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燈昏芒,對視不過兩秒,沈棠便收回視線,再開口時語氣明顯多了點鎮定與尊敬:“聞先生幫了我這麼多,是頂好的合作伙伴。”
說完,彎禮貌地笑了下。
場館中的音樂聲和人變得虛無,仰著頭,笑時角梨渦很淺,淺藍襯衫扣下脖頸瓷白修長,讓聞鶴之想起前段時間老爺子新得的那尊水月觀音。
通晶瑩玉,卻輕闔雙目,什麼也看不見。
左手腕骨的那塊陳年舊疤又在作痛。
聞鶴之反問:“只是合作伙伴?”
沈棠忽然被問住。
這場婚姻的本質確實是兩家利益互換,和聞鶴之之間也并沒有,從某種意義上來說,確實是合作伙伴沒錯。
但男人卻像只是一時興起,并沒有在這個問題上過多耽誤。
他垂眸看了眼時間,說:“發布會結束後,一起回家?”
沈棠說:“你先回吧。我還要回港臺加班寫新聞稿,回去可能得很晚了。”
聞鶴之頷首:“我送你。”
沈棠一愣,想起之前莊羨好像說過聞鶴之今晚在發布會提前離席了,那也就是說,不出意外的話,他今晚沒有接任何記者的采訪。
眼睛瞬間亮了下,當即答應下來,“好啊。”
“回港臺車程的漫長無聊,正巧我有幾個問題需要請教,聞先生是應該不會吝嗇解答的吧?”
這話說的很巧妙,謙遜又周到,既尊重了聞鶴之不想被采訪的意愿,又能趁機造勢,不管是否能挖到有價值的容,憑“聞鶴之”三個字就能有一大堆用戶愿意買單。
聞鶴之正在給司機撥電話的手一頓,晦暗中投過來一眼,似乎輕松看穿的心思,輕輕一笑,“如果是以太太的份問,聞某當然樂意解答。”
他單手兜,姿態閑散先一步向前走。
沈棠稍微思忖了下,抱著相機跟上去。
黑勞斯萊斯低調停在場館側門口,沈棠上了車,在手機上提前和吳琳打了下招呼。
對面叮囑了句“注意安全”後,又加了句:“回去讓領導給你加獎金。”
郊區僻靜,勞斯萊斯的特質玻璃緩緩升起,隔開霧藍的夜空。
沈棠退出微信,“噼里啪啦”快速在手機備忘錄里編輯好了采訪簡綱,然後下意識去開相機時,手頓了下。
順勢回頭,正巧與暗聞鶴之似笑非笑的目對上。
沈棠臉上泛起臊意,輕咳了聲,“不好意思……職業病犯了。”
“……可以錄像嗎?”
“隨你開心。”
男人的聲音微微含笑,順手將車子隔板升上,沈棠頓覺窘迫,垂下腦袋,去調試相機的位置。
純白海浪無聲拍過海岸線,司機緩慢降下車速,趨于平穩。
沈棠調試好位置,最後在相機里看了眼聞鶴之,他依舊是姿態松靠坐在後座,金眼鏡端方矜貴。
後座寬敞,相機的位置是正對聞鶴之的,沈棠在畫面外,深吸一口氣,打開錄音筆,按照提前列好的計劃開始進流程。
臺風過境不到半個月,港島天氣一直算不上好,月亮邊上掛著幾粒孤寂的星子,分辨不出明朝是晴是雨。
不同于方才的拘束,似乎一涉及專業領域,沈棠就自進從容利落的專業姿態。淺的閱讀燈在臉上濾了一層薄薄的,和朦朧,清婉的播音腔不疾不徐,字句明晰。
的采訪風格和,但拋出的問題卻很犀利,像這個人一樣,看似干凈且沒有攻擊,但一到特定時刻,如同白紙利邊,稍不注意,就會刺人滿手。
臺風穩健,比起三個月前第一次采訪,進步飛躍。
聞鶴之邊笑意深了些。
反倒是駕駛位上的司機王叔,聽著隔板後聲一個個犀利問題的拋出,額前不自覺冒出張的細汗。
直到兩秒後,聽到男人勻速斯文且游刃有余的巧妙回應後,才悄悄松了口氣。
在他看來,這場耗時不到十分鐘的小型采訪,彩程度不亞于港臺財經頻道對于行業大佬的正式專訪。
比賽場館定在郊區,回到市區需要長達四十分鐘的車程,途中除了需要經過無人的彎道公路外,還要繞過一片路式錯綜復雜的老式居民區。
路燈因年久失修而徹底熄滅,四周黑漆漆一片,勞斯萊斯遠燈照出小段拐彎路段,王叔曾是退伍軍人,謹慎地把著方向盤在各種小道中小心穿行,避免發生刮意外。
但意外還是發生了。
在過一個沒有紅綠燈的十字巷口,一輛貨車毫無預兆地突然加速從左前方撞過來,遠燈在漆黑的夜里格外刺眼——
“刺啦——”
胎飛速地面發出尖銳的刺耳聲響,王叔邊著方向盤急轉向避險,邊往後面喊了聲:“聞總!夫人!小心!”
