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時末,沈硯卿的馬車準時出現在秦府門外。
他站在馬車旁等著,目落在不遠秦暖的上。
正笑著與秦母說話。
但沈硯卿何其敏銳,他幾乎立刻就看出了那笑容底下的僵,和那雙杏眸深藏不住的失魂落魄。
他回想來時的路上,秦暖雖因疲憊而顯得有些慵懶,眼神卻是明亮人的。
絕非此刻這般,像是被什麼無形的東西彎了脊背,僅僅靠本能強撐著在外的最后一點面。
他的眉頭幾不可查地蹙了一下。
他快步向前,從秦母手里接過秦暖的小手。
沈硯卿沒有說話,只是將微涼的手包裹在自己溫熱的掌心中。
給溫暖。
然而,平日里,只要他這樣握著,他的小妻子總會下意識地回握住他。
又或是抬起亮晶晶的眸子,語同他說些今日見聞。
再或是嗔地抱怨一句,今日用的糕點不夠甜,不如硯雪居小廚房做的合胃口。
但此刻,秦暖只是安安靜靜地坐著。
的目怔怔地落在某一,眼神空無神。
沈硯卿刻意輕咳了一聲。
可連眼睫都未曾一下,毫無反應。
這種異常的沉默與無形的疏離,讓沈硯卿的那顆心,一點一點沉了下去。
他耐心地等了一會兒,馬車安靜的可怕。
見依舊沒有毫回神的跡象,他終是忍不住開了口。
他的聲音溫極了,生怕嚇到。
“暖暖?”
“怎麼了?”
“可是秦府遇到什麼難事了?”
秦暖像是被他的聲音突然驚醒,猛地回過神,對上他關切探究的目。
想要揚起一個讓他安心的笑容,但那角不聽使喚,是抿一條直線,提不起來。
“沒…沒什麼啊。”
的聲音輕飄,眼神躲閃著,不敢與沈硯卿對視。
“就是…嗯,可能有些累了。”
“哦,下午和娘說了會兒話,然后又看了會兒花…”
“還在廊下坐了一會兒…”
語無倫次地回答著。
沈硯卿定定地看著,看著強撐的笑容下那幾乎要溢出來的委屈和不安。
一無名火驟然從心底竄起。
他出長臂,將輕輕攬懷中。
秦暖瞬間崩潰。
將臉深深埋進他的襟里,纖細的肩膀開始控制不住地抖。
無聲的淚水很快浸了他前的料,那滾燙的溫度灼得他心口發疼。
他收了手臂,下頜輕輕抵著的發頂,一下一下輕著的背,任由宣泄。
聽著秦暖的哭聲。沈硯卿的臉沉得不行。
良久,懷中的啜泣聲漸漸低了下去,化作抑的噎。
“大人。”
的聲音悶悶的,帶著濃重的鼻音,充滿了無助:“我對不住你。”
沈硯卿的心猛地一揪,聲音愈發低沉溫:“傻暖暖,胡說什麼。”
“這世上哪有你對不住我的事。”
沈硯卿心里窩了一團火,很想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繼續溫聲哄著。
“到底發生什麼事了,說出來,萬大事都有為夫替你頂著。”
“明月有了孕,娘擔心我,所以讓爹給我把脈。”
沈硯卿沉默,他是知道秦暖有多喜歡小孩子,多有孕的。
他也知道秦暖順著自己說不強求,實際上每日都會喝許多調理子的湯藥。
他一直心疼秦暖一個那麼吃甜的人,非要蹙著眉頭將一碗碗黑濃的藥飲盡。
“我也時常給自己把脈,沒有,真的沒有。”
秦暖說到最后,賭氣似的狠狠拍了一下自己大,那痛意瞬間涌上來,提醒了,這一切都是真的。
沈明月不過是數月,就有了孕,而自己…
臉蒼白如紙,又是一陣無聲淚。
沈硯卿嘆息一聲,原來如此。
這些對他來說,都不是事。
“別哭。”
他嘆息一聲,指腹再次溫地揩去的淚珠:“秦暖,你看著我。”
他語氣溫和卻帶著不容拒絕的意味,兩指輕輕托起的下,讓直視自己
“第一,明月有孕,是喜事,我這個做兄長的,自會備上厚禮賀喜。”
“但的喜事是的,與我們無關,更不該為你的負擔,影響你的心,讓你自責。”
“第二,岳父岳母的關心,我心領了。”
“但是,你秦暖如今是我的妻子,你有沒有孕,就不勞兩位長輩心了。”
“第三。”
沈硯卿用筆尖抵住的鼻尖,鄭重地開口:“也是最重要的一點。”
“我娶你,是因為你是秦暖,是我沈硯卿想要共度一生的人,絕非為了什麼沈家的子嗣傳承。”
“有沒有孩子,于我而言,無關要,甚至…”
“我有時私心想著,若沒有孩子也好,你便永遠只是我一個人的卿卿。”
“我能時時刻刻看著你、護著你,不必分心。”
他看著的眼睛,不容有毫閃躲:“沈家的香火,旁人的議論,這些加起來,在我這里,都比不上你的一滴眼淚重要。”
“你明白嗎?”
秦暖徹底怔住了,呆呆地著他。
從未聽過一個男子,尤其是一個居高位的男子,會說出這樣的話來。
在這個世道下,子嗣有多重要?
重要到你只要在街上隨便抓個人,都會告訴你:沒有子嗣的人,不算人,會被夫家厭棄。
而沈硯卿卻同說,子嗣不重要,重要的是秦暖。
“若再有人,無論是誰,敢拿此事到你面前說道,讓你落一滴淚,你只管告訴我。”
沈硯卿的語氣沉了下去,帶著一戾氣。
“我的妻子,是嫁與我為伴,不是來承這些無謂之憂的。”
“記住了嗎?”
就算那是為了關心他們。
份又是他的岳父岳母,沈硯卿都不能原諒他們讓秦暖落了淚,傷了心。
秦暖被沈硯卿這一連串的話得一塌糊涂,人也是懵懂的。
直到沈硯卿再一次問:“都記住了嗎?”
秦暖才回神,本能地點點頭,心跳快得幾乎要跳出來。
捂住口,嗓音的:“知道了,大人。”
沈硯卿這才滿意,手勾過的修長的脖頸親了親:“恩,乖,一切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