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翎墨原本想跟陸禾凝一道進宮,臨出松墨苑,恰逢暗探送來一封急公函。
他原打算讓陸禾凝等他一會,等他理完公務陪一起去,孰料陸禾凝沒等他,自己就走了。
王皇后派來接的車駕就在謝府門前等著,陸禾凝提著子上了馬車,馬車吱悠吱悠地往皇宮的方向去了。
到了宮門口,站在宮門口,看著這巍峨的宮殿,陸禾凝的心五味雜陳。
陸家通敵叛國,滿門抄斬的判決就是從這座皇城送出的吧?!
憎惡這座皇城,也憎惡如浮萍不能為陸家翻案的自己。
但最憎惡得還是皇城中那群手握大權執掌生殺卻不分黑白的掌權者們。
是他們讓知道,人命如螻蟻,冤死一個忠臣很容易。
只要他們愿意,權力就是他們手中指點人生死的判筆,讓誰生,誰就能生,讓誰死,誰就得死!
而今日還要在害死自己全家的仇人面前唯唯諾諾,這還真是不太容易做到的事。
陸禾凝按按眉心,神淡然地跟著侍走了進去。
王皇后的中宮距離黎宣帝的延年殿不遠,宮人帶著繞到延年殿旁邊的小路,前往王皇后的蘭英殿去了。
路過延年殿時,陸禾凝駐足了片刻,看著延年殿的朱紅鎏金殿門,有一瞬間的沖想沖進去請求黎宣帝重審陸家冤案。
這種沖剛一冒頭,就被陸禾凝按了回去。
要求重審陸家冤案,便是讓黎宣帝承認當初他下錯了命令,冤死了忠臣。
朝令夕改是為君大忌,沒有哪個天子會樂意自己的皇權到挑釁,尤其是在沒有任何證據的況下。
陸禾凝嘆了口氣,跟著侍往蘭英殿去了。
蘭英殿
王皇后出自頂級門閥世家瑯琊王氏,家世自是沒得說,可惜不得宣帝喜。
比起,同樣出自頂級門閥世家的崔妃和出自二流世家的庾貴妃要更得寵的多。
崔妃便是曾經的崔貴嬪,因生了安王殿下被晉升為妃位。
庾貴妃自不必說了,生了東宮太子,不出意外,未來的兒子將榮登大寶。
因不得圣心,所以王皇后宮多年仍無所出。
進殿前,陸禾凝以為王皇后不得寵,可能是因為相貌在如云的后宮不算出挑,所以不得黎宣帝喜。
進到殿,看到莊嚴華麗的椅上坐著的容貌端莊的人,陸禾凝方知大錯特錯。
王皇后分明是個姿容絕的人,饒是的姑姑還活著,王皇后跟亦不分伯仲。
這樣的人,又為何會不得陛下喜呢?
在王皇后的下首的紫檀木椅上,還坐了個容貌普通的年輕子。
說容貌普通,倒也不太對。
因為的普通只是相對王皇后這樣傾國傾城的大人來說相對普通,實際上也算個容貌清秀的子。
想來便是酈公主了。
難怪謝家看不上酈公主做他們未來的主母,不說世,就是這容貌,配謝翎墨也有點不夠用。
“罪臣之陸禾凝見過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見過酈公主,酈公主千歲千歲千千歲!”
陸禾凝跪到地上,認認真真給們行了個大禮。
行過禮后,陸禾凝整個子還半趴在地上,等著們起來。
然而,等了許久,都沒有聽到們開口。
陸禾凝心知,這恐怕就是王皇后和酈公主在給下馬威了。
因為第一次面見王皇后和酈公主,還不清們的脾,是以陸禾凝不敢輕舉妄。
恭恭敬敬地跪著,許久,子連抖都不曾抖一下,將世家嫡的端莊和穩重刻進了骨子里。
“倒是個能忍的,起來吧!”
約莫一柱香后,陸禾凝終于等到了那聲喚起來的命令。
然剛站起,突然聽到一直未說話的酈公主尖一聲,
“啊~”
酈公主的聲音屬于又尖又細的那種,穿力極強,刺得陸禾凝耳生疼。
還在想酈公主怎麼了,一驚一乍的,卻聽到,
“陸禾凝,你居然弄臟了我母后最喜歡的栽絨地毯,還真是鄉野之地來得野丫頭,上不得臺面。”
鄉野之地?
