師解釋。
“真的嗎?我還是我嗎?”卓文拉著徐岳問。
“是你是你,這是化妝又不是畫皮。”徐岳說。
周一進來就看到了移掛架上十幾套演出服,這還只是今晚的,明後兩天的服裝都不相同。
還想著昨晚的事,有些不敢直視陳京馳,恰好他化妝時分不了心看,周坐到了杜恒邊,把劉嫻雅周日晚上來不了的事告訴他。
“那就齊了。”杜恒說,“你們家長都是來看明天晚上那場。”
幾人的父母都要上班,周五晚上趕不過來,周一又是工作日,因此周六晚上這場時間是最合適的。
周把目投向了陳京馳,想問點什麽,又怕不得。
杜恒注意到的視線,看懂了,低聲音說:“他父母各自組建了新家庭,聯系他們都說不出空。”
從他口中聽到這樣的話,周的心口像是了一塊大石頭,沉得不過氣。
知道陳京馳的父母一直不贊同他學音樂,卻也沒想到能這麽無,連他第一次開演唱會這麽重要的時刻,都完全不給面子過來看一眼。
突兀地想起劉嫻雅和說的話,有些父母的確實是需要條件換取的,而陳京馳并沒有為此努力,他選擇了另一條截然不同的路,與父母的期背道而馳,扛著力堅持追求自己的夢想。
杜恒看著陳京馳的側臉,想到了剛認識他的時候,不管是簽約還是別的工作,自始至終只有他一個人,邊沒有一個長輩陪同。雖說已經十八歲年,可同齡人都還是涉世未深的小孩,他卻自己為了可以獨當一面的大人。
關于他的家庭況,他了解得也不多,只知道一年前離婚後兩方各自有了家庭,陳京馳在經濟獨立之後和他們幾乎沒有了來往,仙海買了房子也是一個人住著。
前幾天他問了一要不要邀請父母過來看演出,陳京馳皺著眉,沒說不願意。杜恒知道他的脾氣,這會兒肯定拉不下臉主問,便要過來聯系方式,替他打了電話。
不管是父親還是母親,接到電話的態度很客氣,甚至問了一陳京馳現在過得怎麽樣,然而被問到能否出席時,都以沒空婉言拒絕,從語氣完全聽不出對孩子的關心。
離了婚就真當這個兒子不存在了,杜恒也是頭一回見這麽冷的家長,無奈地掛斷電話,陳京馳投來一個意料之中的眼神,甚至開玩笑調侃:“教授的出場費可不低。”
杜恒從回憶裏,看向邊的周,心裏欣了不。
幸好有。
五點多時,杜恒喊周、譚蓓跟工作人員去吃飯,要上場的男生們為了保證演出狀態,得等到演唱會結束後才能吃。
吃完工作餐,觀衆也陸續進場。杜恒要隨時看著人,他走不開,兩個生先去座位上坐著,怕等會兒人多了找不到們。
場第一排,周從來沒坐過離舞臺這麽近的位置。轉頭環顧四周,巨大的育場人頭攢,座無虛席,所有人都是為陳京馳而來。
這是以前是想想都覺得遙不可及的目標,如今這麽真實地發生了,周無端地想,也許人在做夢的時候真的可以大膽一些,萬一實現了呢。
譚蓓嘆了一聲:“哇塞,彩排的時候還不覺得,等人都坐滿了之後才發現原來這裏這麽大啊。”
上個月底在金曲獎的頒獎現場,由于場館小,場面完全沒有現在這麽壯觀。
從高中廣場,到大學新生晚會,明星音樂之夜直播,再到音樂節,每一步都見證著陳京馳的來路。如今他已經能夠在五萬人的育場連開三場演唱會,周為他驕傲,也到自豪。
周想起之前音樂節,問:“你們定做的燈牌呢?”
