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要娶妻了?
夜中謝棠雨睜著無神的大眼睛,咬著瓣長久地沉默著,知道二哥沒有將許給蕭家三郎后的雀躍的心重新沉寂如一潭死水。
什麼時候開始對那看起來英俊獷,行事豪放不羈的男人有了不一樣的想法呢?
或許是第一次見面,那男人就機緣巧合下送了一支銀質發簪開始。
那發簪的款式很糙,一點也不致,莫說這樣的世家貴瞧不上,就連平民子也不一定肯帶出去給旁人笑話。
初次收到那支簪子時還不知那男人為何會為禾凝姐姐準備這樣一支發簪。
后來禾凝姐姐在別院養病時,那男人來探禾凝姐姐,才從他口中知道那支發簪是當年北燕大軍兵臨城下,這男人帶著幽州剩余不多的兵力堅守山關,數十個不眠之夜有時是剛與敵軍正面鋒過,有時是與部下商議完軍事后,他獨時,在帳中用上僅剩的幾錠銀子熔了親手為禾凝姐姐準備的新婚賀禮。
想當時那男人在做這支簪子時,心中想得定然是援軍必至,戰事必勝,而他也定能親眼看著禾凝姐姐出嫁。
可惜簪子剛型,還未到打磨環節,幽州大敗,山關沒守住,他也重傷昏迷,被賊人囚了去。
被囚在暗無天日,蟲蟻遍布的地下水牢兩年之久,他用石頭,用鎖鏈,用碗碟的碎片,用邊一切能利用到的東西來打磨這支發簪。
看到的外觀并不平整的不甚完的發簪,卻是這男人的嘔心瀝之作。
想這男人肯把發簪改送給,也是在知道二哥對禾凝姐姐的付出后,料定禾凝姐姐和裴家二公子此生注定無緣,所以才會把本該為禾凝姐姐準備的發簪轉送給。
又或許是在春熙山后山,請那個男人答應帶一起去打探禾凝姐姐的消息,本以為那個男人會嫌累贅,不肯帶,豈料那男人毫不猶豫地一口就應下了。
母親是二嫁之,曾聽母親提過前一個夫家江南陸家門風清正,家規森嚴。
為了讓族中男子不過分沉湎,家規中有一條便是族中男子當以夫妻和睦為己任,要潔自好,敬重發妻。如妻未犯七出之條,未經發妻允許族中男子不得納妾,更不能趁發妻有孕時借機納妾。
所以母親在懷禾凝姐姐時,前一個夫君從未因有孕就要求母親為他抬妾(注:小棠雨不知道陸禾凝的世)。
可父親不同,父親于一事上甚是荒唐,他的原配妻子就是因父親當著妾室的面下正室的面子,一氣之下自縊而死。
而還在母親腹中時,父親就以母親有孕為由,未經母親同意,一連抬了兩房妾室還不夠,還要母親將的婢開臉,給他做通房。
母親不愿,和父親大吵了一架,爭執間被父親推了一下,摔了一跤,導致比預計產期早出世三個月。
因早產一出生就帶了病,羸弱,時還曾被大夫斷言活不過二十歲。
所以從小家中長輩就拿當弱不風的花骨朵,尤其是娘親,更如驚弓之鳥般,但凡有點刮風下雨的天氣,就不讓出門,更遑論讓以犯險。
是向往外面的世界的,也不想總被束縛在一方庭院中做籠中之鳥。
幾個月前與那男人分別之際,問過他,為何那日會同意帶上,不怕拖累他嗎?
事實上一路上也確實給他找了無數個麻煩。
料那男人聽到的問題后,只是笑得爽朗,隨口答道,
“小棠雨想去見見世面,那便去唄,多大點事!至于累贅,我若連個小姑娘都護不住,還配做鎮守一方的將軍?回家挑糞得了!”
