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禾凝眉眼帶笑,手點了點荷蕊的額頭,笑道,“就你機靈~”
陸禾凝隨即想到,“這種法子,你是出得去。可阿笙怎麼辦?”
謝翎墨每日給阿笙安排那麼多功課,他若是不見了,馬上就會有人發現。
荷蕊拍拍脯,“這個簡單。謝相爺給阿笙爺安排的課業之重,連休息的時間都沒有。奴婢有時看不過眼,就會教阿笙爺裝病。只要阿笙爺病了,那些時日就不用學了。”
“今夜奴婢就讓小爺裝病,明日夫子們就不會上門了。”
陸禾凝沒想到最擔心的問題就這麼迎刃而解了。
抿笑道,“我若早知道我們荷蕊本事這麼大,就不會憂愁得好幾日吃不下,也睡不著了。”
“所以你一直有逃跑的法子,那為何不帶著阿笙早些跑,還要像坐牢一樣被他們困在這里?”
提到這個,荷蕊臉上的表又低落起來。
“主要是為了小姐,奴婢和阿笙爺想著,若是我們一直安安分分地在這里待著,只要小姐還在謝家,遲早有一天,謝相爺會讓您和阿笙爺姐弟團聚。”
陸禾凝心頭一暖,酸在腔彌漫,正要去抱荷蕊,又聽荷蕊說道,
“還有就是為了阿笙爺。阿笙爺雖然年紀小,但他一直因您為了保護他孤一人引開追兵而被府抓獲一事疚。從您被抓的那一日,他就勵志要努力讀書學好武藝,期盼有朝一日能靠自己救您出來,為陸家洗冤屈。”
“所以您看謝相爺為他提供了這麼好的讀書機會,阿笙爺原本就沒打算走。他總說他是陸家僅存的男丁,更不該怕苦怕累,不學好本事,日后怎麼保護你,保護奴婢。”
荷蕊說著說著就哭了,陸禾凝也沒忍住哭得稀里嘩啦。
“這孩子,真是長大了!”
主仆二人抱在一起又哭又笑了半天,陸禾凝對荷蕊道,
“明日裴家巳時初登門,你帶著阿笙巳時從忘憂閣出發。”
當今陛下黎宣帝不算勤政,他定的每月逢五逢十上朝。
明日十七不上朝,不上朝的日子普通員卯時要到衙門點卯。
可謝翎墨不是普通員,他通常會在辰時中出門,偶爾也會不去衙門,留在府中理公務。
不管他去不去衙門,巳時他也都該開始理政事了。
“你和阿笙出了滄瀾別院,就先去裴家在盛京的宅子里等裴珩回去,裴珩總不會趕你們走的。”
正說著,陸禾凝突然想到,“不對,那個時辰裴珩和裴夫人都在謝家,裴家人若是不讓你們進門怎麼辦?”
留給他們的時間不多,若是裴家不讓他們進門,別院的人又發現了他們不在,還是會找到他們,把他們抓回去的。
畢竟謝家的黑甲衛不是吃閑飯的。
陸禾凝正在想,怎麼才能給裴珩遞個信,讓他出門前做好安排。
只聽荷蕊道,
“小姐,不用擔心,奴婢有法子讓裴家允許我們進門。”
“這你也有辦法?”陸禾凝瞪大眼睛。
荷蕊向來機靈,可這才兩年不見,未免機靈得過了頭。
不僅能帶著阿笙從戒備森嚴的滄瀾別院逃出去,還能在沒有人引薦的況下讓河東裴氏收留他們。
荷蕊神神道,
“小姐,待會您走得時候,可以繞道芙蓉居那邊。芙蓉居里有個負責灑掃的婢子,你見了就知道奴婢為什麼這麼說了。”
芙蓉居?
陸禾凝只來過滄瀾別院兩次,每次都是跟著謝翎墨走,所以對別院的布局還不是很悉。
“你這丫頭,明知道我去哪都不隨我的心意,就別賣關子了,快說吧!”陸禾凝嗔怪道。
不是杞人憂天,來得時候一路看著,沒有經過什麼芙蓉居,這滄瀾別院大著呢,誰知道荷蕊說得芙蓉居在哪個方位。
萬一待會謝翎墨直接帶原路返回呢?