“哦,那個啊,杜恒哥說咱們得起帶頭作用,不能帶發,畢竟還是不鼓勵這種行為的。”譚蓓吐了吐舌頭,“等會兒你就看吧,肯定全是燈牌。”
等待演出開始的這段時間格外長,盡管太下山後溫度降了一些,但育場人多,空氣不流通就悶熱,周想到在化妝室看到的陳京馳的演出服,沒一件是省布料的,等會兒他上臺唱歌肯定更熱。
也正是這樣的天氣,才更容易激發人的澎湃熱。
演唱會大屏循環播放著歌曲MV,七點一到,畫面被切斷,亮起了演唱會的主題海報。
陳京馳給這一次演唱會命名為《初見》。
“終于來了!”譚蓓手機都快玩沒電了,“怎麽回事,我居然開始張了。”
周聽到這麽說,才發現自己的心跳也在不知不覺間快了幾拍。也不知是安自己還是安:“他們應該比我們更張。”
譚蓓笑:“肯定的,一出來看到這麽多人估計都發。”
話音剛落,樂隊員逐一從舞臺側方上臺就位,周能清楚地看見他們每個人的表,看起來還算淡定。
隨著詹黎的第一個鼓點響起,燈配合開始閃爍,空中出現了一個黑鐵籠,站在其中的陳京馳穿一件白襯衫,外搭淺藍鏤空薄紗披風,肩頭綴著立網紗與流蘇的牡丹花,風格靈又仙氣飄渺,猶如天神下凡。
這是周給他選的第一套服,陳京馳直接用來做開場。
現場響起了震耳聾的呼聲,隨著鐵籠落地,陳京馳從裏面走出來,演唱第一首歌,《夜的邀請函》。
與漸晚的天、數以萬計前來赴宴的聽衆出奇地相契合。
兩邊的大屏上出現了歌詞,譚蓓拉著周的手,問:“這是你寫的字嗎?”
周點頭:“是。”
自己在平板上看,和在這麽大的屏幕上看,效果還是有差別的。
“好漂亮的字哦。”譚蓓嘆一句。
演唱會的所有曲目都進行了重新編曲,重金屬搖滾的風格更偏向于現場演出,很容易帶聽衆的緒。
周聽到後傳來合唱聲,頭頂的音響效果極佳,陳京馳就站在距離很近的地方唱歌,置于這麽一場震撼人心的視聽盛宴,讓的緒也跟著沸騰起來。
陌生的驗讓控制不住地振,大腦皮層持續地釋放興信號,整個人完全被臺上的陳京馳深深吸引。
不枉他們熬夜排練半個月,前期工作準備了這麽久,最後呈現出來的效果堪稱絕倫。
是會在腦海裏記很久、印象特別深的畫面。
陳京馳的每套服都是周親自挑選出來的,如他所說,穿的都是喜歡的。圖片上的服穿到他上,效果遠比手機上看要有魅力得多,材高挑堪比模特,那張臉更是權威,在大屏上放大這麽多倍都毫無死角,扛住了每個角度。
在他下臺換服期間,由臺上的樂隊員熱場子,徐岳一分多鐘的電吉他solo刷新了周對他的認知,隨其後是幾段經典影視配樂的演奏。
舞臺上的每個人都在綻放著屬于他們的芒,與平時生活中的模樣迥然不同,周第一次發現,原來男生們認真起來都這麽酷。上臺前卓文還擔心會張,此時的他抱著貝斯目炯然,全然是沉浸其中的狀態。
等待演唱會開始的一個小時都難熬,而演出的兩個小時卻一晃而過。《致親的你》作為最後一首軸,唱完燈熄滅後,全場的聽衆開始齊聲呼喊安可要求返場。
“還有嗎?都沒聽過癮。”譚蓓問。
歌詞雖然是周抄的,但也不清楚的曲目會被安排在哪天演出,搖了搖頭:“我也不知道。”
“時間過得好快,居然就結束了。”譚蓓深深地吸了口氣,說,“不過想到還能再聽兩天就好爽啊。”
周正要接話,舞臺中央突然有個升降臺升了上來,陳京馳穿著最簡單的淺紫短袖背帶,坐在了鋼琴前。
隨著鋼琴音響起,屏幕上出現歌名:孤單北半球。
“真有啊!”譚蓓興地說,“我以前可喜歡聽這首歌了。”
這首歌周也很悉,陳京馳在高二曾經唱過。
前半段都是鋼琴獨奏,直到第二段主歌,其他樂的聲音才開始出現。
陳京馳的唱腔不同剛才,變得溫又自然,每一句歌詞的咬字都像在人耳邊輕聲訴說話。他唱歌時沒再看著前方的提詞,而是朝著臺下看過來,正是周的方向。
譚蓓湊在耳邊說:“他肯定在看你。”
周不知道他是不是在看,但一直在看他。
尾聲的最後兩句歌詞,他唱了兩遍。
「想念不會懶
我的夢通通給你保管」
樂再一次消失,又只剩下了鋼琴音,大屏裏的陳京馳第一次出笑容,引發了一陣狂般的尖。
周的心跳也跟著每一個音的節奏起伏。
最後一個音落下,所有的燈熄滅,舞臺前方出現了白煙霧。幾秒後,煙霧散去,鋼琴前的陳京馳已經消失不見。
大屏上出現了一行手寫字:謝謝大家,我們明天見。
“啊,意猶未盡。”譚蓓了還在發呆的周,說,“結束啦!”
