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名字
相比于一年多前短暫出現在視頻裏的一瞥, 周商嶼穿上西裝、打好領帶、一不茍的認真模樣，是沈夏從未見過的一面。
也許是同傳箱太不顯眼，亦或是譯員的存在低, 沒有人注意到諾大的會議室後方這個小小的空間。
沈夏怔怔地盯著那個闊別已久的背影, 明明隔得并不遠, 卻生出可不可即的徒然。
複雜的心緒幾乎快要影響沈夏的思考, 直到耳機裏傳來會議即將開始的聲音, 才猛地回過神來，意識到這是在工作, 絕對不能分心。
自己不再去看那人的背影, 目看向顯示屏，但心跳的雜卻怎麽也平複不下來。
沈夏和龔濯兩人是流翻譯, 龔濯怕力大, 主做第一個。會議開始, 在西班牙老板客套幾句過後, 很快耳機裏便傳來了周商嶼略微低沉的聲音。
“謝貴公司的邀請，跟貴公司合作一直是我方的夙願, 希這次能夠達到我們兩方共同的預期效果。”
悉的嗓音一下將沈夏的思緒帶回了幾年前高考後的那個夏天，隔了太久太久，這一次不是夢裏，不是視頻, 而是清清楚楚地通過耳機傳到自己的耳朵裏, 有種恍如隔世的不真實。
沈夏幾乎要控制不住自己的緒，低下頭, 地地抓住椅子邊沿, 骨節用力到泛白。
搭檔換的時間是二十分鐘，沈夏知道自己必須在這段時間整理好心, 絕對不能影響到後面的翻譯。
做了幾個深呼吸，將注意力集中在會議容上。
二十分鐘很快過去，龔濯拍了拍的肩，示意準備換人。沈夏當即調整好姿勢，全神貫注地聽著發言。
同聲傳譯要求極快的反應力，在一邊聽中文發言時需要快速轉換西語，隨後流暢地說出來。由于是高強度集中力，半小時左右幾乎是譯員的極限，這也是需要搭檔的原因。
一旦進到工作狀態，沈夏便沒了心思去想其他，是腦子飛速思考便占據了所有視聽。
會議桌上，聽到耳機裏原本的男聲轉換清澈輕的聲，周商嶼有剎那的分神。他此刻的座位背對著後的譯員，看不到人，但耳邊的聲音卻著悉。
突如其來的念頭很快便一閃而過，他擡眸看向發言人。
會議持續了快兩個小時，最後一段是由龔濯翻譯，正巧到一串很長的數據，沈夏為了方便他記憶，當即用筆在草稿紙上將數字記錄了下來，隨後舉到他面前。
對方功翻譯過去，沈夏知道之後應該是不到自己了，神倏地放松下來。著那個拔的背影，良好的視力讓看到了桌上的名字立牌，方方正正的三個字。
恍惚片刻，想到了多年前的那個晚上，第一次在黑板上寫他的名字，被他發現錯誤罰抄十遍。
記憶在時的沖刷下逐漸褪模糊，至今，沈夏已經想不起來那時周商嶼臉上是什麽表，對說了些什麽。
會議即將結束，沈夏知道之後恐怕再沒了聽到他聲音的機會。舍不得摘下耳機，能夠多聽他說一個字都是幸運。
周商嶼的發言結束後，沈夏陷了惆悵的失神。在發著呆時，會議終于結束，兩方與會人員起握手。
此時正值中午，龔濯摘下耳機，朝還在發愣的沈夏說：“辛苦了，你比我想象的厲害多了，居然一點錯誤都沒有。”
沈夏這才收回視線，輕輕笑了笑：“謝謝。”
“你是結束了，我馬上還要跟去陪同午宴做翻譯。”龔濯聳了聳肩，狀似隨意地問，“能加個微信嗎？”
正在收拾東西的沈夏出歉意的神：“抱歉啊，我得趕回學校有點事。”
