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70】 長安城可真是小啊。【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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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天已然全黑, 燈會果然更加擁,各的攤販也都紅紅火火,雜耍的、說書的、玩皮影的, 到都滿了人。
雲冉正排隊買糖畫,糖畫鋪子旁就是個小茶館,而小茶館裏的說書先生一拍驚堂木,開口便是:“且說那命運多舛卻福運亨通的王妃娘娘——”
這悉的詞語一耳, 雲冉的眉頭猛的一跳。
本不想聽的,但排著隊,閑著也是閑著,說書先生那些話自就往耳朵裏鑽。
哪怕說書人已經模糊了故事裏那位“王妃”的份,還說是發生在前朝的事,但明耳人一聽,便知道這說的就是本朝“景王妃”的故事。
作為當事人的雲冉聽那說書先生口若懸河, 大吹特吹王妃賜福之事,再次頭大如鬥,靠在司馬璟的懷中小聲嘀咕:“上元節乃是天賜福之辰,他們不好好講一講天爺的事跡, 編什麽王妃賜福。萬一天爺知道了, 夜裏給我托夢說,呔, 你這小孽徒, 竟敢在人間禍人心, 搶我的功德香火,看我不收了你,那我該怎麽辦……”
司馬璟聽著這天馬行空的碎碎念,再次失笑:“若真有天, 也不至于為這點小事與你計較。”
雲冉想想也是,點頭道:“那等會兒咱們去給天爺點一盞燈,燒三炷香,求他老人家賜福。”
雖說今日上午起來,就已經拜過天,但油多不壞菜,香多心更誠——
無論是正月十五的上元天節、七月十五日的中元地節,還是十月十五日的下元水節,這三元節皆為他們道門的重大節日,不容輕視,須得慎而待之。
終于糖畫排到了雲冉,要了個螃蟹的,轉問司馬璟:“殿下可要?我請客。”
司馬璟淡淡瞥了眼那糖畫攤子:“不必了。”
雲冉如今也知道他不喜甜食,便也沒多問。
待一個螃蟹糖畫做好,說書先生那邊似乎也到了個小高//,茶館裏一片好聲。
雲冉拿著糖畫走遠了兩步,見說書先生又說起下一段故事,不嘆口氣:“不過就是救了個孩子,如何就以訛傳訛,傳到如此荒謬的地步。”
司馬璟面無波瀾道:“愚蚩蚩者,大都民智未開,盲目從衆,不然如何有愚民一說?”
雲冉聞言一噎,下意識想反駁,卻也明白這話雖刺耳,卻是事實。
“天下之大,民衆之多,大多數百姓為了溫飽生計就已筋疲力竭,哪有讀書識字明理的機會。”
雲冉道:“也是這幾年時局穩定,天下太平了,百姓們才得以息。我聽師父說,先前天下起來,又是打仗又是鬧災的,老百姓窮的都賣兒鬻,刨樹吃觀音土,更有人吃人的事……”
想到那場景,忍不住打了個,又心懷慨地朝天邊看去:“也不知何年何月,天下百姓都能過上食無憂,讀書識字的日子。讀了書,開了智,便也不會再如現下這般愚昧無知,盲目從衆了吧?”
司馬璟聽著這話,只覺天方夜譚般,傻得可。
且不說從古至今,除了文人墨客筆下的桃花源有那樣的大同社會。就算人人都讀書識字,只要人心有求與貪婪,依舊會變得愚蠢盲從。
人就是這般的,無可救藥。
但他并不想破壞小妻子心目中的“桃花源”,并未反駁,只提醒道:“嘗嘗這糖畫的味道如何?”
雲冉回過神,低頭咬向那栩栩如生的螃蟹糖。
一口下去,左邊鉗子沒了,咔嚓咔嚓嚼著糖道:“甜的。”
“我嘗嘗。”
也不等雲冉反應,司馬璟低下頭,順著方才咬過的地方咬了口:“嗯,甜的。”
看著一下子就瘸了半邊的螃蟹,雲冉目瞪口呆地看他:“你你你你你……”
司馬璟:“怎麽?”
雲冉瞪他:“你方才不是說不吃麽,如何又吃了?”
“突然又想吃了。”
司馬璟垂眼看:“不行?”
