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禾凝,你方才說得是不敢,而不是不恨,所以你心中還是在怪朕當初沒有放陸家一條生路吧。”
黎宣帝的口氣中沒有疑問,只有篤定。
陸禾凝扯扯角,“陛下覺得民該恨還是不該恨?”
說恨犯得是以下犯上之罪,說不恨犯得是欺君之罪,索讓陛下自己選。
黎宣帝聽懂了話語里的意思,他輕笑了笑,問道,
“你覺得陸家是被冤枉的?替陸家覺得不值?覺得朕是昏君?”
不知道黎宣帝問對于陸家一案的看法是何用意,陸禾凝沉默了片刻,溫聲道,
“陛下承天命,四海,天縱圣明,天高聽下,怎能說是昏君?”
“但我爹和小叔弱冠之年便效忠于陛下,十余年來在任上夙興夜寐,殫竭慮,從未有過毫懈怠。當年僅因一場敗仗就斷定他們通敵叛國、意圖謀逆,這對他們委實不公。”
一句話既對黎宣帝阿諛奉承,又堅定地表達了自己維護家族的立場。
倒是個聰明的!
黎宣帝盯著的眼神從清明到復雜,暗的眼底跳躍著勢在必得的火焰。
“陸禾凝,你太天真了!那不止是一場敗仗那麼簡單!那場仗讓黎朝失了幽州,失去了保衛北境的天塹,大大折損了我東黎的面,也拱手將幽州送到了北燕手中!”
陸禾凝忍不住道,“可是如果不是援軍遲遲未到,我們陸家又怎麼可能守不住幽州?”
明明小叔已經苦苦守了兩個多月,但凡援軍早點趕到,幽州怎麼可能丟?憑什麼讓陸家擔下所有罪名?
黎宣帝眉眼疏淡,“你又怎知不是你小叔故意貽誤戰機,為北燕攻幽州爭取時間?”
陸禾凝瞪大眼睛,不可置信道,“陛下想說,我小叔謊報軍,貽誤了增援的時機?”
不,不可能!小叔不是這種人!
若小叔真的想貽誤戰機,又為何會在山關苦苦守了兩個多月?
見不信,黎宣帝淡聲道,
“北燕大軍是在十一月十四攻進幽州的,而冀州都督收到陸懷琛的求援信是在十一月十二。”
“從冀州到幽州快馬加鞭也需走上三日,更何況還要準備糧草和軍械。冀州援軍又如何在兩日趕到?”
“在北燕大軍攻幽州前,陸懷琛明明有那麼多時間可以向周邊州郡請求支援,他為何不派人傳信?”
黎宣帝說得這些細節是陸禾凝所不知道的。
所以小叔苦苦支撐了兩個月,卻從未想過援軍支援?
這不可能啊?
當時在戰場后方負責疏散百姓,幽州城破前,已經有一個月沒有見過小叔了。
所以對于這些軍事細節,并不是很清楚。
陸禾凝怔怔地,咬著瓣,朱的瓣泛出雪。
“這不是真的,這其中定有什麼誤會?我小叔戎馬一生,在戰場上料事如神,他絕對不會錯判軍!”
黎宣帝站起,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態俯視著跪在地上的陸禾凝,
“陸懷琛是不會錯判軍,有沒有可能他是故意的?故意拖延時機,為北燕大軍攻城爭取時間?”
“陸禾凝,朕明白你不肯相信你從小敬仰的父親和小叔本就是利熏心道貌岸然的偽善之徒,可人證證俱在,由不得你不信!”
陸禾凝跪坐在地上,眉眼倔強地看著黎宣帝,
“不!不是這樣的!我小叔不是陛下說得那種人!”
“他若是真的想為北燕大軍爭取時間,那在北燕兵臨城下之際,直接把山關城門打開,放北燕大軍進城豈不更快些?又何苦帶著部下在山關苦守兩個月?”
這背后定然有人在使詐!
這倔強的神同記憶中那子的神如出一轍。
心忍不住了下來, 黎宣帝轉著拇指上的玉扳指,淡聲問,
“陸禾凝,你想讓朕為陸家平反嗎?”
著玉扳指的修長手指暗暗,黎宣帝的視線牢牢地鎖在上,如同覓食的獵豹鎖定了獵。
陸禾凝心頭微微詫異,明明方才陛下還言之鑿鑿陸家有罪,小叔有罪,怎麼突然間就改口要為陸家平反了?
總不會是的那幾句話說了陛下吧?
陸禾凝心頭升起一抹不合時宜的期,想了想,坦誠道,“陛下肯嗎?