荷蕊想了想,倒也是,這滄瀾別院占地上百畝,芙蓉居又地偏僻,如果不是刻意繞到那里,小姐可能真的不會經過芙蓉居。
更何況以小姐和相爺的關系,謝相爺很大可能不會同意小姐去芙蓉居那里。
這才湊到陸禾凝耳邊,對低聲道,
“清窈小姐在那里。”
裴清窈?
陸禾凝蹙起眉頭,倒是從清雅那里聽說裴清窈逃婚了,可為何會躲進這滄瀾別院?
“你確定是清窈?”
“確定!”荷蕊鄭重地點點頭。
“芙蓉居是謝相爺專門拿來關人的地方。聽管事嬤嬤說謝相爺位高權重,總會有人想著法地塞各式各樣的人給他。有的他能拒絕,有的他推不掉,推不掉的就會送到別院里的芙蓉居關起來,眼不見心不煩。”
說到這里,荷蕊不好意思地撓撓頭,
“那些人個個大有來頭,有三四品及以下員的嫡,有出世家大族家的旁支庶和王侯伯爵家的庶,也有像小姐這種家里犯了事被送進教坊司的罪臣家眷,余下的名州縣的花魁娘子,從民間搜羅來的十年難遇的人更是不勝繁多。那些個人,一個個只是往那一站,就得讓人移不開眼,楚楚人的。”
“不過那些人被關進芙蓉居后,就跟打冷宮一樣,一年也見不到謝相爺一面。運氣好的,趕上謝相爺要用人去拉攏別人時,會讓屬下過來看著挑幾個拿去送人,這樣還能去到外頭做個姬妾姨娘什麼的。運氣不好的,可能要老死在這別院了。”
“就是看了芙蓉居那些人的下場,奴婢才會覺得當初謝相爺那麼輕易地答應您跟他做易有古怪。”
荷蕊不說,陸禾凝還不覺得。
荷蕊一說,陸禾凝也反應過來。
當初在教坊司和謝翎墨談易確實順利得有些過了頭。
畢竟謝翎墨只是沉默了一盞茶的功夫,卻從頭到尾沒有對流出鄙夷和不屑的態度。
可確定進教坊司之前和謝翎墨只在謝府門前見過那短暫的一面。
非要說的話,還有一次。
從謝家離開后,在回幽州前,一直住在姑父姑母的汝南王府。
有一日,表兄汝南王世子說好帶去盛京新開的梨園聽戲,臨出門卻放了的鴿子。
給的理由便是謝家未來的家主謝翎墨突然到訪。
表兄原想帶一道去見謝翎墨,想讓謝翎墨幫從中給沈綰遞個話,讓沈綰務必在離開盛京前見一面。
可覺得,和沈綰是十六年未見的母。沈綰若是真的想見,在邁出第一步后,理應有所回應。
若是遲遲無回應,那只能說明不想見。
又何必為了個不想見自己的人讓表兄為欠下謝翎墨的人呢。
所以拒絕了表兄的提議,沒有出去見他!
生得,知道。
可謝翎墨長得也不差啊,又居高位,什麼樣的人沒見過?
真的會因為謝府門前那驚鴻一瞥,就把記在心里嗎?
陸禾凝想了又想,想不通,索將這件事拋之腦后。
“不說這個了,快說說你是怎麼發現清窈混進來的?”
荷蕊忙道,“芙蓉居那種地方,奴婢和阿笙爺輕易不往那邊去。那天也是趕巧了,忘憂閣的管事嬤嬤楊嬤嬤的好姐妹是芙蓉居那邊的管事嬤嬤胡嬤嬤。楊嬤嬤要給胡嬤嬤送東西,臨出門肚子疼,便讓奴婢代去了。”
“奴婢這才有機會進到芙蓉居里面,意外發現清窈小姐居然在那里做灑掃的婢。”
陸禾凝道,“那你有沒有跟說話?”
荷蕊搖頭,“沒,清窈小姐刻意在躲奴婢,奴婢就沒跟說上話。不過奴婢托楊嬤嬤打聽了,清窈小姐化名青瑤,自愿賣進來的,進來后主要求去芙蓉居伺候。”
“清窈,青瑤,不就是諧音嗎?”
