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91】 一念魔，一念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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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滿天心, 湛堂前，擺著酒糕餅和瓜果的石桌旁，擺著兩把藤編的躺椅。
只是一張躺椅空著, 另一張躺椅上，貪喝了好些桂花酒的雲冉正被司馬璟抱坐在懷中，盯著月亮喃喃癡語：“殿下，你說月亮上真的有嫦娥仙子和玉兔麽？”
“不知道。”
司馬璟低頭看著懷中喝得半醉的小娘子, 那張麗臉龐紅白裏紅，又因離得近，他都能看清臉頰細細的絨，當真像極了枝頭飽滿的桃，馥郁清甜，人不由自主想咬上一口。
“哎呀，你別這樣看我！”
雲冉雖有些醉了, 卻也分得清男人這眼神，分明又是想親！
可出宮的馬車上，他已經把抵在車壁親了很久了。
都被親腫了，上襦也被他扯得七八糟, 若不是攔著, 他怕是在車裏就要做那事。
雲冉才不肯答應，而且覺司馬璟的緒有些不對。
問他：“怎麽了？”
他道：“沒事。”
知道他這悶子, 又追問了好幾遍。
他才道：“許是今夜見了, 有些失控。”
這個答案, 雲冉始料未及，又不甚了解。
怔怔思索時，司馬璟就替穿好了上，又靜靜將摟在懷中, 閉眼低聲道：“緩一緩，過會兒就好了。”
雲冉雖不理解，但見他沒再胡來，便也不再多問。
及至倆人一道回了王府，便命下人們搬了瓜果點心、酒月團，在這亭中品酒賞月過中秋。
雲冉擡手捂住司馬璟的，紅撲撲的臉頰上卻是一派正經：“賞月就好好賞月，別想那些有的沒的。”
而且今夜發生了那麽多事，他怎的還有那興致？都不會覺得累麽。
司馬璟看著這副小古板的模樣，知道大抵是被馬車那會兒給嚇到了，不失笑。
明明說起理論來一套又一套，私底下看得那些春畫冊子也是窗邊、池邊、船上、車、秋千架……都有。
真要試起來，卻是含草般，一就，避之不及。
雖說他也沒有在外頭的癖好，但見這般赧，忍不住逗：“王妃還真是霸道，不讓親也就罷了，現下連想都不？”
雲冉一聽他這語氣，就知他是在故意逗。
不接茬，只瞪他一眼。
司馬璟見好就收，拍拍的肩：“好了，不親，也不想。”
他順著把話題扯回那月宮仙子和兔子：“你是羨慕嫦娥了，還是想吃兔子了？”
雲冉：“……？”
這都是什麽和什麽。
“那可是玉兔、仙兔！你是妖怪麽，怎麽能吃它？”
“……你問起兔子，我以為你饞了。”
雲冉完全理解不了男人奇怪的腦回路。
于是放棄與他討論這個，只繼續靠在他懷中，指使他：“還要吃葡萄。”
司馬璟便拿過一旁的水晶葡萄，替剝皮，送裏。
雲冉心滿意足地吃了四五顆酸甜可口的葡萄，忽然想到還有一個問題忘了問：“殿下，那個詔你怎麽知道假的？你認識先帝的字跡，還是看出其他破綻了？”
回府的馬車上，雲冉把心底的疑都問了一遍。
譬如司馬璟是如何知曉肅國公今夜會行，又是如何在這麽短的時間控制了肅國公手下的那些兵將，包括那些潛伏在各大衛所的戎狄細作是如何揪出，以及又是何時給戍邊將領們傳遞了消息，他們提前防備。
司馬璟也不瞞，一一替解答。
主要分三步，第一步便是兩月前在豫州，他便拜托二哥雲銳聯絡各關隘守將，給出預警。