陸禾凝眉心微蹙,瓷白如玉的面容上浮現抹淡淡地不悅。
他們陸家是江南鐘鳴鼎食之家,祖祖輩輩世代有人在朝為,江南富庶之地,陸家在江南的產業遍布蘇、杭、湖、潁、永等幾大州郡。
而幽州位于北地,雖不如江南富庶,但因其地北燕、東黎、西魏三國界。
不打仗時,幽州是三國民眾互通貿易的必經之地,什麼稀奇古怪的沒見過。
說是鄉野來得野丫頭,未免折辱江南和幽州百姓了。
再說,進來以后什麼都沒做,便被們罰跪了半天,怎麼就弄臟了皇后娘娘最的地毯?
陸禾凝垂眸去,原來酈公主說得是這個。
在跪過的地方,以淺杏黃為底的栽絨地毯上有一小片暗的水痕。
陸禾凝有些赧,已經過了年,蘭英殿還生著地龍。
皇后娘娘和酈公主都只穿了輕薄紗,可沒有準備,穿得還是帶了夾層的淡青領襦。
又被們罰著跪了許久,跪著還需要保持儀態,需要借助胳膊和腰背部的力量,是以潔的額頭滲出了一層薄汗。
酈公主說得便是的汗珠滴在地毯上弄臟了皇后娘娘寢殿的栽絨地毯。
陸禾凝想辯稱,汗珠是水汽凝結,不臟的。
可正要開口,就聽到酈公主大喝道,
“來人,陸禾凝不知尊卑,不敬母后,拖下去杖一百!”
一百杖?就是男子能生生扛下一百杖的都之又,更何況
酈公主這跟想要死有什麼區別?
陸禾凝抬眸著大殿之上坐著的兩位著華的尊貴子,瓣平。
王皇后面無波瀾地在品茗,對于酈公主說弄臟殿的地毯要杖一百的決定,似乎沒有異議。
而酈公主揚著下,目森然地看著,眉眼間都不去的狠之讓陸禾凝心中冰涼一片。
看來荷蕊的報沒有錯,酈公主還真是個不容人的跋扈的子。
說話間宮人已經上前,架著陸禾凝要拖下去。
不過陸禾凝心中已有計較,所以并不慌。
立在原地,面容沉靜地沖著椅上所坐的王皇后盈盈一笑,不卑不道。
“禾凝有幾句話想對皇后娘娘說,能否請娘娘聽完再決定是否要杖責禾凝?”
王皇后掀掀眼皮,神淡淡地覷了一眼,一副不興趣的模樣。
酈公主也在旁邊添油加醋,“母后,定是怕了,想拖延時間,您沒必要理會。”
王皇后似乎頗為認同酈公主的話,抬起右手,沖宮人們姿態優雅地揮了揮,示意宮人們陸禾凝拖下去。
宮人們領命,架著陸禾凝就要往殿外拖去。
陸禾凝扯扯角,好一對狼狽為的母。
現在確定王皇后生得如此天生麗質,卻不得圣心,或許怨不得陛下。
因為再好看的人,若是個沒腦子的,也不過是個草包罷了。
揚聲,“世人都說酈公主是個氣量狹小,囂張跋扈的人。而被養這個子跟皇后娘娘有不可分的關系。”
一句話功地挑起了酈公主的怒火,也功地讓王皇后的目放在上。
“賤人,你說誰氣量狹小,囂張跋扈?”
酈公主清秀的臉,面容微微扭曲,噌地一下站起來,提著子就要沖過來找陸禾凝算賬。
“酈!”王皇后住了。
一臉肅穆地看著陸禾凝,若有所思地說,
“你是說外面的人都說本宮把酈養歪了?”
“母后~”酈公主拖長了音。
王皇后打斷,“聽說!”