雲冉一噎,再看眼前男人理直氣壯的模樣,不哼哼:“那你怎麽不咬右邊鉗子?現下左邊空了一塊,都不對稱了。”
“特地留給你咬。”
司馬璟將舌尖最後一糖吞下,道:“若覺得不好看,我去買個新的。”
說著就要折返,雲冉拉住他:“不必了,吃太多糖晚上會牙疼,而且……”
撇撇嫣的角:“一口糖畫而已,我也沒那麽小氣。”
司馬璟嗯了聲:“往前逛逛,遇到什麽好吃的我給你買。”
雲冉聳肩:“好吧。”
全然沒注意到男人眼底一閃而過的得逞笑意。
兩人又往前走了一段,手裏很快多了兩盞巧華的琉璃花燈,還有一袋熱氣騰騰的糖炒栗子。
雲冉也算是發現了,司馬璟口口聲聲說不吃,但若是吃了的東西,他都要湊過來咬一口——
私心覺得,或許是他年過得太苦,缺食,才有了這搶東西吃的壞習慣。
這樣一想,也不再埋怨他搶。反正一個人也吃不完這麽多,有人幫忙分擔,還能多試幾樣長安小吃。
就在倆人準備排一家酒釀糯米餅時,人群裏迎面走來一道悉的月白影。
彼時雲冉正咬著司馬璟剝好的糖炒栗子,看著那提著一盞桂樹玉兔燈的年輕郎君,還愣了一下。
長安還真是小啊。
沒想到時隔小半年,竟在燈會遇上了崔泊序。
出于禮貌,掀起幔帳輕紗,打了聲招呼:“崔家哥哥。”
這脆生生的聲音一出,崔泊序也怔了一瞬。
待看清那站在人群後老老實實排隊的小倆口,險些驚掉了下:“景……景……郎君,雲娘子……你們、你們怎的在這?”
若非雲冉忽然出聲,司馬璟就沒注意到崔泊序這個人。
現下見這人提著花燈走來,且自家懷中的小傻子還一口一個“崔家哥哥”得甜,面不微沉。
“崔家哥哥,真是你啊。”
雲冉笑道:“許久未見,我還以為是我認錯了呢。我和殿……我家夫君出來逛燈會,你呢?也出來玩嗎?”
那一句“我家夫君”說得無比自然,且依偎在司馬璟懷中的姿態也十分放松親昵,儼然一對如膠似漆、恩恩的新婚夫妻,崔泊序一時只覺心口發,連帶著臉上的笑意也有些勉強:“是,我與友人約好去鰲山那邊參加詩會。”
“詩會?好玩嗎?”雲冉好奇。
“這不是二月便要春闈了,各地的學子們聚集長安,閑來無事,便組織了一個詩會應應景。”
崔泊序其實不大敢多看那一襲紫袍、長玉立的景王,只垂眼朝著雲冉的方向道:“雲娘子若是興趣,也可以與景郎君去看看。”
雲冉眉梢輕挑,雖然肚子裏沒什麽墨水,但卻有一顆向往詩畫意的心,“那好……唔!”
口中陡然被塞一顆香甜飽滿的栗子。
詫異回過頭,郁悶看向後的男人,還在說話呢,怎的這個時候喂吃的。
司馬璟卻是微笑地又往裏遞了一顆栗子,黑眸斜乜著崔泊序:“詩雲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後。崔郎君今夜沒準也與佳人有約,我們還是別去打擾了。”
雲冉一左一右兩邊腮幫子都塞著一枚栗子,氣鼓鼓瞪了司馬璟一眼,但想到他方才說的話也不無道理,只迅速嚼著栗子,含糊地朝崔泊序點點頭:“崔家哥哥自去忙吧,我們待會兒有空再去逛逛。”
崔泊序:“……”
同為男人,他怎看不出景王那護食的勁兒。
只是萬萬沒想到外界傳得不近人的景王,竟然這般能吃味。
雖然今夜并無佳人相約,卻也不好反駁景王的話,崔泊序擡袖道:“那我就不打擾二位賞燈的雅興,先走一步。”
雲冉頷首:“上元安康,崔家哥哥回見。”
崔泊序輕笑:“雲娘子……和景郎君也安康,回見。”
他轉離去,直到走遠了,沒忍住回頭看了兩眼。
見那站在燈火闌珊的一對璧人,不知在聊什麽,景王擡手了王妃的臉,而王妃則是惱般錘了下他的膛——
這恩甜的一幕,更是崔泊序心底五味雜陳。
雖說這陣子頻頻聽聞景王妃的善舉,也知曉景王娶妻後似乎變了不,再不像從前那般離群索居、不與外界來往,可旁人說千道萬,都不如親眼目睹來得震撼。
他們竟能如此恩。
恩到堂堂一個王爺願意放下份,陪著妻子在寒風凜冽的路邊小食攤子排隊,臉上卻并無半分不耐。
恩到他竟親手給小娘子剝栗子,還旁若無人地親手喂食……
而雲家小娘子毫不覺得這有什麽不妥,反而習以為常地用了。
想到雲家小娘子那瑩潤眉眼間,仿佛比上回見到還要明豔人,崔泊序心頭發酸的同時,又湧起一悲哀的苦——
難道雲家小娘子真如外界傳言那般,是福星轉世,氣運極佳,方才沒被克死,平安至今麽?
