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冬天，都會凍死不貧民百姓。
今年欽天監還篤定是大周立朝以來最冷的一個冬天。
那可想而知，這貧民百姓，如何熬過去？
“紅袖。”
秦暖忽然站起，眼神變得堅定起來。
“去將我的藥箱拿來，再把我那些醫書都找出來。”
紅袖一時沒反應過來：“夫人？您這是？”
“嚴冬若至，風寒凍傷者必然會有很多。”
“普通的方子藥效慢，且藥材昂貴，貧苦人家用不起。”
秦暖語速加快，腦中飛速思索著。
“我記得有一本醫書里有幾個方子，用藥尋常，價格低廉，但對風寒緩解凍傷極有效果。”
“若是能配出來，就能減傷亡。”
能多救一個人也是好的。
紅袖連忙應道：“是！奴婢這就去！”
秦暖走到書案前，鋪開紙筆，又忽然想起什麼，對正要退出去的紅袖補充道。
“你再去問問祖母，府中往年冬日是如何施粥贈藥的？”
“問問今年可否提早準備起來，規模也擴大些。”
……
秋意漸深，寒風一日凜冽過一日。
秦暖廢寢忘食，沈硯卿的書房幾乎了的另一個藥室。
冰鑒齋的桌上、榻上、甚至地上，都鋪滿了各種藥材和泛黃的醫書古籍。
秦暖埋首其中，時而凝眉沉思，時而筆疾書，時而稱量研磨，常常一坐便是好幾個時辰。
連用膳都需要紅袖三催四請，最后將“沈硯卿”的名字提出來，才能讓秦暖從一堆藥材中抬頭看一眼。
紅袖看著自家夫人眼底日漸增多的青影，心疼不已。
勸道：“夫人，您歇歇吧，這些事急不來的，仔細熬壞了子。”
“大人若是知道了，定要責怪奴婢們伺候不周了。”
藥方這種事，哪里是三天兩頭就可以配出來的。
秦暖頭也不抬，目專注地對比著兩本不同古籍上的藥方：“時間不等人。”
“每快一日，或許就能多救一人。”
“我沒事，大人那里我自會去說。”
“你去看看小廚房煨著的藥膏怎麼樣了，火候一定要足，但不能過。”
不僅要找出最有效的方子，還要反復試驗，替換掉其中名貴稀有的藥材，改用價格低廉的藥材。
同時還要保證藥效。
最好是能做到藥效更好。
這些天里，秦暖常常是好不容易配出一劑，效果卻不佳的。
可沒辦法，只能提起神繼續再來。
而沈硯卿這幾日也是政務纏。
他往往到了深夜才回府，絳紫袍的下擺，回來時都是皺皺，還帶著一寒意。
他每次回來，總會問上一句：“夫人還在冰鑒齋？還是在藥房？”
沈硯卿每日上朝前，都會吩咐小廚房備些易克化的膳食和補湯，方便秦暖什麼時候想用了，不必等。
終于，立冬前的三天，秦暖功了。
經過無數次嘗試，改良出了兩個方子。
一個是風寒湯，所用皆是柴胡、葛、紫蘇葉、甘草等常見藥材，本極低。
另一個是凍傷膏，以豬油和白蠟為基礎，加紅花、桂枝、干姜、樟腦等活化瘀、溫經散寒的藥材。
這些都是隨便一個藥堂，隨便一座山頭能挖到的草藥。
并不難得，且價格實惠。
秦暖迫不及待地讓紅袖去請府醫過來一同看看。
府醫仔細查看了方子，又親自試了藥膏的藥，捋著胡須，眼中滿是驚嘆：“妙！妙啊！”
“夫人真是心思巧慧啊！”
“這風寒湯用藥平和中正，搭配得極妙，于預防和輕癥都大有裨益，重點是尋常人家也負擔得起！”
“而這凍傷膏藥溫和，活溫通之效尤佳，又不易腐敗，易于保存！”
府醫躬揖了揖手：“夫人此舉，功德無量啊！”
“不必多禮，我也是不忍看到百姓罪，替大人分擔一些罷了。”
秦暖終于松了口氣，臉上出了連日來第一個輕松的笑容。
立刻吩咐下去，按照方子大量采購藥材。
并且在沈府后巷架起鍋灶，開始熬制風寒藥湯和制作凍傷膏。
打算先給京中的貧苦百姓用上，看看效果如何。
沈府后巷升騰起陣陣濃霧，彌漫著濃郁的藥香，許多來往的百姓忍不住駐足觀看。
他們躊躇著想上前問問，這是在做什麼？
因為從沈府下人的只言片語中，他們清楚地聽見“風寒”“凍傷”等字眼。
還有一位貌若天仙的娘子站在一個個鍋灶前指揮著，他們實在好奇。
有位經常在這附近撿吃食的老伯伯忍不住問了一句。
他仗著幾分面，鼓起勇氣，巍巍地向前幾步，對著一個正捧著一大盆凝固豬油路過的小廝，小心翼翼地問道。
“這位小哥，冒昧問一句，這是在做什麼？”
那小廝停下腳步，倒是和氣，笑著揚了揚下：“哦，您問這個啊？”
他語氣里帶著點與有榮焉的自豪：“這是我們夫人，就是里頭那位。”
他朝秦暖的方向示意了一下：“不眠不休，費了好大心思才配出來的凍傷膏，專治手腳凍瘡的。”
“瞧見那邊幾口大鍋沒？那是熬的風寒湯，驅寒預防的。”
“老伯您一會兒別走，就在這兒等著，排隊就能領上一碗，熱熱地喝下去，保管子暖和和的！”
“還能防寒癥，可好了！”
老伯聞言，渾濁的眼睛驟然亮了起來，他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哆嗦著，喃喃道：“這…這真是施藥？不要銀錢？”
小廝笑道：“咱們夫人吩咐了，分文不取！”
“您老且安心等著便是！”
這話如同投平靜湖面的石子，迅速在圍觀的人群中開漣漪。
很快，消息一傳十，十傳百。
沈府后巷里排起了長長的隊伍，蜿蜒曲折。
他們盡是些衫襤褸、面黃瘦的貧苦之人。
他們長了脖子，著那裊裊白煙，仿佛是在著幾日后寒冬來臨時，他們能活下去的希。
他們不約而同地朝秦暖的方向拜拜，像在廟里拜拜菩薩一樣。
此時此刻，秦暖就是他們眼中能救苦救難的觀世音菩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