年人之間的暗示不言而喻，龔濯沒有強求，點頭：“好吧。”
已經拒絕了他，沈夏便不好久留。站在仄的同傳箱，目跟隨著那人的背影。周商嶼完全沒有往他的後看過一眼，邊與西班牙老板談邊從會議室的前門離開。
直到他的影消失不見，沈夏心中那點渺茫的期待預料之中地落空了。
自嘲地想，他們之間對話的次數到可憐，這麽多年過去了，怎麽敢奢對方還能記住的聲音。
藏下緒，提起包從後門出來，撞見了門口正在等著的老板助理。
助理對表示了謝之後，便帶著沈夏從客梯離開。跟在助理後，的步伐慢了不，電梯口，著電梯門緩緩關閉，如釋重負的同時又悵然若失。
告訴自己人要知足，放在以前，能夠見他一面是奢求不得的事。今天見了，聽了他的聲音，已經足夠了。
不該再貪求更多。
從以前周商嶼便是高不可攀的貴公子，以往在同一個教室裏學習時，差距尚且沒有那麽明顯，一旦步社會，階級之間的鴻并不是靠人脈就能越的，沈夏有自知之明。
況且……
沈夏心想，上學時的自己那麽普通又平凡，對方早已經不記得了，又何必去自討不快。
*
合作談攏之後，周商嶼準備赴午宴。VIP電梯裏，見到龔濯從後跟上來時，他突然想起來什麽，回頭朝會議室的方向看了一眼，問：“今天跟你搭檔的翻譯員是誰？”
龔濯正低頭看手裏拿著的一本冊子，聞言拍了拍腦袋：“哎呀，開始說了，我給忘了，好像姓沈，是個大學生。”
聽到這話，同行幾人紛紛看了過來。
“大學生？翻譯這麽厲害？”
龔濯跟周商嶼合作了幾次，兩人之間語氣沒那麽嚴肅，他笑著說：“是啊，長得很漂亮，本來想加個微信，沒同意。”
周商嶼沒搭話，正要往前走，目掃到了龔濯手裏的冊子，步伐一頓。
“忘帶走草稿本了。”龔濯注意到他在看，遞到他面前，說，“寫了你的名字。”
冊子很新，只有第一頁有字。上面是剛剛翻譯時為龔濯記錄下的一串數字，數字下方，是一個落筆力道很輕、痕跡不甚明顯的名字：周商嶼。
周商嶼拿過那本冊子，盯著字跡看了幾秒後，問：“哪個大學的學生？”
“A大。”龔濯見他在意，問，“怎麽了？”
周商嶼沒有回答，而是自作主張將這本小冊子扣下：“正好缺個筆記本。”
午宴間，周商嶼與助理低語幾句，隨後便起找到了對方老板的助理。
聽到的要求，對方助理爽快地答應了，并說晚點會幫忙。
*
當晚，沈夏收到了唐琳的轉賬，附贈一張截圖。
唐琳：【他們都誇你做得好，說真的，你真的不嘗試做這行嗎？】
唐琳：【之前聽你英語也說得那麽好，你知道現在通三門語言同傳的人時薪有多高嗎？】
沈夏很謝唐琳給的這個機會，但也清楚，今天這個會議的容并不算多麽晦難懂，時間也不長，真要踏這行，憑一腔熱是不夠的。
回來的路上，想了很久，最終還是想清楚了。
沈夏鄭重回複：【學姐，我想做這行，但我太年輕了，我想再錘煉錘煉】
唐琳：【我知道了，加油！】
片刻後，沈夏的微信突然彈出一條驗證消息，對方從對接群聊中添加為好友，留言：【沈小姐您好，我是今天接待您的助理，想問問您還有沒有合作意向】
沈夏通過了的好友，主解釋由于打算考研，近期沒有工作的計劃。用詞懇切，對方也表示理解，祝考研順利。
沈夏上網搜索了一下口譯專業最好的大學，對自己有自信，學習是的強項，關鍵在于選擇。
