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府。
沈明月懶懶地靠在引枕上，看著程喻像只無頭蒼蠅般在眼前來回打轉，時不時還重重嘆一口氣。
與昨日那個抱著傻笑、恨不得昭告天下的程喻，簡直判若兩人。
忍不住開口，聲音里帶著一被忽視的不滿：“阿喻！”
程喻腳步一頓，茫然地抬頭看。
“你別轉來轉去的，轉的我頭好暈！”
沈明月嗔怪道，指尖輕輕了太。
“還有，祖母邊的張嬤嬤方才過來，到底同你說什麼了？”
“你怎麼出去一趟回來，就變得奇奇怪怪的？！”
程喻像是被點了，僵在原地，臉上閃過一抹復雜至極的神，言又止。
他張了張，似乎想說什麼，最終卻又化作一聲更長更重的嘆息：“唉。”
他幾步走到床邊坐下：“明月。”
“嗯？”
他開口：“張嬤嬤傳話時提醒了一句，讓我們…”
程喻不知道該怎麼說，是他和沈明月得意洋洋過了頭，完全沒想到這一茬。
“說什麼呀？”
沈明月被他這吞吞吐吐的樣子弄得更加好奇，微微撐起子催促。
“說呀！到底說什麼了呀！”
程喻低了聲音，艱難地道：“祖母叮囑我，說你有孕未滿三月，最是要的時候。”
他說了幾句，又停了下來，沈明月推了他一把：“繼續呀！”
“祖母還說，讓我這段時日，最好搬去書房歇息，千萬、千萬不可擾了你安胎…”
一句話說完，程喻的耳尖都紅了，眼神飄忽，不敢看沈明月的表。
沈明月先是一愣，隨即反應過來。
看著自家夫君這副又委屈又不得不從的別扭模樣，一個沒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程喻聽見笑聲，無奈地跟著笑了起來，他就知道是這樣。
“那夫君搬嗎？”
沈明月笑著笑著問了一句，是不想的。
程喻搖搖頭：“不搬，我忍得住。”
哈哈哈哈哈哈哈，沈明月笑得更大聲了：“阿喻，你怎麼那麼可啊。”
沈明月角的弧度忽然凝住了。
自己這鋪天蓋地的喜悅，程家上下無微不至的呵護，還有方才自己娘家那流水般送來的滋補藥材。
“怎麼啦？怎麼突然這樣嚴肅？”
程喻張地問，手已經覆上了沈明月的額頭。
“我們鬧得靜那麼大，嫂嫂心里會怎麼想？”
“會不會覺得我故意的啊？”
程喻松了一口氣：“表姐不是這樣的人，只會為我們高興的。”
程喻沉浸在沈明月有孕的甜里，并未十分往心里去。
他只覺得表姐子好，沈首輔又護著，應當是無礙。
“你不懂。”
沈明月直言：“沈家族人不是省油的燈。”
說起沈家族人，沈明月臉上閃過厭惡：“他們既沒有本事，又喜歡手族中子嗣問題。”
場上，他們沒辦法。
就總是拿傳宗接代的事來說。
未親前，年年沈家的族長都會派人來催促他們，明里暗里都在為沈家族里他看好的族人，謀劃。
想要把人塞進首輔府，死死同二哥這個權勢滔天的首輔綁在一棵樹上。
如今有孕的消息傳出，對于一直沒有孕的嫂嫂來說，是間接害擔了本沒必要的職責。
“那怎麼辦？”
聽了沈明月的話，程喻也慌了，他們的本意并非如此：“消息傳回去，也收不回來了。”
“昨日還是姑父來為你把的脈象。”
言下之意就是，秦暖的父親都知道了，秦暖能不知道嗎？
他們能讓沈老夫人出面攔住不讓秦暖知道，那秦父秦母難道就不會同說嗎？
“唉。”
“唉。”
兩人同時嘆氣，對視。
許久，程喻道：“沒事，我們要相信沈首輔。”
“事已至此，也只能祈禱二哥能把嫂嫂護好了。”
“不行！”
沈明月突然拍案而起：“我得讓大哥回來。”
程喻一愣：“大哥？”
“對！”
沈明月語氣篤定，眼中重新燃起彩，仿佛找到了破局的妙計。
“大哥那張，毒舌起來能罵得人恨不得重新投胎！”
“二哥的權勢人，祖母可以倚老賣老，再加上大哥的三寸不爛之舌。”
“他們三個加起來，定能讓那些想借機生事的沈家族人，都原路返回，一個字都不敢再多叨叨！”
越想越覺得此計甚妙，沈明遠的戰斗力驚人，早就見識過了。
程喻握住的手，比了個“你厲害”的手勢。
沈明月這才稍稍安心，重新靠回引枕上。
仿佛已經能預想到，那些討人厭的族人被大哥說得灰頭土臉的場景了。
……
沈明月和程喻派的人剛進松鶴堂，沈硯卿和秦暖就已經挑好了賀禮，兩人準備出發程府，親自同沈明月道賀。
馬車上，沈硯卿不放心，又問了一遍：“真的沒事了？”
“真的可以？”
他強調：“不要勉強，夫人在我心里是最重要的。”
不必為了他，去迎合。
秦暖撲到他懷里，乖巧地回：“真的。”
沈硯卿垂眸看著依偎在自己懷中的秦暖。
特意換了一喜慶些的繡纏枝蓮紋的襦，發間簪了紅玉海棠步搖。
臉上薄施脂，不仔細看，幾乎是看不出方才哭過。
“恩。”
“大人方才挑了什麼？”
秦暖突然問，剛剛沈硯卿是背著自己的，所以沒看到。
沈硯卿淡定地抿了一口茶：“黃連。”
“啊？”
睜圓了雙眸：“黃連？”
霎那間，秦暖想遍了自己讀過的醫書手記。
都沒有懷有孕之人適宜吃黃連的記載啊…
“大人是不是說錯了呀。”
沈硯卿：“沒錯，就是黃連。”
“為夫本來什麼都不想挑的，反正夫人送的跟我送的也沒區別。”
架不住秦暖一直磨他，讓他親自挑一樣。
他順手就拿了一把黃連應付。
當時黃連就在他手邊，他也懶得想了。
秦暖哭笑不得，了他一把以示罰他不用心。
惆悵地看著沈硯卿：“哪有人賀自己嫡親妹妹有孕之喜是送黃連的啊！”
“意頭不好，味道也不好！”
沈硯卿低笑出聲，沒頭沒腦地說了一句。
“再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