男人糙樸素的話語,給了極大的安心,原來這樣的,也并不是會被所有人當累贅。
又又或許是在上山尋找阿凝姐姐的路上,因弱,行慢,無數次快被人識破是扮男裝時,都是那男人寸步不離地把帶在后,義無反顧地擋在前,干凈利落地替解決即將到來的危險。
又又又或許是將阿凝姐姐在別院醒來后,哭著求他帶走,不想留在盛京,不想讓二哥知道的下落后,那男人沒有因為得了二哥的好,就不顧禾凝姐姐的意愿,向二哥獻祭禾凝姐姐。
反而一秒都不帶猶豫的應下了禾凝姐姐的請托,并放出豪言,他是男人,為陸家報仇是他的責任與使命,不是禾凝姐姐的。
若以犧牲禾凝姐姐來換取他的前程,那他不如買塊豆腐把自己撞死得了。
不僅如此他還讓禾凝姐姐心中怎麼想就怎麼做,做好自己,不必顧及他。
雖然和那男人相的時間并不多,可從他上展現的男人的擔當和襟,還有對家人無條件地呵護與付出,讓看到原來利益當前,也不必總是獻祭子來尋求最優解。
一個頂天立地的男人,是可以為想守護之人的參天大樹,為其守護一方天地。
可……
對那男人的崇拜,終究只是的一廂愿。
以那男人的兄長和母親的關系,那男人和禾凝姐姐的關系,心中所想,終究是為世人所不容的,家里人不可能同意,就連禾凝姐姐也不見得會接。
更何況那男人竟然想找別的子婚了,或許那男人也不會接吧。
這麼想著,麻麻的痛意從心底傳來,謝棠雨小臉慘白,額角全是汗意。
被角,潔白的貝齒咬在的瓣上,淚水從眼角落,枕中。
遲遲等不到謝棠雨的回音,陸禾凝想當然地以為已經睡了,半坐起幫棠雨掖掖被子,躺下闔上了眼眸。
翌日一早,陸禾凝醒來時,謝棠雨已經起來了,正坐在銅鏡前簪發。
陸禾凝穿上鞋,下到地上,打了個哈欠,了個大大的懶腰,猝不及防轉頭,看到銅鏡中謝棠雨煞白的臉嚇了一跳。
“棠雨,昨夜沒睡好嗎?怎麼臉這麼難看?”
眼眶周圍的黑眼圈活像一夜未眠似的。
謝棠雨笑得勉強,眼神躲閃著,“沒,我……我就是有些認床。”
陸禾凝沒多想,以為是謝棠雨過慣了錦玉食的生活,適應不了這里的條件。
于是隨口回道,“我這里條件是簡陋了些,你若睡不慣,待會我陪你去外面買點新的床褥來。”
謝棠雨扯扯角,心不在焉地拿撲遮著眼下的黑眼圈,胡應道,“呃……好!”
梳洗完,東廂房的門還鎖著,謝翎墨到現在也沒回來。
這男人向來是日理萬機的,陸禾凝懶得管他,只招呼著謝棠雨和陸云笙一道去前廳用早膳。
三人剛到前廳坐下,就見陸懷琛風風火火地進來了。
看到他,謝棠雨小臉一紅,心頭一陣別扭,別過臉去不看他。
在場的其余三人,沒有注意到的不自在,陸懷琛走近后,一把將陸云笙抱在懷里,擰著他包子般的小臉,調侃道,
“笙小子又重了!小叔我都快抱不了!看來這盛京謝家的伙食確實養人。”
目在及一旁的謝棠雨那弱不風的小板時,又似被打臉般,陪笑道,
“盛京謝家的伙食是只養我們陸家的小子嗎?怎麼小棠雨還是這般瘦弱?”
本是隨口說的無心之話,聽到謝棠雨耳中,就像他在嫌棄子弱似的,眼眸一暗,別扭道,
“我瘦我的,吃你家大米了,你管我?”
聽破天荒地懟人,陸禾凝挑眉,印象中棠雨對誰都是細聲細氣,和風細雨的,怎麼獨獨對小叔這般不客氣。
陸懷琛大大咧咧慣了,完全沒有聽出話語里的別扭,樂呵呵地換了個話題,
“聽聞小棠雨是逃婚出來的?看不出來小棠雨這般的乖乖還能做出如此離經叛道之舉。”
他的話毫無疑問地讓謝棠雨的星眸愈發黯淡。
他……就這麼想嫁人?
心頭似乎被貓抓過似的,疼得不能自已,張張,卻什麼也說不出來。
另一邊陸懷琛仍沒發現的異常,自顧自說道,
“逃得好!不愧是經我調教過的人,做人就當如此,遇到不平之事要起反抗,絕不能任人擺布!”
一句話讓謝棠雨的心由晴轉,眸子亮亮的,看著陸懷琛的眼神多了幾分欣喜。
一旁的陸禾凝好笑地接過話,“小叔,什麼時候棠雨妹妹了經你調教過的人?”
陸懷琛嘿嘿一笑,一本正經地回道,“在春熙山后山那夜,不就哭鼻子的,稍微上點風吹草,就嚇得小臉發白,想要臨陣退,哪次不是小叔我擋在前,替鼓舞士氣,帶著一往無前的?!”
聽他提起當日的糗事,謝棠雨素白的臉染上紅暈。
抿抿,不接話,因為沒什麼好接的,他說得都是真的。
另一邊陸禾凝已經換了話題,“小叔今日怎麼來得這麼早?”
往常小叔都是午后或者晚上才來,很有一大清早就來的。
陸懷琛撓撓頭,“謝相昨晚連夜派人給我傳信,讓我今日一早過來有大事相商。”
大事相商?
陸禾凝擰眉,什麼大事?怎麼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