若非這個理由,那包括他妹妹在的先前三位貴為何會年紀輕輕,香消玉殞?
有此疑問的不止崔泊序一人,此時的雲冉在見到崔泊序後,也自然而然想到那位不幸早逝的崔家娘子。
雖然知道上元燈節問這個有些不合時宜,但雲冉實在好奇。
借著寬厚大氅的遮擋,悄悄抱住了司馬璟的腰,仰臉向他:“殿下,先前與你訂過婚的三位貴,你可派人仔細追查過們的死因?”
司馬璟冷不丁聽到這問題,眉宇間霎時變得沉郁。
雲冉見狀心下駭然,抱著那窄勁腰的手卻未松開,只了語氣道:“你別生氣,我知道們絕不是被你克的,你的八字就不克妻,外頭都是胡說八道。再說了,若你真的克妻,那我不還好好的,能吃能喝能睡的麽。”
當日在竹林與崔泊序說的一番話,司馬璟聽得一清二楚,也知道在這方面,對他并無太多偏見——
便是新婚夜給他符,後來解釋,也是有備無患,以防萬一。
新婚第二天,便統統收起來,再也沒用過。
“殿下,你生氣了嗎?”
雲冉見眼前的男人半天不說話,不抱著他的腰輕輕晃了晃,又擡起一雙水靈靈的黑眼睛可憐兮兮著他。
司馬璟擡手的臉:“沒生氣。”
雲冉:“那你怎麽不說話,還板著張臉,怪嚇人的。”
司馬璟抿了抿薄,又沉默了下來。
雲冉:“……”
好吧,看來他是真不願提這些。
也對,畢竟算不上什麽好事,提了也徒增難。
“好了,我不問了。”
恰好隊伍排到了他們,雲冉趕忙拉著他往前,與攤主道:“麻煩拿兩個酒釀餅,一個桂花的,一個玫瑰的。”
買完餅,倆人又一道去猜燈謎、套圈、放河燈……
等看完亥時的第一場焰火,雲冉也徹底將那不合時宜的問題拋到了腦後,全心著這場長安城一年一度的盛大節日。
只是等回到景王府,洗漱完躺到床上,司馬璟便沉默地覆了過來。
雲冉逛了一整晚,這會兒也有點累了,擡手抵著男人熱息滾燙的膛,與他打著商量:“今日的先欠著,明早我再補上。”
男人卻不語,只低頭吻著的臉頰和脖頸,長指剝粽子似的不疾不徐撥開的衫。
待將親得綿如水,雙眼迷離了,方才咬著的耳朵哄道:“你睡你的,今日不擺弄你。”
雲冉以為的不擺弄,是親一親就睡覺。
實際上的不擺弄,不換姿勢。
雲冉:“……”
這怎麽睡!
最後還是摟著司馬璟的脖子,哭唧唧求他擺弄兩下吧,不然一直躺著也有些遭不住。
司馬璟如了的願。
可雲冉也發現,今夜的司馬璟似乎格外的沉默。
平日裏他偶爾會說一兩句無賴話逗,還會哄“好冉冉”、“冉冉乖”,可今夜就如灌了啞藥般,格外沉默。
越沉默,越兇。
甚至子時一過,還連著把十六這日的也一并做了,委實把雲冉折騰得夠嗆。
到意識渙散的最後一刻,腦中只有一個想法——
他是不是瘋了?
不管了,待明日養足力氣,定要與他分房睡!
然而轉過天去,魂歸悠悠再度醒來,正準備去狠狠聲討那禽男人的禽之舉,卻聽青菱道:“殿下嗎?他一個時辰前就被召進宮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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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說:二更來了,寶們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