外公年事已高，已經看過外面世界的沈夏這一次并不打算出國留學，而是計劃在國專業最好的大學讀研。
找到了明確的目標之後，沈夏不再彷徨，著力開始準備考試事宜。
*
月山莊，周家別墅。
今天是周母生日，理完工作，周商嶼盡量早回了家。才接手分公司業務不到半年，周商嶼幾乎所有的心思都撲在了工作上，在這半年裏整個人磨礪沉澱了不，格也沉穩下來。
他到時正巧上姐夫湛堯帶著周元瑤在花園裏散步，周元瑤如今懷孕半年，肚子不小，時時都得留心，周商嶼見了，出聲：“外面冷，進去吧。”
“就在這等你呢。”湛堯扶著妻子朝他走來，低聲音說，“今晚有驚喜。”
周商嶼真信了：“什麽驚喜？”
周元瑤湊到他邊，小聲說：“媽媽這幾天對一個孩兒很滿意，還拿視頻來問我怎麽樣。”
“……”周商嶼出無奈的神，“是不是有點太早了。”
他大學還沒畢業，剛剛二十出頭的年紀，周母竟然已經在張羅親事。
“我也是這麽說，又說就得早早定下。”周元瑤被他的表逗笑，“等會兒吃飯我幫你說幾句。”
周商嶼知道今天是母親生辰，為了讓高興，家裏人事事都會順著，恐怕今天是難逃安排。
趙采萱的學校和他一樣正值春假，見到，周商嶼并不意外。
家宴上，吃到一半，周母果然提起了這事，引話題的方式自認為很順理章：“阿嶼，你大學都快畢業了，也沒個看上的姑娘？”
周商嶼不聲道：“學習工作比較忙。”
周元瑤和湛堯是大學同學，兩人、結婚非常順利，周母便以他們為正面例子：“你姐像你這麽大，都馬上要結婚了。”
周元瑤笑著出聲：“我倆都屬于閃婚了，再說阿嶼現在重心在工作上，也沒時間陪孩。”
“前幾年不忙，也沒見談。”周母笑瞇瞇地問，“還是說背著我們談？”
“哪兒啊，我哥全上下都散發著單的氣息。”趙采萱坐得離周母最近，嘿嘿一笑，朝周母說，“估計還惦記著心裏的白月呢。”
小時在周家住過不短的時間，周母很寵這個外甥，順著話問：“什麽白月？”
趙采萱接收到了周商嶼警告的目，想到前不久剛被他抓到和外國白男的把柄，忍了忍，還是沒說出口：“我猜的，哈哈哈。”
周商嶼幾乎能猜到接下來的流程，加微信安排見面。他正打算找個什麽借口混過去，巧在這時助理發來消息，他當即起撥打助理的電話。
已經是下班時間，本打算只通知一聲領導，沒想到老板直接打了電話過來，助理一時間沒反應過來。
“有事說。”周商嶼關上臺的門。
“哦，周總，沒要到聯系方式。”助理言簡意賅地陳述，“那邊助理反饋，沈小姐說準備考研，暫時沒有工作計劃。”
周商嶼沉默片刻，接了的說法。
掛斷電話後，周商嶼從臺走回餐廳，卻見座上每個人的表都很不對勁，就連平時雷打不的周父眼裏都有淡淡的笑意。
氣氛詭異直到晚餐結束，沒聽到周母提過一句孩的話，周商嶼終于知道出什麽事了。
他一把拽起沙發上正跟周元瑤用平板網購的趙采萱：“你給我過來。”
趙采萱連忙抱住周元瑤：“姐姐救我！”
周元瑤憋住笑意，開口：“阿嶼，這不好的嘛，媽媽都沒說要給你介紹人了。”
周商嶼面無表地拿出手機：“我給舅媽打個電話。”
“別！”趙采萱見風使舵，認錯態度良好，“對不起哥，我錯了！我不該把你倆合照給大家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