“外勾結，并非小事，邊軍將領大都經百戰，經驗富，在對外戰事上也都謹慎，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大都會加強警戒，多留心眼。”
第二步，便是讓耿東聯系他在長安各大駐軍的同僚和袍澤。
“說起來，這都是托了你的福。若非你那一念之善結下善果，將耿東這些中低層武送到我手下，那些潛伏在南北衙門的細作還真不容易厘清。”
位置太高，反而無法察覺到那些藏在基層的細微。倒是那些在軍營裏同吃同住、日日相的人，更容易發現不對勁。
再加上耿東他們那批同袍，都是從掖州戰場下來的，對戎狄人恨之骨，又與戎狄人打過道，一旦得知邊混了細作，自當鉚足了勁兒，除之而後快。
至于最後一步，也是最關鍵的一步——
趙太後手中的梅花衛。
“那日進宮，我與說明了計劃，便將梅花衛的璽印給了我。”
他從前也聽說過梅花衛，卻在真正掌握了璽印時，才意識到這是一支不容小覷的銳力量。
這力量，足以讓今夜的宮變功，也足以將他送上那至高無上的皇位。
也是握著璽印的那一刻，司馬璟恍然意識到，或許外面那些人說的不錯，帝後的確偏疼子。
不然，這足以顛覆皇位的力量，母後一直握在手上，又毫不猶豫地給了他。
司馬稷，也應該想到了這點吧。
所以臨別告退時，他面鐵青，神思不屬。
“殿下？殿下？”
懷中清靈的嗓音拉回司馬璟縹緲的思緒，他回過神，低頭便見自家王妃蹙著柳眉，悶悶不樂盯著：“我與你說話呢，你怎的又跑神了？”
司馬璟眉心微，緩聲道：“我沒仔細看，所以也不知詔真假。”
雲冉啊了聲：“那你還那麽理直氣壯說是假的，我還以為你瞧出破綻了呢。”
司馬璟薄輕扯了扯，低頭看：“怎麽，難道你希詔是真的？”
雲冉：“那倒沒有。我之前不是說過嘛，詔是真是假，都與我無關，我只當是一張廢帛。”
“如何會與你無關？若詔為真，我就能名正言順登基為帝，而你……”
司馬璟了泛著酡紅的臉：“就是母儀天下的皇後。”
說到這，他特地停頓下來。
卻見雲冉推開他的手，不以為意道：“皇後怎麽了？我雖沒吃過豬，卻也見過豬跑，雖沒當過皇後，卻也見到了表姐當皇後的日子。”
“是，當皇後固然尊貴，天下子的表率，一人之下萬人之上，走出去誰都要給請安行禮，日後史書也會記載的賢名德。可那些尊榮名，于我而言，都是虛的，我又不在乎那些，也不靠那些過日子。”
“一想到當了皇後，一言一行都得盡善盡，不容出錯，還得一直待在宮裏，不能想回娘家就回娘家，想出去逛街就逛街，而且最重要的一點，還不能善妒！非但不能妒，還得心甘願給自己的夫君張羅納，廣開後宮！不這樣做，外頭那些臣子文人還要上書罵！”
“而且表姐都已經生了個兒子了，外頭的人還催生。又是說生不出，又是說專橫霸寵……我知道子嗣充盈，有利于穩定國本，可是……唉。”
雲冉也不好說誰對誰錯，站在親戚的角度，覺得皇後表姐憋屈，可若站在大臣們的角度，他們的想法也沒錯。
大抵了多大的尊榮，就得承擔多大的責任吧。
“反正我不在乎那些虛名，也不在乎那所謂的尊榮，我就是個尋常人，每日只想吃好喝好玩好，家裏人平平安安、和和氣氣，而我的夫君呢，一心一意唯有我——”
說到這，一只手勾住司馬璟的脖子，眨眨眼：“反正我不管，殿下若是敢另納二，咱們就一拍兩散，我再不和你好了。”
司馬璟聽得這拈酸吃醋的“妒婦”之言，角卻是翹起。
雲冉見他但笑不語，擰眉：“殿下怎的不出聲？難道你真有那打算？”
“沒那打算。”
司馬璟低頭，黑眸灼灼看著：“我這人心狹小，你這一我都納不夠，哪來心思想旁人。”
“倒是你，心寬廣，仁善博……”
他俯下，高鼻梁蹭過的鼻尖，又咬了下的角：“倘若我年老衰，姿容不再，又來個模樣俊俏的將你勾走了怎麽辦？”
