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初宜不知道自己是怎麼離開酒店走廊的。
像一被空了靈魂的軀殼,渾渾噩噩地走進電梯,下樓,走到了外面喧囂的街道上。
刺眼,車水馬龍,人聲鼎沸,一切都變得模糊而遙遠。
江廷生那些話,反復穿刺著的耳,的心臟。
那些珍藏在心底、反復回味的初遇和開始,在他眼里,或許只是一場關乎面子和勝負的游戲。
像個傻子一樣,一頭栽了進去,還為此痛苦分離了這麼多年,最終又滿懷激地重回他的懷抱。
多麼可笑,又多麼可悲。
漫無目的地走著,不知走了多久,直到腳酸,才在一個街心廣場的長椅上坐下。
暖融融地照在上,卻只覺得冷。
目沒有焦點地落在前方,看到一個年輕的媽媽正帶著一個蹣跚學步的小寶寶在草地上玩耍。
寶寶咯咯地笑著,追著一只彩的皮球,摔倒了也不哭,自己笨拙地爬起來,撲進媽媽張開的懷抱里。
媽媽溫地笑著,低頭親了親孩子的額頭,眼神里充滿了毫無保留的意。
那畫面如此溫馨好,卻像一針,狠狠扎進宋初宜的心口。
就在不久之前,還在謝懷洲的房間里,因為謝茗漾關于孩子的問題而心生漣漪,甚至開始認真想象他們孩子的模樣。
而他當時是怎麼回答的?
“喜歡。我只喜歡和你的孩子。”
如果開始是假的,那這份喜歡,這份“只喜歡和你的孩子”的承諾,其中又有幾分真心?
還能相信嗎?
包里的手機嗡嗡震起來,持續不斷,像是某種不肯放棄的催促。
機械地拿出來,屏幕上跳著“老公”兩個字。
這個備注是兩人在家里浴室歡時,謝懷洲強勢地著改的,當時的心中只有甜。
現在想想,讓幾乎要落淚。
深吸了好幾口氣,用力抹去臉上不知何時又落的淚水,清了清嗓子,
確保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沒有任何異常,才按了接聽。
“喂?”
的聲音努力維持著平靜,甚至帶上了一刻意偽裝的輕快尾音。
“在哪兒?午飯快結束了吧,我去接你。”
電話那頭,謝懷洲的聲音一如既往的低沉悅耳,著自然的親昵。
宋初宜的心像被一只無形的手攥住,痛得幾乎窒息。
看著廣場上那對幸福的母子,輕聲說:
“嗯,差不多了,我在中央廣場這邊,你過來吧。”
“好,待在原地別,我馬上到。”
他囑咐了一句,才掛了電話。
放下手機,宋初宜看著屏幕一點點暗下去,倒映出自己蒼白而麻木的臉。
該怎麼辦?質問他?撕破臉?然後呢?
這個念頭剛一浮現,心臟就傳來一陣尖銳的劇痛,比得知賭約時更甚。
悲哀地發現,即使知道了那樣不堪的開始,似乎依舊無法輕易說出離開兩個字。
過去的種種甜、他的呵護、他的占有、他看著時深邃專注的眼神。
那些難道全都是演戲嗎?
不相信。
無法相信。
沒多久,那輛悉的黑邁赫普爾曼緩緩地停在了路邊。
謝懷洲下車朝走來,姿拔,氣質卓然,在人群中永遠是焦點。
他走到面前,很自然地手想攬,眉頭幾不可查地蹙了一下:
“手怎麼這麼涼?等很久了?”
宋初宜下意識地了一下,避開他的,隨即又立刻意識到自己的反應過于明顯,連忙找補:
“有點起風了,不冷。”
主將手塞進他的掌心,對他出一個有些勉強的笑容:
“我們走吧。”
謝懷洲握冰涼的手,仔細看了看的臉:
“臉也不太好,是不是累了?還是徐寧夏那邊有什麼事?”
“沒有,就是聊得有點久,有點乏了。”
宋初宜搖搖頭,垂下眼睫,不敢與他對視,生怕被他看出眼底的異樣。
謝懷洲沒再追問,牽著上車,細心地幫系好安全帶。
車子平穩地駛車流,卻不是回公司或者回家的方向。
“我們去哪兒?”
宋初宜看著窗外掠過的陌生街景,輕聲問。
“吃飯。”
謝懷洲側頭看了一眼,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弧度,
“忘了?今天是什麼日子?”
宋初宜茫然地看向他。
什麼日子?
的腦子一團漿糊,本無法思考。
謝懷洲似乎有些無奈,又帶著點縱容的寵溺,提示道:
“結婚一個月,該值得紀念的,老婆。”
宋初宜的心猛地一。
一個月紀念日,真的完全忘記了。
所以,他記得。
他甚至提前訂好了餐廳,為了這個小小的、僅有一個月的紀念日。
如果他只是出于好勝心才和在一起,何必費這些心思?
沉默著,心如麻。
餐廳是一家需要提前數月預定的頂級法餐,環境私優雅,窗外是璀璨的城市景觀。
謝懷洲顯然是這里的常客,經理親自接待,將他們引到視野最好的位置。
餐點一道道上來,致得如同藝品。
謝懷洲舉止優雅,細心地為介紹菜品,記得不喜歡吃太生的類,特意囑咐主廚將的牛排做得更一些。
他舉杯,暗紅的酒在晶瑩的杯壁上搖曳,映著他疏朗幽邃的眉眼:
“結婚紀念日快樂,謝太太。”
宋初宜看著他在燈下格外英俊的側臉,看著他眼中清晰的自己的倒影,心臟一陣陣酸的痛。
努力揚起笑容,了他的杯子:
“紀念日快樂。”
這頓飯,宋初宜吃得食不知味。
一邊機械地咀嚼著食,一邊像個偵探一樣,
瘋狂地在記憶的角落里搜尋著點點滴滴的證據,試圖證明他的并非源于那個荒唐的賭約。
想起重逢後,他看著時,眼中那失而復得的慶幸和小心翼翼。
想起在謝家老宅,他毫不猶豫、姿態強地站在前,
將他母親所有的試探和歉意都擋在外面,只將選擇權完全給。
想起夜里醒來,發現他即便在睡夢中也會無意識地抱著,仿佛怕再次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