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求
溫年聞言怔住, 微仰著頭,融在夜裏的眸抖碎。
昨晚混的記憶,此時卻像是再為清晰不過的電影慢鏡頭, 在腦海裏一幕幕閃回。
用、用過……
這人怎麽能用這麽幽怨的語氣,說出這種驚世駭俗的話。
溫年臉頰頓時灼起滾燙, 那高燒不退的覺,再次襲擊了。
“我沒有躲你……”
“你平常參加教工活的記錄本沒帶去。”
“下午溫姨發消息,囑咐我多注重, 周末也要適當生活。”
“最近上映的電影, 也沒有喜劇片。”
周齊斯聲調不疾不徐,就像是在說著些什麽最普遍不過的小事。
溫年靜靜聽著這些話。
所說的謊言, 就這樣被拆穿。
其實在開口說時, 就沒想過能蒙蔽過對方。
他那樣一個敏銳的人,怎麽會看不穿這些把戲。
沒有難堪,也沒有尷尬。
溫年想, 如果他們都想的話,含混過關這件事,確實是太簡單了。
學著高高掛起, 飾太平, 只要到了明天,他們仍舊是那對長輩們面前恩的新婚夫婦, 仍可以縱容自己偶爾沉淪那麽一次, 演著一場不會醒的夢。
他們之間, 無須責任, 無須承諾, 可以沉溺心,也可以隨時離。
如果這是所想要的。
只要這樣一想起, 口頓時有種松了口氣的覺,像是溺水的孩,重新回到水面。
可又為什麽,會生出種更為難過的痛苦呢。
靜謐夜如霧,他們的臉龐都被籠進昏暗中,看不分明對方神。
溫年察覺那道目,定定落在自己臉上,裹著強勢的迫。
這段時間的相,確實讓一直忽略了,男人雖然看起來表面游刃有餘,渾不在意,骨子裏卻是最為執拗恣意的那一個。
“你應該知道昨晚……”溫年頓了下,微咬下,“我們都喝醉了,大腦被酒占領,可能并不知道……”
溫年說到最後,都不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麽,語言系統變得紊,心口湧出惴惴慌,仿佛要拖著跌深不見底的黑。
“從第一個吻開始,從始至終我都知道是你。”
低沉嗓音裹著鼻息,落在近在咫尺間。
“溫老師昨晚還趴在我肩頭,在耳邊一聲聲地我。”
“你也不是對我沒有覺,不是麽?”
纖細手腕被修長指骨握住,所及到那片皮,仿佛灼起一陣灼燙。
昨晚那快要滿溢出口的心悸,再次瘋狂跳。
“就算是我們知道是對方,也對彼此有覺……”
溫年想不該說下去了。
腦袋卻像是被打蒙了,發白發空,耳畔像是隔著磨砂玻璃般,傳來那道悉卻陌生的輕聲。
“或許那些喜歡,只是相中産生的依賴,陌生的心悸和心跳,還有不適應的緒,一時蒙蔽了我們……”
溫年越是想反駁,就越是無法說服自己。
驀然想起很多和周齊斯在一起的事。
當深夜坐在臺階上,周齊斯說落了東西去而複返,窺見紅著眼眶,然後把外套披在的頭頂。
在環湖公路失聯時,是周齊斯第一時間趕到邊。
順利完媽媽的求婚計劃,從山城回來的途中,周齊斯帶去看一直想看的海,也在盡力掩蓋的脆弱被悉時,把肩膀借給。
醉酒說的游樂園、旋轉木馬、煙花,是周齊斯在生日那天為實現,為彌補過去的憾。
……
也就是在此時,溫年才意識到阮韞問自己喜不喜歡周齊斯,回答不知道時,心口為什麽會湧現那難過悵然的緒。
想,確實是喜歡上周齊斯了。
或許早在第一次被對方覺察到脆弱緒,沒有拉開距離,而是聽之任之的時候。
周齊斯對來說,已經是特殊的那一個存在了。
沉默t再次降臨。
竄鼻腔的清冽木質氣息,似裹著侵襲意味。
“我是個不會讓自己後悔的人,也很清楚自己在做什麽。”
“如果你需要時間,我可以等,今天不行,那就明天。明天不行,那就後天。”
“或者是下個周末,無論早上、中午,或是晚上。”
“只要你說一句討厭我,我會二話不說地遠離你。你想要的清靜,我都會給你。”
修長指骨住側臉。
他們離得更近了,鼻息縈繞在一。
溫年下意識想後退,卻發現自己退無可退,後背抵著冰冷牆面,後腦勺還被另外一只寬大手掌墊著。
“所以你討厭我,想讓我跟你拉開距離麽?”
