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風呼嘯,卷著細碎的小雪拍打在城墻上,發出沙沙的聲響。
宋臨站在城樓高,俯瞰著整個邊境。
他手中著一封信,信紙被雪花覆蓋著,信上的字,依舊清晰可見。
“北疆公主赫連明珠與大周和親,和親對象是你,若你有意,盡快部署。”
落款是沈硯卿的私印。
宋臨低笑一聲,指尖輕輕挲著信紙邊緣,眼底閃過一玩味。
赫連明珠…
他微微瞇起眼,目越過城墻,向遠蒼茫的雪原。
北疆的冬夜極冷,月灑在雪地上,映出一片銀白。
遠約可見北疆王庭的點點星火,如星辰般點綴在黑暗里。
他倒不是全然沒想過會有這一日。
北疆王赫連烈這些年表面臣服大周,實則暗中練兵、囤積糧草,野心昭然若揭。
宋臨駐守邊關多年,對北疆的向一清二楚。
這些,宋臨都知道。
可知道歸知道,在局中,他也不能貿然破局。
大周這些年雖國力漸盛,但兵馬尚未強盛到能一舉踏平北疆的地步。
若貿然撕破臉,只會讓邊境陷戰火,百姓遭殃。
所以,他只能等。
沒想到他會等來赫連明珠想要嫁給自己的消息。
記憶忽然閃回兩年前的那個雪夜。
那時也是這般天氣,他率輕騎巡視邊境,忽聞遠傳來狼嚎與子的叱喝聲。
循聲而去,只見一紅子獨戰一匹雪狼,的箭囊已空,正揮著一柄鑲寶石的短刀苦苦支撐。
月下,束起的長發早已散,仍倔強地昂著頭,像團燃燒的火焰。
“放箭!”
宋臨一聲令下,狼應聲而倒。
那子轉時,他才看清臉上那道痕,像雪地里落下的一瓣紅梅。
“大周的將軍?”
去跡,眼中閃過警惕,的大周話說的不錯:“我是...”
“北疆的明珠公主。”
宋臨用肯定的口吻打斷,目落在腰間那枚狼頭玉佩上。
“公主這般打扮私越邊境,就不怕引發戰事?”
赫連明珠聞言竟笑了,那笑容比北疆最烈的酒還要灼人。
“將軍既知我份,是要拿我去請功,還是...”
突然近,帶著腥氣的呼吸拂過宋臨耳畔:“裝作沒看見我?”
而宋臨,因為覺得赫連明珠這個人有點意思。
那夜救下本是意外。
后又看著大搖大擺地踏回北疆的地界,沒有提劍殺了,是對這個人興趣。
難得遇上一個好玩的子,宋臨竟是有些不舍得這麼快就讓死。
可宋臨也沒有想到,除去這第一次見面,后面的兩年,他們竟是一面都沒再見過。
要不是今日這封信,宋臨都不一定會想起來赫連明珠這個人。
他緩步走下城樓,雪地上留下一串深深的腳印。
這場和親究竟是北疆王的謀,還是那位膽大包天的公主自己的主意?
宋臨忽然很期待再見時,會以什麼份出現。
腦海里忽然浮現那夜分別時,赫連明珠翻上馬前說的最后一句話。
“宋將軍,有緣再會。”
當時他只當是赫連明珠的挑釁。
如今想來,這倒像是個承諾。
回到府上時,宋臨拐了個彎走到書房,接著提筆寫下:“兵馬尚且不足,臣不愿邊境百姓顛沛流離。”
“臣愿娶北疆公主為妻。”
隨信寄回的,還有半塊虎符。
證明他宋臨絕無背叛大周的心,無論他的妻子是誰,他宋臨都是這駐守邊境的將軍。
永遠忠于大周。
……
驛站里。
爐吐著裊裊青煙,北疆王赫連烈斜倚在虎皮座上,糙的手指挲著金杯的邊緣,眼中閃過野心的芒。
“既然沈硯卿不愿意娶你,那你就嫁給大周的皇帝!”
他嗓音渾厚,帶著不容置疑的意味:“最好能做個寵妃,誕下幾個皇子。”
大周皇帝的后宮空無一人,赫連明珠只要能進后宮,就不怕拿不下人!
赫連明珠跪坐在羊氈上,脊背得筆直,指尖深深掐掌心。
帳暖意融融,一點都不到,全僵。
“父王……”剛開口,赫連烈便抬手打斷,自顧自地繼續道:
“來日我們北疆的兵馬踏平大周之時,父王就讓你的孩子當部落首領。”
他咧一笑,出森白的牙齒:“到時候,整個中原的疆土,都將流淌著我們赫連氏的!”
赫連明珠低垂著頭,額前碎發遮住了眼底翻涌的緒。
北疆王全然沉浸在自己的幻想之中,毫沒注意到兒繃的下頜,更沒想過聽到這番話后會怎麼想。
在他眼里,從來都只是一枚棋子。
一枚用來籠絡權貴、穩固江山的棋子。
三年前,他想讓嫁給西戎王子,以換取戰馬和鐵。
兩年前,他又想把許給東胡首領,以結盟對抗大周。
如今,他又要大周后宮,去當一個連面都沒見過的皇帝的妃子。
的一生,似乎永遠逃不開“利用”二字。
赫連烈見沉默,以為已順從,滿意地拍了拍的肩:“明珠,你是父王最驕傲的兒,此事非你不可。”
赫連明珠緩緩抬眸,角勾起一抹極淡的笑,眼底卻冷如寒冰。
“父王放心,兒…定不負所托。”
的聲音很輕,字字清晰,仿佛在說一個誓言,又像是在對自己下最后的決心。
了北疆公主的榮耀,確實該為北疆子民出一份力。
讓他們安居樂業。
赫連烈哈哈大笑,仰頭飲盡杯中酒,毫沒察覺到赫連明珠話中的深意。
帳外風聲呼嘯而過,赫連明珠起告退,掀開帳簾的剎那,秋風迎面撲來,吹散了眼底最后一溫度。
為了北疆的子民能夠不再戰火牽連,臣服大周是最好的選擇。
可是父王他本看不清局勢。
只一味覺得,北疆的兵馬,能夠以一敵十,殺盡大周兵馬。
可笑,如果真是如他所想,北疆又何必年年上貢給大周?
赫連明珠回到房間后,特意避開北疆王的暗衛,換了一大周,從窗戶跳了下去。
一路疾行,專門走的暗巷,來到沈府后門。
“北疆公主求見沈首輔。”
對著守門的小廝低聲說道,誰知小廝直言拒絕:“大人說過,北疆公主不見。”
塞了個荷包給小廝:“你把這信送到沈首輔手中,若他看了還是不愿見本公主,本公主立刻就走。”
小廝將荷包退了回去,只道:“公主稍等。”
赫連明珠抬頭了眼月,眼尾倏地紅了。
所有人都羨慕出生就是北疆王的掌上明珠,卻沒有一個人問,愿不愿意當這個公主!
“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