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懷川被江映梨的三問拷問得面青白接,渾抖不止,連呼吸都不順暢了。
跪在葛懷川與江映梨後的臣子臉也沒好到哪里去,唯有葛懷川右側的宋章尚且可算淡定。
蕭承瀾站在階上,目不轉睛地看著江映梨,眸子里閃爍著難以消解的芒。
江映梨跪在殿中,仰目著他,眼里滿是堅定,像是在說——陛下,無論什麼時候臣妾都和你站在一起。
他揮袖一甩,指尖掃過下面的一眾臣子。
“你們聽聽貴妃所言,何沒有皇後之風?”
“諸卿口中大義不滅,禮法不滅,唯獨沒有人將心思放在眼下闔待商榷的國事上,一心攔著朕立後,聽了熙貴妃三問,你們為人臣,可到愧?”
被蕭承瀾這樣一問,許多前來勸諫的人都沉默了下來,默默地垂下了眼瞼。
葛懷川一口氣順上來,橫眉倒豎,冷哼了一聲:“熙貴妃,你這是狡辯!國家大事要為君解憂,難道禮法就可以罔顧?此是政事堂,陛下在與臣等議政,你作為妃妾貿然闖,毫沒有皇後之風,反倒是一恃寵而驕的妖妃姿態!”
“葛懷川,你簡直放肆!”蕭承瀾暴怒,抄起手邊一個墨玉筆架準備砸下去,“來人,將他拖……”
“陛下!”江映梨倏然出聲。
看著他搖了搖頭,意思是切莫怒,讓臣妾來。
蕭承瀾攥了那個筆架,終究是放下了手。
江映梨看了一眼葛懷川,眼中并沒有被指認妖妃的慌, 反而滿是堅定,語氣中還有一嘲弄:
“葛大人大義凜然,對妖妃深惡痛絕。歷朝歷代,如葛大人一般的人還真是不呢,不過,得寵些的嬪妃便被做妖妃,說我們朝政,有亡國之象,可事實真是如此嗎?”
“怎麼不是如此,熙貴妃娘娘,你今日擅闖大殿,以一介婦人之責問朝廷重臣,你已有禍國之相!”
“好一個一介婦人之,既瞧不起婦人之,又何必忌憚至此。我們這些所謂的妖妃,長在深宮,所見不過四方宮墻與一隅微末天地,若真能于方寸之間顛覆了社稷,大人不應該先對我們口誅筆伐,而是先為自己的能力到愧。”
“你們不是飽讀圣賢書嗎,你們不是有算嗎,難道你們的謀略和才能,竟然比不過一個寵妃的嗔笑嗎?”
江映梨心平氣和說完,旁邊的葛懷川一張臉已經漲紅。
周圍大臣們的表也是愕然到不像話,唯有宋章若有所思,像是對方才那段話有所。
“你們應該把目對準對大鄴虎視眈眈的蠻夷,而不是後宮的人,青史留名應該靠自己的功績,而不是靠討伐一個人。你們將人視作朝政的敵人,可從沒想過我們也有明辨是非的能力,我們也希追隨賢明的君主,希海晏河清,盛世繁華。”
“本宮和許許多多的後宮妃子們,能繡出栩栩如生的繡品,能跳出賞心悅目的舞蹈,我們會的,你們未必會,可你們真的是不會嗎?不,你們只是沒有學過,我們也一樣,若我們也能像你們一樣自學史書經綸,我們也會為心懷天下,為君王獻計的能臣,怎麼在你們眼中,我們就了整日鉆營蠱君王,讓大鄴亡國的一介婦人?實在可笑。南橘北枳,陛下在本宮十五歲時就教給本宮的道理,葛大人一把年紀了,難道還不懂嗎?”
江映梨越說,心就越堅定。
才不是什麼妖妃,只是和陛下相,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子罷了。
亡了陛下的國,難道對有什麼好嗎?
這樣簡單的道理,為什麼這些大臣就不懂呢。
何況,怎麼就不能做皇後了。
知榮辱,辨善惡,管得好後宮,又為大鄴誕下皇儲,陛下也重,沒有人比更有資格做皇後了。
蕭承瀾站在階上,目從未從江映梨的臉上移開片刻。
方才他心里對葛懷川攻訐江映梨的憤怒已經散去,或者說,現在他的心里,除了對江映梨的欣賞與贊嘆,已經容不下別的緒。
他的梨兒,長大了。
這就是他說的鋒芒。
現在的鋒芒已經耀目到讓他移不開眼。
他一步一步走下階,來到江映梨前,親手將扶起,抓了的手。
他看著平日在天子殿能言善辯此刻卻被詰問得啞口無言的大臣們,漸漸笑起來,高聲道:“今日之事,朕不會讓史去任何一字,是非功過,任憑後人評說。”
葛懷川突然反應過來:“陛下,不可啊,今日只是一番言語爭鋒,激烈便有言辭不當的地方,怎麼能只字不?”
蕭承瀾靜靜看著他:“卿不是自恃大義凜然,為朝綱社稷討伐妖妃嗎?為何心虛?”
“這...微臣...”葛懷川躊躇一番,驀地看向宋章。
“宋大人,難道你就沒什麼要說的?”
葛懷川思忖著,宋家這樣的大家族,歷經幾百年風霜不倒,對秩序禮法看中至極定會對熙貴妃以如此低微的世登上後位不滿。
皇後怎麼樣也該出書香門第,怎能出市井?
宋章也有很大的話語權,他只要開口,陛下便再不能一意孤行,否則便是寒了重臣的心。
宋章眼觀鼻鼻觀心,不急不躁道:“不知葛大人讓我說什麼?”
葛懷川眼睛瞪得溜圓:“大人難道忘了今日是為什麼來此嗎?”
宋章跪在地上,對蕭承瀾拱了拱袖子:“老臣自是為給陛下送卷宗而來。”
葛懷川氣得胡子抖了抖:“你方才明明……”
“你們方才問我去不去長慶宮,我只是覺得順路就跟你們一起來罷了,你們為諫何事,我實在不知。”
葛懷川再一次心梗。
宋章這個老狐貍,先前混在他們中間渾水魚,此刻卻反水!
宋家不要後位就算了,為何偏偏屬意這個熙貴妃?
宋氏不反對,那就是變相地支持。
如此一來,此事轉圜的幾率聊勝于無啊!
可是葛懷川想不明白,熙貴妃的親眷都已戴罪離京,後空無一人,支持登上後位,又籠絡不了勢力,宋家能獲得什麼好?
見葛懷川漸漸地沉默下來,蕭承瀾心甚為愉悅地笑起來,他牽著江映梨的手走上階。
江映梨任由他牽著,站在他側,與他一同俯視殿臣子。
蕭承瀾不容置喙的聲音響起。
“此事到此為止,不容再議。朕榮登九五,站在權力之巔,不能立心之人為皇後,豈非可笑?”
“從現在起,熙貴妃就是朕的皇後,諸卿,行禮參拜吧。”
話音落下須臾,宋章先在地上跪好了,第一個展袖叩拜下去。
“陛下萬安,皇後娘娘萬安。”
其余臣子窺見宋家態度,也察覺此事再無轉機,便跟在宋章後面齊叩拜。
“陛下萬安,皇後娘娘萬安!”
葛懷川一臉土,也叩拜下去,但混在人群中沒有開口。
江映梨自然看得見他并不是真正的心悅誠服。
今日殿中一番爭辯,的確只是口舌之爭,但相信,假以時日,這個皇後定能讓所有人心服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