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69】 月上柳梢頭【一更】……
【69】/首發
月上柳梢頭, 花市燈如晝。
上元節慶，長安城解除三日宵，以便百姓們通宵達旦的狂歡。
夜幕初降, 便見朱雀大街上已是星河落地般的盛景，兩側槐樹上綴滿絹制宮燈，朱紅、鎏金、月白的燈影在暮裏次第亮起，將青石板路映得如錦緞般流。
坊市街道兩側的商販們也支起層層疊疊的燈架, 有做工巧的走馬燈，搖著銀鱗般暈的魚形燈，倍孩子們喜歡的兔子燈和螃蟹燈，還有小娘子們喜歡的琉璃燈和蓮花燈，千萬盞致明亮的花燈，只人應接不暇、眼花繚。
早在揚州時，雲冉便聽說書人提過長安燈會的盛景。
半個時辰前, 燈還沒亮起時，趴在馬車上看著那些花花綠綠的花燈就已滿是新奇與期待。
等坐在如意樓的雅間裏，憑欄看到燈市上那仿若萬千星辰的花燈時，更是連飯都顧不上吃, 一心想下去逛了。
不過大哥大嫂一家三口、三哥三嫂夫妻倆和四哥都還坐在席上用飯, 也不好意思催著大家趕吃，吃完趕去逛。
“冉冉別著急, 燈會上的花燈會徹夜亮著, 有的是時間逛。”
坐在桌邊的大嫂李婉容見那副蠢蠢的模樣, 不輕笑：“這如意樓的玩月羹可是長安一絕，你先過來嘗嘗吧。”
三嫂錢似錦也道：“是啊，燈會就是得等天全黑了才好玩，太早下去反倒沒意思。”
就連長安城資深玩家雲商也點頭附和：“亥時才放焰火, 戌正下去也不遲。”
他們都這樣說了，雲冉方從欄桿旁走了回來，難為道：“我也是第一次看到這麽盛大的燈會，所以才興了些。”
話落，桌上衆人不約而同都怔了下。
李婉容：我真該死啊，怎的忘記這是妹妹長大後第一次在長安逛燈會。
錢似錦：……破，瞎跟著大嫂說什麽。
雲商：妹妹當年就是在燈會上被拐的，過去這麽多年，怕是早忘記燈會上放不放焰火了。
大郎雲儀和三郎雲澤顯然也想到這點，一時心底都有些沉悶。
雲冉卻沒想到隨口一提，竟衆人心思各異，只自顧自的端起座位前的那碗玩月羹，“還別說，這湯羹賣相人的。”
只見那白瓷碗裏盛著瑩潤的湯羹，米白的湯凍凝得亮，臥著一枚玉團似的糯米丸子做“月”，四周還綴著幾粒嫣紅的糖漬櫻桃和雪白梨丁，宛若散在月下的星子。
銀匙舀開時，混著桂花的清甜漫開來，羹過舌尖，涼帶著潤意，糯米的綿、櫻桃的酸甜、梨丁的脆，餘味裏還纏著一縷若有似無的桂花香，仿佛把上元節的月，都化在了這一碗清甜裏。
不一會兒，雲冉就把這一碗湯羹吃得，意猶未盡地擱下碗時，餘瞥見司馬璟跟前那一碗紋不，不問道：“殿下如何不吃？這玩月羹的滋味真不錯，很是值得一試！”
司馬璟側眸：“你若喜歡，拿去吃。”
“吃一碗就夠了，桌上還有其他好吃的呢。”
雲冉搖頭，小狐貍般狡黠地朝他眨眨眼：“何況燈會上還有許多好吃的，得留點肚子給它們。”
“不過這玩月羹真不錯，殿下真得嘗嘗，不吃會後悔的！”
司馬璟：“……”
人生哪有那麽多可後悔的事。
不過見雙眸亮晶晶的著他，到底還是端起那碗羹，慢條斯理吃了起來。
雲冉見他沒有浪費食，心底也滿足地松口氣。
錢似錦恰好挨著雲冉坐，見著寡言清冷的景王爺今夜幾乎是對自家小姑子有求必應、百依百順，不笑嘻嘻與咬耳朵：“真沒想到你家殿下瞧著冷清冷心，卻也是個耙耳朵。”
雲冉疑：“耙耳朵是什麽？吃的嗎。”
錢似錦笑道：“是我們蜀地的方言，專指怕媳婦兒的男人。”
雲冉恍然，卻不贊同：“殿下才不怕我呢。”
悄悄瞄了一眼拿喝個湯羹都萬分優雅的男人，低聲咕噥：“我怕他才對。”
錢似錦微怔：“有嗎？”
明明打從小姑子夫婦倆踏這間雅間開始，景王簡直和雲家的男人們一般，給媳婦兒拉椅子、夾菜、端茶、倒水、挑魚刺、遞帕子……一系列舉止可謂是行雲流水、無比自然，不知道的還以為他私底下找雲家舅兄們討教過。
反觀自家小姑子，想吃什麽吃什麽，夾不到的給景王一個眼神，景王就立刻給夾了——
這在雲家倒是常見。