一切發生的都太過突然,沈棠機敏地快速用抱住電量告急的相機,那里面有這幾天比賽采訪的所有素材。
下一秒,車的急轉彎帶來猛烈的晃,勞斯萊斯的特制玻璃都被撞碎了,沈棠慣向前,眼看著就要撞到那堆碎玻璃上,全幾乎凝固時,突然一雙寬大有力的手臂將的腰肢撈住,往安穩的懷里帶。
幾乎是瞬間,天旋地轉。
大的風穿過碎玻璃孔撲進來,沈棠被嚇的臉煞白,四肢冰涼。
世界近乎靜止,的心率卻一路飆升,瘋狂而暴烈地跳著。
而男人圈住的手臂勁瘦有力,像是在孤立無援的海面上,為單獨支起一個暖融融的保護殼,殼里還飄著好聞安神的檀木香。
“哐當!”一聲,王叔猛打方向盤避開貨車後,又再次踩死剎車。
前方,是一條幾乎75度高度垂直的斜坡,而坡底,是一彎深不見底的海域。一旦以剛才的速度沖過去,很有可能連車帶人,葬海底。
但好歹是剎住了。
但那輛重達3噸專程奔他們而來的貨車就沒那麼幸運了,卻在王叔調轉方向後,因超碼的速度在窄巷里來不及剎車,最終只能失控“砰”地一聲撞在墻上。
海風呼嘯,塵沙四起,一切重新歸于平靜。
死里逃生,沈棠驚魂未定,額發幾乎都被冷汗浸。
王叔報完警,繞道後座查看他們的況。
“抱歉,聞總,是我沒提前察覺。”王叔抱歉道。
“不怪你。”
聞鶴之語氣很平淡:“這種拙劣的手段,還真是一點新意都沒有。”
王叔緘默。
聞家鬥那幾年,險程度不亞于地那部九子
奪嫡的清宮劇,一張張偽善恭維的面下,裝的是你死我活的謀詭譎。
聞總這一路走來,并不似外人眼里那般風。
沈棠也跟著抬眸看聞鶴之,經歷了剛才那般混意外後,男人仍然四平八穩地靠坐著,原本一不茍的襯衫被抓出幾微小的褶皺,規整穩重的背頭發型,也變得有些三七分,幾縷劉海低低垂落,遮住了眼底的晦。
一濃烈的腥味蔓延到鼻尖,沈棠心猛地一,“你傷了?”
聞鶴之不聲:“小傷而已,不必掛心。”
沈棠不信,下意識就要去看聞鶴之的手,卻被反向錮住手腕。
男人傷手背也在視野里徹底暴出來,原本骨節分明的掌關節不知何時刺了玻璃碎片,瀝出鮮紅的珠,隨著他的作,一顆顆往下墜。
而他,卻跟不知道疼似的,毫沒有放手的意思。
沈棠皺眉,“聞鶴之,你松開!我包里有消毒急救的藥品和繃帶,可以給你包扎。”
不再是禮貌客套的聞先生,也不是恭敬周全的聞總。
而是連名帶姓,甚至蘊著三分嗔怒地喊出了他的名字。
——聞鶴之。
聞鶴之平靜注視著,“需要我提醒一下嗎?”
“沈棠,你對合作伙伴的關心,貌似已經超出該有界限了。”
他像一個循循善,又極耐心的獵人。
四十分鐘前的問題再次被拋回來。
沈棠被中心思,心臟上像是過了一道閃電,斂眸道:“確保合作伙伴的安全,是我的義務。況且,只有這樣,合作才能長久地進行下去,不是嗎?”
空氣靜了瞬。
聞鶴之說:“類似今天這種況,也許會經常出現在我們的生活里。”
“沈棠,我想你可以重新考慮下,想要反悔也沒關系……我可以送你出國。國,哥倫比亞大學的新聞系很不錯,你會喜歡嗎?”
他的聲音平靜勻速,像是在很冷靜切實地為沈棠著想。
圓潤的珠墜落到沈棠棉質的藍襯衫上,在皮上,卻是冰涼的。
沈棠深吸了口氣,一手指一手指地把他的修長手指掰開,緩慢而堅定。
“我想要的會自己努力爭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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