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硯卿的馬車在雪地里疾馳,車碾過積雪發出沉悶的聲響。
他抬手叩了叩車壁:“停車。”
“掉頭,買一份酸梅子回來。”
秦暖近來胃口不佳,沈硯卿忽地想起沈明月有孕,食減退,程喻就提過這家酸梅子沈明月吃了後,食大漲。
雪大路難行,那鋪子深藏在窄巷里,馬車進不去,只能人親自走進去買。
沈硯卿起車簾一角,恰巧看見程喻裹著厚氅從他馬車旁經過,步履匆匆,顯然也是沖著那酸梅子去的。
沈硯卿沒出聲他,只淡淡瞥了一眼便落了簾子,靠在車壁上閉目養神。
最近夜里他總是睡得不安,或是一夜無眠,如今被馬車暖意一熏,困意襲來。
不知過了多久,馬車外響起青竹低的聲音:“大人。”
沈硯卿睜眼,眼底有一瞬的迷茫,隨即恢復清明,嗓音帶著剛醒時的微啞:“恩?”
他竟然睡過去了。
車簾未被掀開,青竹的聲音隔著簾子傳來:“大人,酸梅子賣完了。”
他頓了頓:“但是程公子勻了一份給屬下。”
“勻?”
沈硯卿的聲音聽不出緒。
饒是看不見他的表,青竹還是下意識地躬了躬,詳細回道:“是。”
“排隊買這梅子的郎君太多了,排到屬下時,東家說最後一份剛賣完。”
“正巧程公子買了三份,得知是大人您要,便主分了一份給屬下。”
他趕補充:“屬下按價付了銀錢的,并未白拿。”
沈硯卿靜靜聽完,只道:“回府。”
“是。”
……
沈硯卿頂著風雪回到硯雪居時,玄大氅上積了一層薄薄的雪花。
他推開房門,破天荒地看見端坐在案前,執筆垂首的秦暖。
神認真,連他回來了,都不知道。
沈硯卿悄無聲息地解下大氅,輕輕搭在屏風上。
又在熏籠邊仔細烤暖了手,確定上的寒氣都沒了,才緩步走到後。
只見宣紙上列著幾味藥材,旁邊還細心地注了些字樣。
他俯,聲音低沉溫和:“在寫什麼,如此認真。”
秦暖正全神貫注,被這突然響起的聲音驚得手腕一抖,筆尖頓時在紙上暈開一小團墨跡。
“哎呀”一聲,懊惱地抬起頭,看清來人後,下意識嘟起了,帶著點嗔的抱怨。
“大人怎麼回來一點兒聲響都沒有!”
指著那團墨跡,眉頭蹙起:“看!都怪大人,嚇到我了!”
沈硯卿看著氣鼓鼓的模樣,眼底掠過一笑意。
他非但沒退開,反而更湊近了些,就著手里的筆,在那團墨跡上順勢添了幾筆。
秦暖不解地看著他。
只見寥寥數筆,那團墨跡竟被他勾勒了一只憨態可掬,抱著果子的小松鼠尾。
“這下。”
他擱下筆:“可高興了?”
秦暖看著那只突然冒出來的小松鼠尾,愣了片刻,隨即忍不住“噗嗤”笑出聲來,方才那點懊惱頓時煙消雲散。
抬起亮晶晶的眸子看他:“大人竟還會這個?”
“雕蟲小技。”
沈硯卿直起,目落在寫的方子上:“這是給明月的?”
“嗯嗯。”
秦暖點頭,將方子往他眼前推了推:“有孕時適當補補氣,生產時風險也會低一些,避免提不上來氣。”
沈硯卿掃了一眼,他頷首:“夫人有心了。”
“只是夫人自己子也不適,何必費心。”
秦暖躲他懷里,極快地闔了闔眼:“太醫院院首都說了,只不過是天氣寒冷的緣故,不礙事的。”
沈硯卿一手摟著,另一只手從袖中取出一個小巧的油紙包,放在案上。
他語氣隨意:“夫人嘗嘗。”
秦暖打開油紙包,一酸甜氣息撲面而來,眼眸瞬間一亮。
“酸梅子?是阿喻說的那家?”
“不是說很難買到的嘛。”
“恩。”
沈硯卿應了一聲,語氣聽不出波瀾:“確實很難買。”
他可憐兮兮地說出自己馬車半途掉頭,巷口擁堵,排隊沒買到。
最後是因為上了程喻,這一份還是靠程喻“勻”給他的經過。
有些事,做了就得說。
說了秦暖才會心疼他下了朝,迎著風雪還要親自去給買酸梅子。
這樣才會為了他,吃多兩口膳食。
天知道,最近他看著秦暖吃那麼一兩口就停筷時,心有多麼忐忑不安。
好像下一秒,人就要從他面前消失不見一般。
秦暖聞言,在他懷里悶聲道:“大人你怎麼這麼好。”
沈硯卿輕笑一聲,能得一句好,什麼都值了。
他起一顆梅子放秦暖口中,酸意激得瞇起了眼:“好吃嗎?”
秦暖滿足地彎起角:“好吃的!”
將油紙包往他那邊推了推:“大人也嘗嘗?”
“那夫人喂我。”
沈硯卿對這類零向來興趣缺缺,但看著亮晶晶帶著期待的眼眸,鬼使神差地說了這麼一句。
秦暖挑了一個小小的給他。
酸味瞬間在口腔中彌漫開來,讓他幾不可察地蹙了下眉頭
秦暖看著沈硯卿蹙眉的模樣,忍不住又笑起來,忙倒了一杯溫水遞給他:“大人快漱漱口。”
沈硯卿接過杯子連灌了幾口,才勉強下那驚人的酸意,緩過氣道:“太酸了。”
他實在懷疑,這麼酸的東西,真的不會把人吃壞嗎?
正當此時,紅袖的聲音在門外響起,帶著幾分急促。
“大人,夫人,宮里來了太醫,說是陛下特意吩咐,來給夫人請脈看看的。”
秦暖聞言一怔,下意識地抬頭看向沈硯卿。
直到此刻,才清晰地看到他眉宇間掩不住的倦,以及眼底那幾縷紅。
沈硯卿手,溫地了的發,解釋道:“今日下朝後,陛下問了句。”
秦暖答非所問:“大人怎得憔悴了這麼多?”
有些恍惚。
最近總是嗜睡,困倦不已。
醒來的時間沒多,大多都是沈硯卿抱著,所以都只是聽到聲音而看不到他樣子。
“大人辛苦了。”
自己的子自己知道,確實無礙。
“該讓太醫把脈的,是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