“我才不是那等朝秦暮楚之人，唔……你別！”
雲冉偏臉想避開，下頜卻被住，男人的舌細細描摹著瓣的形狀，那潤溫熱的得尾椎骨都一陣麻。
“甜的，葡萄味。”
吃盡瓣的滋味，司馬璟猶覺不夠，再看天邊那皎皎明月，他狹眸輕瞇，擡手便將懷中人抱起。
雲冉驚呼，下意識摟住他的脖子：“你、你做什麽？”
“夜深了，該歇息了。”
司馬璟抱著大步往屋走去：“花好月圓夜，自然也得做些花好月夜事，方才不負你我夫妻頭一回共度中秋。”
月悄悄，花影搖。
先前雲冉對外稱有孕，加之府中無人知曉司馬璟的存在，夜裏司馬璟來尋雲冉過夜，二人就如般。
加之雲冉不肯他吃藥，直到去侯府探三嫂，從三嫂那裏得知男避孕有羊腸和魚鰾，又費功夫弄到一些，小倆口才較為節制地來過幾回。
但那幾回，不敢出聲，不敢太久，完事之後還不能即刻沐浴，莫說司馬璟不盡興，雲冉也覺得不好。
可今夜，不必再，也不必再記掛江山大事。
自是心無旁騖、肆意縱。
從床上到窗畔，一壺桂花酒哺喂著，一半了肚，一半撒了。
“冉冉是桂花味的。”
男人擡手勾住的臉，讓回過頭與他吻：“你也嘗嘗。”
雲冉都來不及說不，瓣就被堵住。
渾渾噩噩間，思緒朦朧地想如果真是一棵桂樹，在這種口口下，不消一刻桂花都要落滿地，要變一棵只有葉子沒有花的禿子桂樹。
……
……
良久，禿子桂樹變一的面條，綿綿，漉漉。
直至窗外桂月漸淡，東方魚肚泛白，一切歸于靜謐，只餘一地蘭麝香。
雲冉再次醒來時，腦袋昏昏，眼皮沉沉，一開口嗓子都啞得不像話。
“青菱……”
撐著床要起，胳膊卻酸無力，悶哼一聲又躺了回去。
好累好累，就像是墾了整天的地，又栽了整夜的秧，胳膊酸，腰酸，哪哪都卸了力。
還好青菱就守在屋外，一聽到靜，趕忙端著臉盆和溫水進來。
“娘子，您可算醒了。”
青菱也有了經驗，昨夜鬧了整宿沒停，今日娘子肯定又要躺一天。
輕車路掀開朱柿幔帳，先拿了個枕給自家小娘子墊著，又倒了杯潤的溫水送到邊，待兩杯溫水飲盡，青菱又拿帕子浸幹，握著藥膏在床邊坐下：“娘子趴下吧，奴婢先從後面抹。”
哪怕之前鬧得兇時，也抹過兩回，可雲冉還是會尷尬。
老實趴好，一張滾燙的玉靨埋進枕頭裏，試圖聊天來掩飾窘迫：“殿下呢？”
青菱：“殿下半個時辰前宮了。”
“宮？”
雲冉驚詫回頭，回得猛了，腰上一疼，倒吸了涼氣。
“娘子別張，殿下走之前說了，去去就回。”
青菱安著，手指也挖了藥膏，替雲冉抹著腰間那幾道無比清晰的指印和牙印。
別說娘子尷尬了，都尷尬。
年初那兩回抹藥，起碼牙印都在腰上，可這一回，連上都有牙印和紅痕……
簡直不敢細想。
沒想到景王殿下瞧著矜貴清冷，私下竟這般孟浪，瞧把娘子折騰的，簡直是當骨頭般。
這一回上藥比先前兩回用時也更久——
塗到後來，青菱都心疼自家娘子，忍不住咕噥：“雖說小別勝新婚，但殿下這也太不知節制了。”
雲冉一聽，如覓知音：“就是就是！”
青菱：“那您攔著點殿下，別事事都縱著他。”
雲冉：“……”
是不想攔麽，是就攔不住！
想到昨夜那些人臉紅心跳的荒唐畫面，雲冉只得咬，暗暗發誓：“下次再也不和他喝酒了。”
……
紫宸宮。
形香爐裏青煙裊裊，華貴沉雅的龍涎香裏卻冗雜著一淡淡的苦藥味。
一襲紫袍的司馬璟端坐在紅木圈椅，冷眼看著榻邊的文宣帝喝下那碗漆黑的藥子，又端起香茶漱口。
待文宣帝拿帕著角，擡手吩咐旁伺候的宮人們都退下時，司馬璟也徹底沒了耐心：“陛下有事說事，何必演這麽一出給我看。”
文宣帝拭的作一頓，掀眸看著斜下方坐著的年輕男人。