心知這步棋走對了,陸禾凝抿抿角,一本正經道,
“是,世人都這麼說,酈公主被皇后娘娘養廢了。更有甚者還有人說皇后娘娘能把酈公主養這種子,是因為皇后娘娘自己就是這樣的子。”
“陸禾凝,你大膽!本宮是陛下親封的公主,那幫庶民有什麼資格在背后議論本宮?還有誰給你的膽子敢在本宮與母后面前搬弄是非的?”
酈公主被氣得跳腳!
不是不知道在宮外名聲不好,可不在乎!
是堂堂公主,生來就該高人一等,那幫卑賤之人的胡言語豈會放在心上!
就喜歡他們不喜歡,還干不掉的模樣,有本事讓陛下廢了!
可不在乎那幫庶民的評價,不代表母后不在乎。
陸禾凝把的囂張跋扈說是母后的子亦是如此,這不明擺著在搬弄是非,挑撥們母的關系?
王皇后出自瑯琊王氏,名門出,人品如何暫且不論。但一定是注重名譽名聲這些虛名的,因為一定程度上的聲名跟整個瑯琊王氏掛鉤。
可以不得寵,但一定不能被人說沒有教養!
看王皇后態度有所松,陸禾凝不理會酈公主的跳腳,徑自下了一劑猛藥。
“今日只因禾凝的汗滴落在您殿中的地毯上,皇后娘娘便縱容酈公主杖禾凝一百。這是不是說明在皇后娘娘心中一條人命抵不上您殿的地毯。”
酈公主嗤道,“一個本該淪落教坊司的下賤之人,死不足惜!”
陸禾凝扯扯角繼續說道,
“酈公主可以不在乎禾凝這一條命,但皇后娘娘不能不在乎。”
王皇后神微,“為何?”
陸禾凝輕笑,“因為您是皇后!”
“皇后娘娘貴為一國之母,母儀天下,您不是酈公主一人的母親,您更是千萬黎朝子民的母親。”
“皇后娘娘可以因禾凝犯律令讓禾凝死,也可以因禾凝犯宮規讓禾凝死,甚至于可以因禾凝釀下大禍讓禾凝死。但獨獨不能因禾凝的汗弄了您殿中的地毯讓禾凝死!”
“如今幽州還在北燕的手中,西魏對我朝西南虎視眈眈,蒼州水患,宜州盜匪猖獗,晉州鹽價飆升,百姓苦不堪言。”
“陛下在前朝為充盈國庫思慮到夜不能寐,而您卻在后宮因一塊地毯要杖斃一個無關要的人。”
“傳揚出去,世人不得要揣測你殿中的地毯究竟有多金貴,金貴到容不得幾滴汗。”
“最后勢必上升到國母不仁,生活奢靡,不思民間疾苦,說不定還會有人將您的所作所為同您背后的王家聯系在一起。”
“禾凝份卑微,賤命一條,死不足惜。可禾凝這一死,可就將皇后娘娘陷于不忠不義不仁不孝的境地。”
“皇后娘娘可以不在意禾凝的命,但不能不在乎您貴為國母的威嚴和您母族王家的聲名!”
陸禾凝一番話說完,王皇后的臉上神莫測。
陸禾凝說得是對的,后知后覺地發現,和陛下是太過于縱容酈了。
縱容酈到連長公主的兒都可以隨意戲弄,亦能幫遮掩過去,以至于讓太過于得意忘形。
得意忘形到不把陸禾凝放在眼里,就連想殺,都不肯花些心思想個讓人挑不出錯的理由。
現在留下了個這麼好的被人攻訐的理由,自找麻煩!
酈公主還在旁邊說著,“母后,你別聽陸禾凝胡說八道,您是皇后,整個東黎都是您和父皇的,您想殺一個人,殺了就殺了,誰敢在背后說您的不是!”
陸禾凝扯了扯角,水能載舟亦能覆舟的道理不懂嗎?
酈公主這麼蠢,如果不是因為有陛下和皇后為撐腰,在人人都有八百個心眼子的皇家,能活到現在也是不易。
反過來說,這麼蠢,惹了這麼多事,陛下和皇后還肯跟在后為屁,如果不是陛下親生的,也很難解釋得過去。
王皇后瞪了酈公主一眼,酈公主委屈地閉上了。
這次謝翎墨沒有陪在陸禾凝邊,這麼好的機會,都沒能殺了,實在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