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廳,宋臨猛地站起,連帶著雅青羽緞披風都隨他作晃了晃。
在戰場上令敵人聞風喪膽的將軍,此時此刻十分拘謹地看著沈硯卿和秦暖。
“阿硯哥哥,嫂嫂。”
他的聲音比平時低了八度,收斂了平時那種邪氣四溢的囂張,出他原本有些清潤的聲線。
雙手規規矩矩地在側,連指尖都繃得筆直:“我是宋臨。”
他說完后還認認真真地作了個揖,高高束起的發尾垂落在肩頭。
宋臨這一開口,直接把自己放在了沈硯卿的“弟弟”的位置上。
瞬間把關系拉近了一個度。
秦暖注意到他行禮時連睫都在抖。
眼前的年,一點都不像沈硯卿口中描述的,半點“玉面修羅”的樣子。
沈硯卿看得好笑,故意逗宋臨:“北疆那個一刀斬落敵將首級的宋將軍,怎麼見著我夫人手腳都不知道往哪放了?”
“莫不是我夫人是什麼洪水猛,比敵軍還要可怕?”
果然,宋臨的臉頰瞬間通紅,他嘗試活一下僵的手腳:“嫂嫂別聽他胡說,我…”
沈硯卿:“你什麼?”
宋臨眼一閉,一腦地把自己要說的話一口氣說完:“我、我帶了北疆的棗回來。”
“聽說姑娘家吃這個,對好。”
“阿硯哥哥也可以一起吃,我問過邊境的百姓,他們都說這棗能補。”
說著他就從懷里掏出個油紙包,小心翼翼地放在桌上。
路程遙遠,油紙包看上去依舊嶄新。
秦暖看著這個比自己高出大半個頭的將軍,此刻像個獻寶的孩子似的,等著夸獎,就忍不住抿笑了一聲。
這一笑,宋臨更慌了,只能假裝自己很忙,抬手扶了扶本就沒歪的發冠。
他還一直用眼神示意沈硯卿,幫幫我呀!
見沈硯卿故意不理他,他開口問:“阿硯哥哥,這…?”
他從未與宋夫人和宋茜以外的子接過,以前就連薛婉婷,他都不搭理。
所以他也不知道面對結拜兄長的妻子時,他要以什麼態度來對待才不會顯得失禮。
他帶來的那些賠禮,都是宋夫人替他準備的,唯有這棗,是他親自背著回來的。
只給了宋夫人和宋茜,還有秦暖。
宋臨額角下一顆汗珠,沈硯卿見狀,終于大發慈悲地開口替他解圍:“你嫂嫂子溫和,不必拘謹。”
他手攬過秦暖的肩坐下,眼中滿是笑意朝秦暖解釋:“阿臨在軍營里待久了,見著姑娘家就渾不自在。”
“你多擔待些,嫂嫂。”
沈硯卿最后那聲“嫂嫂”得意味深長,惹得秦暖抬眸瞪了他一眼。
這人,怎麼這種時候都能不正經!
宋臨跟著松了口氣,又在看到秦暖溫的目時,不自覺地直了腰板。
他那模樣,既讓人忍俊不,又莫名讓人覺得可。
秦暖瞧他這副模樣,不莞爾,主開口道:“阿臨?”
宋臨連忙點頭:“嫂嫂。”
“阿臨從北疆回來,路上可還順利?”
聽見秦暖問他,宋臨下意識坐得筆直,一板一眼地開口:“回嫂嫂,一路順利。”
頓了頓,他又補充道:“就是途經城時,遇上了一場秋雨,耽擱了半日。”
“不然昨日我就登門拜訪了。”
秦暖親手為他倒了盞茶:“邊境風沙大,阿臨辛苦了。”
“這是云霧茶,嘗嘗。”
沈硯卿特意提醒:“你嫂嫂親自泡的,泡了三遍才滿意。”
同時他也是在解釋為何他和秦暖姍姍來遲。
當然了,這中間也有他不自的的原因。
“不辛苦。”
宋臨搖頭,聲音輕了些:“將士們都是一樣的。”
沈硯卿在一旁輕笑兩聲,指尖在茶盞邊緣輕輕一敲。
他先是看向秦暖:“夫人,為夫也要。”
然后又調侃道:“阿臨在信里可不是這麼說的。”
宋臨不等沈硯卿說下一句話,立馬打斷他:“阿硯哥哥!”
“行,阿臨害了。”
沈硯卿揚了揚下:“試一下你嫂嫂的手藝。”
宋臨其實不會喝茶,他是武將…
“很好。”
他生地評價,一口喝下去只覺得有點燙…
沈硯卿支著下,懶洋洋地看他再一次憋紅了臉,他也是好多年,沒見過這樣生的宋臨。
才忍不住一次又一次地逗他。
“阿臨,你既了一聲'嫂嫂',就別總繃著。”
“你嫂嫂又不是外人。”
宋臨抿了抿,猶豫片刻,終于稍稍放松了肩膀:“沒有,我就是怕嫂嫂覺得我名聲太差而已。”
“名聲太差?”
秦暖看向沈硯卿,一雙清澈的杏眸里滿是疑。
沈硯卿了的腦袋:“謠言。”
秦暖哦哦兩聲,沒放在心上。
將一碟桂花糕推到宋臨面前:“這是用硯雪居的四季桂做的,很甜。”
“我聽夫君說,阿臨喜歡吃甜食,特意吩咐小廚房做的。”
宋臨眸底閃過無數奇奇怪怪的緒:“謝謝嫂嫂。”
明明自己和秦暖是同年降生的,偏偏有種他比秦暖小,是被照顧的弟弟的錯覺。
更奇怪的是,這種錯覺對他來說,竟然還不錯?
他不抗拒。
秦暖想起昨日赫連明珠聽見宋臨回京消息后,匆匆離去的背影,又看了一眼宋臨。
角漸漸泛起笑意,越想越覺得兩人很是般配:“北疆公主是個颯爽英姿的姑娘,與阿臨很是相配。”
宋臨抬眸,眼中閃過一訝異:“嫂嫂對評價這麼高?”
來前兩人才了一次手,確實英姿颯爽的…
宋臨想到方才兩人手時,赫連明珠那姿…
“怎麼?”
沈硯卿忽然湊近,戲謔道:“阿臨這是在想什麼?”
宋臨回過神來,立刻板起臉:“沒有!”
“那你耳朵紅什麼?”
“……”
秦暖看著兩人斗,起從多寶閣取來一個錦匣,想要緩解氣氛。
路過沈硯卿腳邊時,秦暖還特意踩了他一腳,做著口型:稚!
“這是我親手配的安神香,我爹他們都說比太醫院的安神香藥效還要好。”
秦暖有點不好意思,說的這話像是自賣自夸。
將匣子遞給宋臨,叮囑他:“你年紀輕輕就去守護邊境的百姓們,想來一開始夜里定是睡不好的,此香是我送阿臨的見面禮。”
“同時也是告訴阿臨,要多多保重。”
宋臨捧著錦匣,忽然覺得口涌上一陌生的暖意。
他張了張,一個字都說不出,最終只是鄭重地點頭,眼眶有些潤。
他著眼前溫含笑的秦暖,忽然明白了為何沈硯卿總是在信中說。
“我的夫人,是一個很好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