男人近在咫尺的低沉嗓音,如夜般人。
像是循循.引,也像是再為狡猾不過的蠱。
溫年心神都了,只能徒勞地微張:“我……”
尾音消融進猶豫的沉默中。
“溫年,你對我也有覺。”
周齊斯用著肯定的口吻,似是很輕地笑了下。
他不常笑,那聲悶在嚨裏,低沉醇厚,像是貓的尾尖,撓起一陣。
“溫年。”男人用再為鄭重不過的語氣,“從明天起你要當心了。”
溫年鼻腔輕溢含著疑問語氣的“嗯”。
“我要開始追你。”
—
溫年暈乎乎地被周齊斯牽進房間,暈乎乎地抱在懷裏睡了一晚上。
第二天,又暈乎乎地跟李老師,坐上了去往志願地點的專車。
跟李老師提的報名,是學校對口鎮鄉的教育互助計劃,由李老師帶隊,自願報名原則,這是第二個月實行。
每月兩次,一次為期兩天。
溫年本來和阮韞約好,下月一起報名。
昨天心慌意,想換個地方轉移注意力,于是就報名了。
車裏很安靜,他們一行四個人,帶隊老師李老師,小楊老師也一起來了,是英語組的,還有一個姓祝的數學組男老師。
溫年和小楊老師坐在一起。
其他老師都在補眠,也闔著眼眸。
窗外傳來風聲,溫年腦海裏卻一直回想著昨晚發生的事。
他說要追自己。
不是會追,而是要追。
就連追人都是這副恣意子。
溫年覺得自己也沒救的。
不然怎麽只是想到,那煙花般的心悸,仿佛就在心口炸開。
溫年微抿角,心想當時神是不是傻的。
還好站在昏暗中,不會被男人看清。
是不是暈乎乎地點了下頭?
只記得被掐了下臉頰。
說是要追人,怎麽還先手腳的。
手指上臉頰,角浮現淺淺笑意。
“溫老師,你牙疼呀?”
聽到湊近的聲音,溫年被嚇了一跳,睜開眼睛,手掌還捂在半邊臉頰上。
眼前是滿臉笑容的小楊老師。
李老師說:“溫老師牙疼啊,牙的事可是大事,一定要注意點,我老婆有認識的牙醫朋友,要不要推薦給溫老師?”
小楊老師捂笑。
溫年臊得慌,只能著頭皮說:“謝謝李老師,就是有些輕微的口腔潰瘍,已經快好了。”
“那就好那就好。”李老師說,“沒事就好。”
之後溫年就閉眼補眠了,生怕醒著的自己,又想些什麽。
被逮到傻笑這種事,還是不要發生第二次了。
他們去往的是一所縣級小學,在偏遠鎮上。
一到就去聽課,事後提聽課記錄心得報告,再由各位老師教課,達互相流學習的目的。
溫年教課的是三年級五班,提前由簽決定,班上同學們對教課新老師很熱,也發現這個班風格偏活潑鬧騰,思路很活絡。
講解作文題,溫年選的是經典命題作文《我與理想》。
紛紛舉手,各種回答都出來了。
“我要當奧特曼!”
“我要當鎧甲勇士!”
“我要當皮卡丘!十萬伏特!”
……
最後演變各種稚認真的討論,爭論到底誰更厲害。
那場面,槍舌劍,唾沫紛飛。
不亞于第三次世界大戰。
可等溫年把作文卷收上來時,發現一個個裏沒把門的小朋友們,明明都老老實實寫的自己的理想。
科學家、宇航員、律師、醫生……
還有寫老板的,說是以後要賺很多很多的錢;寫包租婆的,說是要買下一整街的大樓,每天笑著數錢。
溫年看著這些言稚語,像是看到了曾經的自己。
其中有一張很特別的作文卷。
只有短短一句話。
——我沒有理想。
名字劉郡。
溫年很輕地笑了下。
也不知道是男孩還是孩。
還酷。
一天的聽課和講課結束,溫年和小楊老師被分到了一間房。
溫年拿著隨筆電,在桌前寫著心得報告提綱。
寫完回頭,看著靠在床前的小楊老師,明明捧著手機,目卻直直盯著。
那笑容,特別誇張,角都要咧到顴骨了。
在這瞬間,溫年都在想要不要轉頭繼續寫大綱吧。
可是剛剛才關電腦,現在重開也太明顯。
早知道就不這麽手快了。
小楊眨眼睛:“溫老師,晚上這麽認真啊?”
溫年微抿角:“怕明天就忘記了,剛好晚上有空,就寫個大綱。”
“晚上有空啊。”小楊老師尾音拖長,“不用陪你男朋友呀。”
溫年微微睜大了眼睛。
小楊老師說:“溫老師,不用張,大家都看出來你談了。”
溫年坐到的那側床邊,有些不好意思地問:“有這麽明顯嗎?”
“完全是全散發著紅泡泡,想不注意都難。”
小楊老師說起八卦,眼睛都亮了:“男朋友是不是對你特別好啊?”
溫年很輕地應了聲。
“就是這個笑容!”