可放在外頭，大都是妻子伺候丈夫，何況小姑子的丈夫還是王爺。
雲冉卻并未注意這些夾菜倒水的小細節，看父親是這般對母親、兄長也是這般照顧嫂子，便以為這在長安算是正常的。
至于“怕”司馬璟，今日可算逮住機會，好好埋怨一下三嫂了。
“三嫂你騙我。”
錢似錦錯愕：“我哪騙你了？”
雲冉見著大哥大嫂在照顧小侄子，三哥四哥在喝酒，司馬璟在專心致志喝湯羹，似是無人注意們這邊，方才低聲與三嫂狠狠吐了一番苦水，包括三嫂為何沒告訴，一次可以那麽長，一折騰就是大半晚。
直聽得錢似錦都傻了眼，一張臉也不發燙。
景王殿下這麽天賦異稟的嗎。
原以為雲澤那樣的已經算是夠折騰的了，竟然……山外有山，人外有人？
見錢似錦半晌不說話，雲冉只當心虛，哼道：“虧我那麽信你，你只說舒服，卻不說會那麽累，以後再也不信你了。”
錢似錦：“……”
冤枉啊。
真覺得和雲澤做那事快活，方才真心實意地與小姑子推薦，誰能想到他們年輕人這般能折騰？
但也不對啊。
和雲澤剛親那會兒，歲數與小姑子夫婦差不多，如何雲澤一次通常半個時辰，景王竟能長達一個時辰？
思緒紛飛了好一會兒，錢似錦低聲道：“可能你們才剛開始，還需要磨合一陣？不然我你三哥給景王送幾本書看看？”
雲冉：“什麽書？”
錢似錦紅著臉，輕咳一聲：“就和咱們子箱底的書差不多。”
雲冉：“……”
立刻想到買的那些春冊裏的各種場景地點和姿勢，毫不猶豫的搖頭：“不了不了，你和三哥留著自己看吧。”
真司馬璟學去了，遭罪的還是——
再也不做這些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的事！
又坐了小半個時辰，雲冉還是向往燈會上的熱鬧，閑坐不住。
司馬璟見狀，起牽住的手，與雲儀等人道：“諸位慢坐，我與王妃先下樓逛。”
他一出聲，在場無人敢反對。
何況上元節正是有人約會的良辰，他們已經聚著吃了頓晚飯全了“團圓”之意，接下來分開逛也好。
雲儀語重心長代著雲冉：“燈會再好看，也別跑，一定要跟殿下。”
轉臉又拜托司馬璟：“也請殿下多多看顧冉冉，莫要走散。”
多年前的今天，便是因著一家人著去看大鰲山，著著，一轉妹妹丟了。
後悔。
全家上下悔恨得腸子都青了。
雲儀年紀最長，印象也最深刻，短短三日，父母就消瘦了一大圈，從來烏黑的頭發也愁白了大片。
也是從那年之後，最熱鬧的長信侯夫婦再也不逛燈會。
便是雲儀和李婉容帶阿宗出來玩，夫妻倆也是千叮嚀萬囑咐：“你們倆丟了，孩子都不能丟，知道嗎！”
這樣的話，雲儀自然不敢對司馬璟說，只能拱手朝他一拜。
司馬璟正了容：“舅兄客氣了。”
他牢牢牽住雲冉的手：“絕不離我三步之外。”
雲儀放心了。
等到小夫妻倆走出如意樓，雲冉見司馬璟松開手，更加親的攬住了的肩，不掙了掙肩膀：“我現在又不是小孩子了，哪有那麽容易走丟。”
司馬璟卻是瞥過如今越發麗的眉眼：“拐子不但拐孩子，也拐年輕漂亮的小娘子。”
雲冉一聽，登時繃臉龐，忿忿握拳：“若我真是神仙就好了，一拳一個拐子，打得他們個個上天炸開花！”
司馬璟被逗笑。
雲冉蹙眉：“你笑什麽！難道拐子不該死嗎？要我說，那些拐人的和賣人的都該蹲一輩子大牢，他們一輩子都不見天日，盡煎熬。”
“是，那些人是該千刀萬剮。”
司馬璟拍拍的背：“不過如此良辰景，先別想那些糟心事，好好逛燈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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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說：10點前還有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