見他姿拔，氣度飽滿，猶如一棵生機的白楊寒松，哪裏還有半分從前的死氣沉沉——
尤其那眉宇間的軒朗清氣，分明是長冬終盡，枯木逢春。
“朕知道你對朕心懷芥，朕也不奢求你的原諒，只是方才那藥，的確不是演給你看。”
文宣帝看向他，道：“阿璟，哥哥的壽數沒多久了。”
話落，殿靜了下來。
司馬璟那張打從踏紫宸宮就一直沉冷的臉也微微泛起波瀾，他蹙眉，睇著榻邊那道朱紅的影。
半晌，他薄微啓：“你與我說這個做什麽？”
文宣帝不語，只靜靜回著他。
司馬璟與他視線短暫接了片刻，便偏過臉，嗤道，“試探我，還是裝可憐？”
“若是前者，大可不必。梅花衛的璽印我昨夜離宮前，已還母後，若我有謀朝篡位的心思，昨夜就順水推舟直接篡了，這會兒你我也不可能坐在這廢話。”
“若是後者……”
司馬璟淡漠瞥過文宣帝那張在天下微微著灰青的清俊臉龐：“那就更沒必要。”
“我不會同你，且我的同于你，也毫無意義。”
語畢，殿再次靜謐下來。
司馬璟等了半晌，見文宣帝仍是一言不發，也沒了耐。
有這功夫與他相看兩厭，他更想回府陪他可的王妃。
“陛下既無其他吩咐，那臣先行告退——”
“阿璟。”
文宣帝終于開了口，卻是從後的匣子裏，拿出一封明黃的聖旨擱在了桌案上。
司馬璟擰眉。
文宣帝：“打開看看。”
司馬璟：“……”
默了片刻，他還是上前，拿起那封聖旨。
除了剛打開時的一瞬間驚詫，之後匆匆掃過，他眉頭愈發擰。
末了，他將這封禪位詔書闔上，像昨日丟那封先帝詔般，隨意丟回桌案：“陛下這是何意？我都說了，你不必再試探。”
“玉璽都蓋上了，你覺得朕還是在試探？”
文宣帝似是被他氣急，沒忍住咳嗽起來，一張青白的臉也漲得泛紅，他連忙拿起帕子掩。
司馬璟只繃著臉，靜靜看著。
直到他看到文宣帝那張帕子上，沾了一小片。
殷紅的，醒目刺眼。
他薄抿著，好半晌，沉聲道：“你自讀史，應當比我更清楚，自古服丹的帝王，無一人能求得長生。”
“朕服丹，并非求長生。”
文宣帝擡頭，看著站在明亮的高大弟弟，扯出一抹苦笑：“說來你可能不信，朕也不信，但……這世上或許真有因果報應。”
司馬璟眸輕晃，并未出聲。
文宣帝將那帕子丟下，眉眼譏誚：“阿璟自聰穎，過目不忘，那日夜裏的事，你應當記得一清二楚，從未忘過吧？”
雖未說明哪年哪夜，但兄弟二人心照不宣。
是昭德之發，他們在船上逃命的那夜。
那夜，趙太後和護國公在船頭議事，兄弟倆在船艙睡覺。
弟弟忽然想小解，搖醒了哥哥，讓哥哥陪著一起。
到了船尾，哥哥道：“就在這吧，你快點。”
夜裏的河很黑，但有哥哥陪著，弟弟也不再害怕有水鬼會拉他的腳。
可就在提子時，一只手從後推來。
他猝不及防就栽了河裏，幾乎本能地喊：“哥哥！”
“你喊我哥哥的一剎，我就悔了。”
憶起往事，文宣帝的面龐也好似凝住，嗓音沉啞。
那夜的場景宛若魂不散的水鬼，這些年無數次出現在他的夢裏，那冰冷的河水幾乎要將他吞沒。
一念魔，一念佛。
他在一念之間想除掉這個自打出生後就搶奪了父皇母後所有意和關注的弟弟，又在弟弟落水喊他哥哥的一瞬間，想到他的好——
弟弟是那樣的喜歡他、崇拜他、他。
還是個襁褓嬰孩，就會朝他笑。
才學會說話，就會喊他哥哥。
等他能走能跳了，又像個小尾跟在他後，要哥哥陪他玩。
不同于父皇的花心，母後的偏心，弟弟是宮裏唯一一個滿心滿眼都是他的人。
這是他的親弟弟，他最乖巧懂事的弟弟。
他怎能害他。
怎能失去他。
他後悔了，害怕了，趴在船頭朝弟弟出手：“阿璟，阿璟抓著哥哥！”
可弟弟不會游水，船頭又，兩只手剛抓住，掙紮間一并掉了下去。
“……這應該就是老天的懲罰。”
