臉一僵。
“過度榨工人，環
保排污不達標，甚至有高管向當地員行賄被拍到……”他每說一條，筆鋒折一次，“你兒子把國那套原封不搬到海外，完全不考慮當地法規和文化。現在工人罷工，反對黨借題發揮，半導廠停工一個月，訂單違約金已經超過三億金。”
最後一點墨鋒收住，他抬筆，看向。
“予白是去滅你兒子放的火。”
那雙眼睛深不見底，仿佛能看穿人心。僅僅一個眼神，就讓林月蘭到巨大的威。
“燁兒他……他畢竟是第一次理海外業務，犯些錯誤也是難免的……”的聲音越來越小，“可那個逆子就一定能理好嗎？從零到一有多難，而他不過是去補一個小小窟窿，難道就能抵掉燁兒過去三年的辛苦嗎？我看您就是偏心這個小za……”
周淮左一個眼風掃過來，林月蘭自覺失言，瞬時噤聲。
他將狼毫清水盞，指腹一拂，筆歸筆架。
宣紙上，四個大字蒼勁有力——困猶鬥。
不知這困，究竟是何人？
門外傳來幾聲極輕的叩門。嚴特助進來，立在門邊：“董事長，人到了，在小廳候著。”
“誰？”林月蘭忙問。
周淮左：“家辦的未來經理。”
林月蘭怔住：“人選……定了？是誰的人？”
周淮左整理了下袖口，帶著一種不怒自威的氣場，居高臨下地看向林月蘭：
“不管是誰，都是我的人。”
那眼神如帝王般漠然。
*
小廳走的是可可風：淺金線條勾著油的墻，穹頂是法式灰泥浮雕，天使與月桂纏繞圈。墻上掛著幾幅重彩舊油畫，皆是有名的圣經故事——關于各種圣人在傳道時的苦難與折磨，在死亡中得道。每一幅都在訴說犧牲的主題。
孟逐有些忐忑。
當收到那封郵件時，第一反應是懷疑自己看錯了，甚至以為是什麼釣魚詐騙。
直到看見樓下那輛勞斯萊斯，直到看見來接的人，是那位在新聞里見過無數次跟著周淮左的書，才意識到這一切都是真的。
那份電郵，是一份offer，聘請為周氏家辦的經理人。
收到的當下就給周予白打了個電話，卻無人接聽。想起昨天還送周予白去了機場，算了算時間，他的飛機正越太平洋，人正睡著倒時差。
既然聯系不上，便先上了車，前往周宅。
車子一路駛向半山豪宅區，孟逐第一次見到了傳說中的周宅。然而還未來得及仔細打量，就被引這間小廳等候。書退下時什麼也沒說，只留一人面對滿墻的圣像。
不知等了多久，甚至開始覺得困倦，眼皮打架。忽然，門把手傳來輕微的響。
孟逐倏然清醒。
門被徐徐推開，先是一位穿著條紋西裝的年輕男士出現，隨即側讓路。接著，一個悉的影步的視野。
周淮左。
花白的頭發梳理得一不茍，著一襲深的中式立領衫，舉手投足間著一種深不可測的威嚴。那是歷經商海沉浮數十年沉淀下來的氣場，無需言語，便能讓人到來自骨子里的迫。
孟逐覺得他非常眼，轉念一想，周淮左的模樣在新聞里見過多次，或許是因此而覺得悉。
“周先生您好。”起，俯首。
隨著周淮左的緩步走近，一種奇異的悉越來越強烈。皺著眉頭搜索記憶，那張臉……
周淮左在面前站定，角忽然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我說過，我們會再見面的。”
如醍醐灌頂般，孟逐瞬間想起來了。
那日在殯儀館，那個在雨中駐足在墓碑前的老人，正是眼前的周淮左。
周淮左仿佛看穿了的心思，卻只是淡淡一笑，只口不提聘用的事，反而邀請一起逛逛周宅。
孟逐答應了。
庭院是歐式風格，草坪修得像絨，玫瑰按系一片片劃分開來。中央是一個藍釉噴泉，復古雕塑風格，充滿了舊時候的典雅審。
他們穿過□□，來到一座看起來頗有年頭的矮房前。紅磚外墻已經有些斑駁，但依然著一種歲月沉淀的厚重。
門扉敞開，里面陳列著各種老照片，按時間順序整齊排列，像一部立的家族編年史。
孟逐好奇地打量著墻上的照片和下面的標注：舊碼頭、軍營、貨品倉庫、第一張報關單、第一艘自有貨，記錄著周氏百年來的興衰沉浮。
“你對周氏的了解有多？”周淮左突然發問。