周才堪堪回過神來,心頭悵然若失,沒聽夠,還好這只是第一天。
工作人員上臺搬離樂,跟著譚蓓起,兩人準備去後臺和他們會合。
然而剛到舞臺下方,周卻聽到杜恒充滿怒意的聲音:“昨天彩排怎麽沒聽你說速度的問題!這才第一天!你讓他後面兩天怎麽辦?”
譚蓓奇怪:“咋了這是。”
走近了才看到一群人圍著陳京馳,周連他人都看不見。詹黎臉不太好,站在外側給們解釋:“最後設計的那個離場,本來是他後面臺子降下來,讓他倒下去,結果升降臺比預定的高度低很多,他可能撞到腰了。”
聽描述譚蓓嚇了一跳:“我的媽呀,沒事吧?”
是聽杜恒剛剛那句吼也知道嚴重,周焦心又擔憂,看不到他,站在邊上聽他們說話幹著急。
“先別急先別急!緩一會兒再說,不急著走。”
“能不能站起來啊?沒傷到腰吧?”
“剛掉下來那麽大聲音,怎麽可能沒事!”
“趕醫生,我就說得多鋪幾塊墊子,穿幫啥的哪比得上安全重要!”
七八舌的嘈雜中,周好不容易聽見一句陳京馳的聲音:“沒事,能走路。”
杜恒走過來喊了一句:“別圍著了,你們趕上車,等會兒車堵在路上都不了!”
徐岳知道留在這裏只會更,喊幾人一起走。
杜恒散開工作人員,上前小心地攙扶著陳京馳,問:“怎麽樣,走路會不會扯著疼?要不我背你過去。”
“不用,還好。”陳京馳低著頭看不清表。
周看到他做好的發型稍稍有些淩。
“你倆跟他們上車。”杜恒朝詹黎說完,看向周,語氣緩和了一些,“你跟我們來。”
陳京馳這才擡起頭,注意到了一直站在他邊的周,的臉有些蒼白,眉間攏著擔憂,看他的雙眼泛著紅,似乎想說些什麽,又生生咽了回去。
這讓他心髒也跟著疼了一下,朝說:“沒事,別擔心。”
周一言不發地跟在他們後,上了保姆車後,看他坐下時皺了下眉,從後面找了個抱枕放在他腰後。
“堅持一下,已經了醫生。”杜恒喊司機開快點,“先不去你家了,酒店近一點。”
車上還有好幾個助理保鏢,周坐在他邊,想問問他還疼不疼,卻遲遲不敢開口,想他,又怕及傷。
倒是陳京馳旁若無人,偏頭朝笑:“這個表,我會以為我今天表現得不行。”
周低著頭輕聲回答:“表現很好。”
陳京馳今晚火力全開,每首歌都做到了水準在線,連唱兩個小時,聲音一點沒影響,力可謂恐怖。
揚起臉看他,想扯出點笑容,發現做不到後放棄了。
不知道怎麽安他,不知道怎麽讓他好點,不知道明天他還能不能保持今天的狀態上臺,不知道竭盡全力準備這麽久卻因升降臺的問題傷的他會不會懊悔自責。
種種些些,讓周不僅擔心還為他到難過。
明明生日時許了願,盼他演唱會順利,怎麽失靈了呢。
是太貪心,許了三個願的原因嗎?
陳京馳擡起手到側臉,指腹從眼尾劃過,睫微時,將一點意沾染到他指尖。
他暗自嘆了口氣,當時設計這個離場魔時覺得很酷,工作人員也提醒過他可能會有患,最後為了舞臺效果還是決定這麽做。
彩排的時候試了幾次都沒有任何問題,今晚只是一場意外。
他想起五月初為了二專MV排練舞蹈時扭到腳,紅著眼眶第一次抱他的模樣。
兩次讓傷心,都是出了狀況。
早知如此,他不應該冒險追求完。
陳京馳想,原來已經是他的肋。
-----------------------
作者有話說:*歌詞來源于歐得洋《孤單北半球》
謝寶寶們的營養!!
讀者“信奉頹廢浪漫主義”,灌溉營養+6
讀者“keyee”,灌溉營養+1
讀者“”,灌溉營養+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