懲罰他的狠毒與貪婪。
“我也沒想到母後會選擇我。”
他既慶幸又歡喜，覺著母後還是他的，盡管後來意識到，母後更在意的是他太子的份。
可是能母後在意，哪怕不是出于……那也夠了。
他想沒了阿璟，以後就他和母後相依為命，只要他孝順、勤勉、懂事，當個好太子、好皇帝，母後遲早有一天也會認可他、他。
可母後還是惦記著弟弟，鞭策著他勵圖治，也是為了快些將阿璟贖回。
再後來，弟弟終于回朝。
母後的眼裏更是只剩下弟弟，無數次與他說：“我們欠阿璟太多，得補償他。”
頭兩年，他也想做回那個好哥哥，盡力彌補，哪怕弟弟并不領。
直到他和皇後遲遲無子，直到他查出痄腮，子嗣有礙。
“朕那時慌了陣腳，若此事暴，這皇位毫無疑問得讓給你，或是你的後嗣。”
“……”
聽到這，司馬璟還有何不懂：“所以你連著毒殺了三位與我議親的貴。”
文宣帝看他一眼，語調艱：“嗯。”
司馬璟并不驚訝。
默了兩息，他問：“鈺兒是你的親生脈麽？”
“是。”
文宣帝自嘲笑笑：“許是老天憐憫吧，蓬丘子的丹藥起了作用。只那金丹藥力猛烈，用了便離不開。”
“我三歲開蒙，五歲讀史，自然知道古今服丹之人的下場。可開弓沒有回頭箭，若不繼續服丹，整個人昏沉無力，無法應對繁冗的奏疏，而鈺兒他還那樣小……”
為了給兒子留下個好攤子，他明知服丹是在支壽命，卻別無選擇。
“這大抵就是我的報應。”
文宣帝微微笑了笑，再度看向面前的弟弟，臉上卻是見的釋然輕松：“這些話在我心裏太多年了，今日說出來，委實松快不。”
司馬璟看著他這模樣，鬼使神差的想起昨日夜裏，雲冉趴在他懷裏說的話——
「皇後怎麽了？我雖沒當過皇後，卻見過表姐當皇後的樣子……」
「那些尊榮名，于我而言，都是虛的，我又不在乎那些，也不靠那些過日子。」
那不屑一顧的語氣，他不輕笑出聲。
文宣帝稍怔，瞇眸看他：“阿璟笑什麽？”
是在笑話他的報應？還是笑話他壞事做盡到頭來落得這樣一個可笑的下場？
“與你無關。”
司馬璟斂了笑，淡淡道：“你說完麽，說完了我走了。”
文宣帝：“……”
他坐直子，眉頭死死擰起：“朕方才說了這麽多，你就沒什麽想說的？”
司馬璟：“沒有。”
文宣帝：“……”
見皇帝的視線依舊定定落在上，司馬璟目不耐，從前也沒發現皇帝這般粘人。
“王妃說過，往事不可追，來者猶可憶，珍惜當下方是正道。”
司馬璟乜著文宣帝，語氣平靜：“這些年，你我都不曾好過。至于原諒，沒必要。兄弟之，更不必再提。”
“就這樣吧。”
他擡袖行了個臣禮，轉。
“等等——”
文宣帝猛地咳了兩聲，住他：“禪位詔書，你拿著。”
司馬璟腳步稍頓，沒回，只側過臉：“我說了，我對這個位置沒興趣。”
“你不是有兒子麽，留給他罷。”
剛要離去，他忽然想到什麽，肅聲添補了一句：“西域大都護一職倒是頗得我意，權看你肯不肯給了。”
也不等文宣帝開口，他提步離去。
澄明的秋過雕花窗牖的格柵，文宣帝垂眸盯著桌案上那卷隨意敞開的禪位詔書，憔悴的臉龐被一棱棱的影分割兩半，幽微難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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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說：寶貝們久等了！掉落小紅包補償~[抱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