之前對周氏做過一些研究，了解他們最早登陸港城的時候，是負責英軍占領時期的營地建設，之後再做進出口貿易等等，扎港城百余年，在各方各面，無孔不。
但至于，他們最早的一桶金從哪兒來，卻眾說紛紜。
有人說他們是法國老錢家族的分支，有人說他們是英國公爵的贅婿，也有人說他們是某些高層的白手套……
“人們總把一個普通的故事，包裝各種傳奇。”周淮左笑，“你想知道周氏是如何起家的嗎？”
孟逐頷首，愿聞其詳。
“這個故事，只會講給周氏部的人聽。”周淮左看進的眼睛，“孟小姐，我可以理解為，你愿意接下周氏家辦經理人的offer嗎？”
對于私人銀行家未來最好的出路，就是為富豪家族辦公室的經理人。孟逐才行不到三年，就獲得的這個機會，可謂難得。
但也因為這機會實在太好了，好到有些不真實。
沒有立刻點頭：“我想知道，您為什麼選我？”
有自知之明。的那份提案雖然夠新穎，但也不足以單憑一次路演就管理輒千億的家族資產。
“因為你，是予白選的人，會對他絕對忠誠的人。”
一句話，將孟逐釘在當場。
他像是看穿的防備，淡淡補了一句：“放心。我不做拆鴛鴦的事。”
“只不過孟小姐，我想告訴一些他從未告訴過你的事。”
*
周予白的飛機落地時，忽然覺得眼皮一跳。
這種征兆并不算太好，似乎有種山雨來的預。他去尋自己的手機，卻發現不知何時，手機不見了。
機艙門打開，易唐喚他：“周生，該下飛機了。”
想到之後還有的和工會談判，以及邀約，周予白無暇多想，只代易唐立刻給他配臺新手機，便上車前往德州工廠。
德州的烈日炙烤著大地，工廠門口聚集了近千名工人。他們舉著標語牌，高聲呼喊著抗議口號，人群中時不時發出憤怒的咒罵聲。警察拉起了警戒線，試圖維持秩序，但現場的氣氛依然劍拔弩張。
周予白的車隊緩緩駛工廠，過車窗，他能看到工人們憤怒的面孔。有人朝車隊扔石頭，發出沉悶的撞擊聲。
“況比預想的嚴重。”易唐張地看著外面，“要不要推遲談判？”
“不。”周予白沉著道，“越是這種況，越要盡快解決。拖得越久，事態只會更加惡化。”
臨時談判點搭在停車場邊緣，是一頂白篷帳，在烈日下格外刺眼。對面坐著工會代表團，領頭的是個四十出頭的西裔男人，口別著工會徽章，名牌寫著：MikeHernandez。翻譯坐在兩側，地方警長與勞工廳員也在，氣氛得像拉滿的弓弦。
談判從一開始就充滿火藥味。工人代表們列舉著一條條不滿：工資拖欠、工作環境惡劣、安全措施不到位、管理層的種族歧視……每一條都直指周氏管理層的失職。
“Mr.
Chou，你們從未把我們當做人看待過！”工會主席Mike猛地拍桌，桌面震得水杯都跳了起來，“在你們眼里，我們只是機！沒有尊嚴，沒有權利！不解決問題，我們絕不復工！”
周予白耐心地聽完每一項指控，然後從容地拿出準備好的整改方案：48小時補發所有拖欠工資、全面改善工作環境、增加安全投、解雇涉及歧視的管理人員、設立工人監督委員會……
“我們承認過去的管理確實存在問題，”周予白態度誠懇，目始終直視著Mike，“但現在我們愿意承擔責任，做出實質的改變。”
隨著談判的深，氣氛開始緩和。幾名溫和派工人代表開始點頭，顯然被周予白的誠意所打。Mike雖然依然嚴厲，但語氣也不再那麼激烈。
“還有那些臨時工，”Mike繼續爭取，“不能因為外包就隨意裁員。”
“把外包名單給我，我一個個談。”周予白近乎做到有求必應，但也適時拋出他的訴求，“作為換，今天先讓機械師進廠做設備保養，保證復工那天安全啟。”
對面換了個眼神，點了點頭。
風把帳篷邊帶吹得啪啪作響，一切像終于要往好的方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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