陸禾凝思忖著,若是荷蕊這麼說,那名婢八就是清窈了。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從裴家逃婚,不管是東宮還是裴家,只要有意尋,那很難逃得掉。
可是躲進這滄瀾別院就不同了,滄瀾別院是謝翎墨的私人地盤,除非他松口,旁人不敢進來搜捕。
而芙蓉居又是個被謝翎墨忘的地方,即便他來了滄瀾別院,也不會去那里。
可不就了最安全的孤島嗎?
倒是聰明!
而荷蕊以裴清窈的下落為由頭登裴家的門,
對于急著找裴清窈回去婚的裴家人來說,哪怕荷蕊帶來的是假消息,他們也必然要把請進府帶到主子面前,請主子定奪。
這樣無論如何,荷蕊和云笙都能在裴家等到裴珩和裴夫人回去。
陸禾凝對荷蕊道,
“如此再好不過,你們在裴珩那里安心等我,等我和裴珩婚后帶你們離開盛京。”
和荷蕊談過后,恰好陸云笙的武學課也上完。
謝翎墨檢查完陸云笙的功課,就出去了,也不知道去哪里了。
陸禾凝也懶得問他,在人家的地盤,還能管得著主人去哪?
陸禾凝拉著陸云笙噓寒問暖了半天,姐弟倆兩年沒見,有說不完的話。
聊了一會,陸禾凝又跟他代了明日的計劃,讓他明天按荷蕊的安排行事。
誰知說完,陸云笙稚氣的小臉很是抗拒,
“謝先生待我極好,幫我請夫子,傳授我課業。一日為師,終為父。即便要走,也該當面跟他辭行,怎麼能做出招呼都不打一聲就跑的無禮之舉?”
陸禾凝挑了挑眉,謝翎墨給阿笙安排了那麼多課業,以為阿笙對謝翎墨會心存不滿,沒想到他對謝翎墨還敬重。
看來荷蕊說得沒錯,陸家傾覆后,阿笙是真的長大了,已經能分辨什麼人是為他好,什麼事對以后有用,不像以前總吵著讓人陪他玩。
陸云笙的額頭,聲道,
“阿笙,你還小,有些事你不懂。但是你要明白若我們一直待在這里,就沒有機會查清當年的真相,也沒有辦法洗陸家上的冤屈。你也不想爹和你娘含冤而死,小叔一直下落不明吧?”
陸云笙稚的臉上怔了怔,“姐姐要帶我們回幽州嗎?”
陸禾凝點點頭,隨即又搖搖頭,“陸家冤案的真相總得有人查,旁人幫不了我們,只能靠我們自己!”
“姐姐會回幽州去查當年的真相。你還太小,把你帶在邊不安全,回幽州前,姐姐會把你送到一安全的地方。”
“這里不安全嗎?”
陸云笙稚的嗓音中夾雜著哭腔。
看得出來,他很舍不得謝翎墨。
也不知道謝翎墨那樣冷冰冰的人怎麼會招小孩子的喜歡?
陸禾凝他的頭,笑了笑,把陸云笙抱在懷里,
“你聽姐姐的話,姐姐有姐姐的打算。這個世界上姐姐只有你一個親人了,你要明白這個世界上只有姐姐不會害你!”
阿笙太小,帶在邊也幫不了什麼忙。
可繼續留在別院,擔心謝翎墨會因為遷怒他,也擔心他會拿阿笙來就范。
再加上東黎與西魏遲早要開戰,也害怕朝廷真的會喪心病狂到拿阿笙祭旗。
這些日子,想到了一個人。
或許可以把阿笙給他。
用午膳的時候,陸禾凝留在忘憂閣和阿笙荷蕊他們一起吃。
陸家出了這麼大的事,府中的下人早已四散逃去,自謀出路。
荷蕊本也可以這麼做,可是沒有,仍不離不棄地跟在和阿笙邊。
所以陸禾凝和阿笙早已不拿當下人看待,吃飯的時候自然要留一起吃。
廚房送來了十菜一湯,菜品盛,不比謝家老宅的差。
他們正準備開吃,謝翎墨不知從哪又冒了出來。
他長一邁,進屋,神自然地走到陸禾凝旁邊坐下。
他一坐下,荷蕊坐不住了。
噌地一下站了起來,丟下一句,“奴婢去外面和楊嬤嬤他們一起吃。”
下人自有下人用膳的地方。
說完荷蕊一溜煙跑走了,陸禾凝想拉都沒拉住,那架勢簡直拿謝翎墨當洪水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