溫年擡眼,對上正朝著自己的鏡頭。
“溫老師,我把圖片發你了,你放心,我絕對刪幹淨,不留底。”
溫年眼睜睜看著永久刪除了圖片。
就是把自己傻笑的模樣拍下來,還特意發給自己。
這件事也太恥了點。
突然傳來敲門聲。
溫年連忙起,打開門,是李老師端著兩盒溫牛。
“溫老師,楊老師睡前喝。”
小楊老師偏頭:“謝謝李老師,我糖不耐,就不喝啦!”
溫年說了謝謝,拿著盒牛回到房間。
所幸小楊老師沒有繼續剛剛的話題。
時間也不早了,們一早就坐車來,又忙了一天,焦口燥的,急需要睡眠。
房間的燈被關上。
小楊老師沾床就犯困,哈欠連天地說:“溫老師,晚安。”
溫年回了聲:“小楊老師,晚安。”
沒過一會,旁就傳來綿長的呼吸聲。
晚上氣溫正好,們上各蓋了層薄毯。
溫年整個人裹在薄毯裏,悄悄拿起手機。
淡白熒了出來。
溫年翻出小楊老師發自己的照片。
抓拍得正好,照片裏的姑娘,微抿角笑意,眼角也不自覺彎起,自眼底逃出好的早春晴。
就是莫名有點漾。
看自己傻笑的恥,後知後覺地襲來。
溫年關掉相冊,了手指,等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無意識點進周齊斯的聊天框了。
聊天還停留在晚上洗澡後。
對方發來三只小的萌照,棉花糖和麥芽糖睜著水汪汪的大眼睛,四月在旁邊打滾撒。
消息是:在乖乖等姐姐回家
溫年心都被萌化了。
結果還是特別冷酷地回了句:要寫報告提綱了。
對方回:好。
溫年手了屏幕,心想別以為有三只可的小人質,就可以吃準了。
可是確實很吃這套。
當時差點就要沖回“好”了。
一晃眼到現在,對方都沒有再發來一條消息。
明明也就是說了要寫報告提綱而已。
都過去兩小時了。
這人不是說要追自己,那為什麽只有自己在這瞎想呢。
如果不是手機壞了的理由,是不會接的。
冒出稚的想法。
溫年孩子氣地撇了撇,又覺得自己這樣好傻,躲在薄毯裏,一會笑一會埋怨的。
上次這樣,還是高一躲在被窩裏,用手電筒照亮績單,當時考了年級第一名。
正是表面佯裝穩重,其實心底很得意的年紀。
注意力挪到備注上,是周先生。
溫年想了想,本來想改齊斯,可又想到今晚對方的表現。
手指輕敲了幾下屏幕。
一個新的備注就取好了。
可也就是改完後,突t然來了條新消息。
實習競爭上崗男友一號:溫老師了沒
頂著這個備注,又配上發來的這句話,莫名顯得有些喜。
溫年看了眼時間,已經晚上十一點多了,這個時間來問不,估計是在吃什麽好吃的,八是想饞。
阮韞就經常幹這種事。
溫年不想上套,大半夜遭食暴擊。
保持堅持一整天的冷酷:不
實習競爭上崗男友一號:夜宵不興趣
實習競爭上崗男友一號:那早點有沒有想吃的
溫年心想,他們隔著這麽遠,還故意問早點。
于是存了開玩笑的心思。
溫老師:玉蘭街上的蝦仁小餛飩
實習競爭上崗男友一號:用時空膠囊給溫老師運過來
溫年被他逗笑。
實習競爭上崗男友一號:怎麽沒睡
溫老師:剛聊完天
實習競爭上崗男友一號:溫老師旁邊躺著人?
溫老師:嗯
溫老師:怎麽了
實習競爭上崗男友一號:溫老師睡覺總是抱人
溫年看清這條消息,才回過味來,微抿角。
剛想打一句:你怎麽什麽醋都吃啊?
對方很快又發來一條新消息。
實習競爭上崗男友一號:姑娘也不能抱
溫老師:無聊
溫老師:稚
實習競爭上崗男友一號:懂了,溫老師今天走的惜字如金路線
溫老師:嗯
實習競爭上崗男友一號:忙一天了,早點休息
溫老師:嗯
實習競爭上崗男友一號:老婆,晚安
溫年微微睜大眼睛,臉頰也開始發燙。
這人明明了一整天的溫老師的。
簡直犯規。
……
第二天,溫年醒來時,發現小楊老師已經不在房間裏了。
洗漱完,溫年聽到門開聲,正對上晨跑回來的小楊老師。
小楊老師笑彎了眼睛,神神地說:“溫老師,你出去看一眼唄。”
溫年剛醒,思緒還鈍鈍的,不明所以地走出去。
們住的是走廊盡頭的這間房。
窗臺進燦晨,男人懶倚牆邊,幾乎是明的淺金暈,勾勒修長形。
修長指骨握著致食盒。
只是那樣隨意站著,卻難掩矜貴氣度。
溫年一時有些晃神。
“你怎麽來了呀?”
在還沒有反應過來前,已經不自覺彎起眼眸。
周齊斯微掀漆黑眼眸,口吻幾分懶怠。
“沒有時空膠囊,只能自己來給溫老師送小餛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