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低頭,看著那道淺白傷痕。
往事如寂。
可我,還在紅塵深淵中。
我忽然發了,紅著眼睛,仰頭著范姜:“是啊,我是宋妍!你去告訴顧沉,我就是那個被他活活燒死的宋妍,你告訴你的顧哥,讓他來弄死我,讓他再弄死我吧!這樣他就沒有後顧之憂了,再沒有人找他報仇,再沒有人想將他拖到地獄里。”
我太激,心口激烈起伏。
我的周全是恨意。
我在賭,賭范姜的良心。
而我,賭功了。
范姜的臉部,急促地搐著,他的眼睛紅得不像話。最後,他用力將我擁進了懷里。我掙扎幾下後放棄了,我趴在他的肩頭嗚嗚地哭著,像個孩子一樣。
頭頂,傳來范姜痛苦的聲音:“妍妍。”
我慢慢地擁住范姜,無聲落淚:“范姜哥哥,我什麼都沒有了!我沒有家了…沒有家了。”
范姜聲音很輕:“我知道,我知道的。”
他擁我,如珍似寶,失而復得。
我知道,他會幫我。
……
我帶范姜去看了爸爸。
隔著一道玻璃,范姜注視著爸爸。
早不是過去的樣子了,哪里半分宋氏集團掌舵人的模樣,取而代之是個頭發花白,癱瘓于床的遲暮老人。
范姜結滾,問我:“沒有康復的希嗎?”
我苦一笑:“醫生說很渺茫。”
范姜沒再問了。
後來,范姜帶我去吃了飯,不是什麼高檔餐廳,而是位于小巷子里的小火鍋店,老板跟范姜很悉,招呼一聲將我們帶到小包廂里。
一刻鐘後,小爐子燒起來,很溫暖。
范姜燙了很多小羊,夾到我的碗里:“妍妍,你最吃的。”
但是,我吃得很。
范姜看著我的眼:“是不合口味嗎?我讓人換個鍋底。”
我連忙阻止他:“不是,只是吃不下。”
經歷生死磨難,我早不是以前那個宋妍。
以前的宋妍玩吃笑,像是熱的小太,而現在的我,暮氣沉沉、萬念俱灰。
幾秒後,范姜大概意識到這點,他掩掉眼里的水,溫和地笑:“那多吃點,實在吃不下就別勉強。”
我點頭,小口地吃著,大多以素為主。
火鍋溫暖,吃在胃里,暖暖的。
一年來,這是我最滿足的一餐,好像重新回到了人間。
我把這一年來的事,告訴了范姜:我被 Eric先生救下後,暈迷了半年。我蘇醒後接了整容手,變現在的模樣。
我手輕自己的臉,問范姜:“像不像葉蔓?”
范姜看著我,聲音哽咽:“像,像極了。”
我知道他心疼我,想勸我放棄,想讓我離開江城。可是他知道我不會肯,我被顧沉害得那樣慘,家破人亡四個字,本不足以形容萬分之一。
我們在小火鍋店里,坐了大約兩個小時。
九點,范姜送我回家。
車子停在老舊的公寓前,范姜坐在車里,仰頭看著那破敗的墻面,好久才抑著聲音問我:“住得還習慣嗎?”
我很淺地笑。
怎麼會習慣呢?
我是宋家的公主,從前我臥室的衛生間都比這鴿子籠大,但是今非昔比,我早不是那個生慣養的名門千金,而是低賤的風月子,住在這里很正常。
我著范姜,聲音很輕:“很快,我會離開這兒。”
范姜沒有說話,只是看我,看我現在的樣子。
半晌,我的一只手掌,被他握住。
——帶著,一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