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映梨對蕭宸安的關心和護實在太超出蕭承瀾的預料。
仿佛只要看不到這個孩子,就會變得焦慮不安。
蕭承瀾總覺得對這個孩子謹慎得有些太過了,不讓他抱,漸漸地,連秋霞和連翹也抱不得了,只能和娘接手。
夜里,蕭承瀾把娘到自己跟前。
“皇後近來半月實在反常,難道朕不知道的時候,麟兒過什麼傷,所以才讓皇後要時時刻刻都要看著才放心?”
娘搖頭:“稟陛下,麟兒一直照看得很仔細,連一些輕微的磕都不曾有過。”
蕭承瀾目落在趴在小床旁邊照顧蕭宸安的江映梨上,眉頭蹙起,看起來疑又落寞。
“那這樣,是不是太過勞心勞力了?伺候太子的嬤嬤不,還是一刻也不肯不松懈。”
娘見過不剛做母親的婦人,都是從月子里開始,越來越喜歡自己的孩子。江映梨的行為落在眼中便沒什麼奇怪的,如實回答道:
“陛下有所不知,人生完孩子,都是如此。娘娘看到剛生出來的殿下那會兒,還哭著嫌他丑呢,以後便會越來越喜歡了,這才正常。”
“正常。”蕭承瀾低聲重復了一遍這兩個字。
娘點頭,繼續道:“這是娘娘的頭胎,娘娘自然自然寶貝得很,第二胎應當就平常心了,這孩子越多啊,心反而...”
“不。”蕭承瀾倏然出聲,轉過,用指尖按了按眉心,眉頭蹙著。
絕不可能再有第二個孩子。
“ 你下去吧。”蕭承瀾揮手趕走了娘。
他聽著不遠江映梨哼著哄孩子的歌謠,心里愈發焦躁。
他并不記得他小時候,母妃會這樣時時刻刻看著他。
“來人。”
連翹聞聲而來,“陛下有何吩咐?”
“去將徐院使傳喚過來。”
連翹應聲去了,蕭承瀾走到江映梨邊,和一同待在蕭宸安的小床旁邊。
蕭宸安哭起來鬧騰,但笑的時候乖乖的,可至極,蕭承瀾瞧著他,心好了不。
徐院使來了,蕭承瀾讓他為江映梨與蕭宸安都請了脈。
“陛下,皇後娘娘與太子殿下康健。”
蕭承瀾有些遲疑:“皇後,當真無恙嗎?”
徐院使再一次鄭重點頭:“回稟陛下,娘娘子無虞,一切正常。”
蕭承瀾垂下眼睫,等了幾息,又問:“皇後對太子殿下的護之過甚,恨不得時時刻刻抱在懷里,如此也是正常的?”
徐院使思索片刻,“陛下,母親的天使然,皇後娘娘此舉并不奇怪。”
蕭承瀾微嘆:“朕知道了,退下吧。”
徐院使走後,蕭承瀾獨自在外殿踱步,夜微涼,他的心有些茫然。
天使然。
那為什麼許氏沒有這種天。
難道因為小時候被冷落,現在才如此張這個孩子嗎?
蕭承瀾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再進殿時,江映梨已經睡著了,麟兒躺在邊,母子倆躺在一起,溫馨好。
蕭承瀾輕聲走過去,坐在龍榻邊,目落在江映梨恬靜的睡眼上許久。
既然都說這樣無微不至地照顧太子是正常的,那大抵,是他還沒適應父親這個角吧。
也許他不能再像從前那樣,偏執到江映梨心里只能容下一個人,為他一個人歡喜,為他一個人哀傷了,麟兒畢竟是他們的孩子。
蕭承瀾手撐在江映梨耳邊,帶著迷的眷吻過眉心,努力不去回想躲避他親吻的那一幕。
他的吻同樣也落在了蕭宸安上。
蕭宸安并未睡著,出白白胖胖的小手抓住了蕭承瀾頸側垂下來的頭發,一邊扯一邊天真地咧著笑著。
蕭承瀾笑起來,順著他的力道將頭低了幾分,任由他扯著,又用額頭輕輕蹭了蹭他。
**
翌日,午膳時分,蕭承瀾回了長央宮。
外面的宮人忙忙碌碌地在搬著東西。
蕭承瀾蹙眉,福萬全趕上前責問道:“大膽!你們這是作何,竟然擅自搬長央宮的東西,你們幾個腦袋?”
面前的宮人害怕地跪下,聲音抖不止地回話:“回稟陛下,此事是皇後娘娘準許的,娘娘要帶著太子殿下搬回昭華宮,娘娘說...”
“說了什麼?”蕭承瀾臉鷙地上前一步,疾言厲地問道。
“皇後娘娘說,太子殿下夜里哭鬧,數次起會擾了陛下安寢,所以娘娘干脆搬回昭華宮了。”
福萬全愣了愣,悄悄觀察著蕭承瀾的神。
蕭承瀾站在原地,神冷戾,薄抿一線,眸里慍漸漸濃烈,但更多的是黯然。
“陛下,現在可要去昭華宮瞧瞧?眼下時辰尚早,皇後娘娘定然也還未用午膳吶。”福萬全試探著出聲。
蕭承瀾沉下了臉,甩袖轉。
“不必了,回長慶宮。”
他去了又能如何,不過說上三兩句話罷了。
福萬全悻悻跟在蕭承瀾後,愁眉苦臉的。
這可如何是好。
旁人都說皇後娘娘在意太子殿下是正常的,可他們也不知道娘娘從前和陛下是怎麼相的呀,娘娘最近明顯冷落陛下了。
陛下傷神,眼瞅著人都消沉了不。
可那又是親生的小太子,總不能讓娘抱到東宮去全給下人照料,不讓娘娘見了吧。
這不是又傷了娘娘嗎。
真是左右為難。
蕭承瀾離去後,遠的薛寧閑庭信步,悠然自得地走在花園里,一邊走,一邊輕過兩側的花枝。
看著蕭承瀾的背影,角揚起一抹嘲弄的笑意。
“上一世錐心之痛,你必須百倍奉還,方能平息我的怨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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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蕭承瀾站在昭華宮宮門口,看著垂在宮門角檐下的紗燈,漆黑的眸子里緒復雜。
無邊的夜籠罩著他,婆娑搖曳的樹影下,他的背影仿佛縈繞著散不去的寂寥。
曾幾何時,他最開心的時候就是走到這里,現在心里卻躊躇,猶豫。
六年前,江映梨站在肅王府的門口,提著燈籠等他回府,怯生生地站在臺階上,看到他時還想往秋霞後躲。
他教會上前來牽他的手。
到後來,自己學會了飛奔過來抱著他撒。
如今,一切的期待都歸于平靜,伴著他的,只有慘淡的月。
江映梨聽到通傳,微微福行禮,蕭承瀾走近時,語氣平靜地招呼道:“陛下來了。”
旋即,又從娘懷里抱過孩子,笑盈盈地抱到蕭承瀾面前:“陛下瞧,麟兒可乖了。”
蕭承瀾垂眸瞧著襁褓里的蕭宸安,頭一回心里生出了近似于排斥的緒。
他的目并未在麟兒上多做停留,他朝出手,吩咐道:“梨兒,把他給娘,朕有話同你說。”
江映梨抬眸瞧他:“陛下怎麼神神的,就在這兒說不可以嗎?”
蕭承瀾語氣冷了一分:“不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