清麗的眸子忽閃忽閃,一臉無辜地看著黎宣帝,瀲滟的水眸中寫滿了。
這無辜的模樣也同記憶中那名子一模一樣,黎宣帝結微,放了聲音,
“你若同意離開謝翎墨,宮為妃,朕便為陸家平反!”
宮為妃?
所以本不是的話打了陛下,而是徹頭徹尾的條件換?
陸禾凝跪坐在地上,咬著瓣怔怔地問道,
“只要我答應宮為妃,陛下便愿意為陸家平反嗎?”
黎宣帝清俊的眉眼間泛起一抹喜意,“君無戲言!”
“呵~”陸禾凝間發出一聲輕嗤,“所以陛下并不是真的相信陸家是清白的,只是想讓民宮,才會答應為陸家平反。”
黎宣帝的臉微沉,“陸禾凝,陸家之事,人證證俱在,本不是冤案!但是朕看在你的面子上,可以睜一只眼閉一只眼,還陸家一個表面的清白。你不要不知好歹!”
“看在我的面子上?”陸禾凝眉眼間帶著帶著抹淡淡的嘲諷,“民竟不知,民的面子這麼大,可以讓陛下罔顧事實真相,將黑的說白的,壞的說好的!”
黎宣帝的臉黑如墨,他冷聲,“陸禾凝,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
陸禾凝站起,對黎宣帝行了個禮,秀的容上面無表,陸禾凝直視著黎宣帝,一板一眼地答道,
“或許在陛下眼中,陸家之案已鐵案,沒有翻案的必要,也不值得陛下再去花心思探尋其中是否有。”
“可民要說,陸家不需要表面的清白,因為陸家就是清白的,這背后必有!”
心頭滿是蒼涼,他們陸家滿門命和一生的堅守,在黎宣帝心頭竟不及他充盈后宮來得重要!
“民會找到證據,證明這一切!”
黎宣帝聞言,鋒利的眸危險地瞇起,
“所以你是不愿宮為妃了?”
陸禾凝瓷白的小臉寫滿了堅定,認真道,
“陛下乃九五至尊,禾凝能得陛下的眼,是禾凝的榮幸。”
“但是好不侍二夫!民早已與謝相爺心意相通,此生能得謝相爺看中,得以陪在他邊,民十分慶幸,再無旁的想法!”
“還請陛下見諒,民不能宮為妃!”
直到此時,陸禾凝才更能會到謝翎墨為何會改變心意,要讓做妾!
非常時期,行非常之舉!只有已經嫁了人,才能明正大地拒絕黎宣帝!
至于黎宣帝敢不敢君奪臣妻,那就要看看這個臣子是誰了?
話音剛落,黎宣帝的臉眼可見的鷙下來。
營帳中陷詭異的安靜,有一瞬間,陸禾凝都擔心黎宣帝會惱怒殺滅口,心中又覺得就算黎宣帝想殺,但看在謝翎墨的面子上,也不會真的拿怎麼樣。
思忖間,營帳外傳來一連串飛馳的馬蹄聲,伴隨著馬兒的長嘯,烈馬在陛下的營帳外地停了下來。
“謝相爺,陛下在帳中見客,您不能進去!”
陵年的阻攔聲在帳外響起。
“安王殿下出事了,本相必須馬上面見陛下!你若再敢阻攔,出了事你擔待得起嗎?”
謝翎墨清冷低沉略帶急促的嗓音響起,陸禾凝懸著的心放了下來。
下一瞬,營帳的簾子被掀起,陸禾凝回頭看去,穿玄鎧甲,手持馬鞭,神焦急的男子大步流星地走了進來。
“阿凝~”
他進來后第一時間走到陸禾凝邊,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
見沒事,臉緩和了下來。
他大手一撈,將攬在懷里,轉面對黎宣帝朗聲道,
“陛下,生弱膽小,嫻靜守德。您帝王之姿,氣勢凜冽,很容易嚇到。”
“還有阿凝已為臣婦,府中規矩繁多,日后您若是想見阿凝,煩請由臣代為轉達或者召臣在旁作陪,切莫私下單獨召見!”
“否則若是把阿凝嚇出個好歹來,或者傳出些風言風語影響到阿凝的名聲,會讓臣與阿凝之間極為困擾!”
語氣雖恭敬,說出的話卻委實不客氣。
若平日謝翎墨說膽小,定不會依他。
可當著黎宣帝的面,陸禾凝扯了扯角,配合地進謝翎墨懷里,瀲滟的眸中泛著意,小臉上慘白。
揚起細長的脖子,對著謝翎墨故作天真道,
“翎墨哥哥,你誤會陛下了!陛下我來,是想替我幫陸家翻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