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千
溫年本以為昨晚睡前的聊天, 只是他們之間的玩笑話而已。
沒想到男人一大早還真的送來了。
餐盒被放到窗臺上,用餐巾紙墊著。
是保暖材質,打開時還在冒著淺淺熱氣, 餛飩小巧剔,皮薄餡多, 散發濃郁鮮香的氣味。
溫年拿著筷子,定定看著明顯是兩人份的小餛飩。
有些遲疑地說:“這也太多了。”
“總要喂飽溫老師。”
溫年手一抖,剛用筷子撚起來的小餛飩, 力般掉了回去, 險些濺到上。
“沒濺到手上吧?”
低沉嗓音落在耳畔,修長指骨握住的手, 男人半垂著眼眸, 認真查看著況。
察覺到目落在自己臉上,周齊斯微掀眼眸。
眼前姑娘直直瞥著他。
那眼神,帶著震驚、埋怨, 還有幾分似有若無的撒。
一看就是想歪了些什麽。
溫年臉頰薄紅:“你別說奇怪的話。”
這還是在教工宿舍呢。
“咳咳。”後傳來小楊老師的嗓音。
溫年轉頭看去。
小楊老師在半開門旁,探出腦袋:“哎喲,這小餛飩皮薄餡大的, 看著就好吃。”
溫年問:“小楊老師, 要一起吃點嗎?”
小楊老師滿臉笑容,連忙擺了擺手:“不了不了, 就是想問問, 要不要到屋裏來吃?”
溫年知道晨跑完要淋浴, 有異在屋裏也不方便, 輕笑道:“沒事, 就在這裏吧。”
這樣問,估計是看他們站在外頭。
小楊老師點了點頭:“那不打擾了, 溫老師慢慢和男朋友一起吃。”
清晨樓道裏很安靜,校方特意把們安排到空置樓層。
關門聲在耳邊很清晰地響起。
溫年還沒轉回頭。
“男朋友。”
周齊斯似是很輕笑了下。
耳畔傳來低沉嗓音,竄過細小麻的電流,像是被白羽劃過,的。
完全轉過頭的瞬間,浮到半空的清晨霧,淺淺映著男人深邃眼眸,天朗氣清,惠風和暢,在周渡上和暈。
溫年一瞬都晃不開眼。
這人怎麽又笑了。
明明平時都不怎麽笑的。
可好像越是平常不笑的人。
一笑起來,殺傷力……真的好大。
不知道過了多久,溫年都覺對視的時間過于久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又出了那種傻笑。
溫年默默挪開目,將視線投向餐盒裏的小餛飩。
稍微吹了下熱氣,送進裏。
放在食盒裏,沒有剛出鍋的新鮮,但難掩蝦仁鮮,鮮香四溢。
大早上能吃上一口,真的是件很幸福的事。
要知道回回經過。店門前都排滿了長隊。
周齊斯重複了遍:“哪來的男朋友?”
有些執著,像是一定要從裏得到答案似的。
溫年輕聲解釋:“學校老師們不知道我結婚了,所以也就以為我是在談。”
周齊斯口吻懶怠:“所以現在算是在麽?”
“當然不是。”溫年微抿角,“這位周同學,不允許耍賴作弊。”
雖然小餛飩確實很好吃。
周齊斯眼裏流出幾分縱容:“都聽溫老師的。”
向來游刃有餘、總是使壞心眼逗弄自己的男人,頭回這麽乖巧聽話。
溫年驀然生出種很奇妙的緒,像是得意,又像是欣喜,仿佛跌進亮雲團裏。
半垂淺眼睫,有些盛不住眼底漫出的笑意,抖落幾分微。
“不啊,要不要一起吃點?”
這家店本來就難買,更別提開車過來就要一小時。
周齊斯說:“吃了來的。”
溫年“嗯”了聲,又問:“今天怎麽來了?”
是見過周齊斯忙的,外地或是國外出差,已經是很習以為常的一件事了。
“昨晚加班到十一點。”周齊斯角微掀,“今天怎麽著都該放我一天假。”
溫年微微睜大眼睛:“這麽晚啊。”
怪不得昨晚十一點多才跟自己發消息,原來是加班一結束,就來找自己了。
本來就忙到深夜,一大早還去店裏排隊。
“深夜回家,三只小不在,還沒有溫老師抱著睡覺。”
明明男人音質偏冷,語調如常,卻莫名聽出幾分可憐意味。
溫年微咬下:“你別胡說八道了。”
又說:“下次別這麽辛苦了,我回去也可以早點起來排隊的。”
“說的這麽辛苦,是想讓溫老師心疼我。”
周齊斯朝傾,稍稍附在耳側,淺霧流連優越側臉,角輕勾起,語調明晃晃的。
這人到底是要笑幾次。
拂過顆粒般氣流聲的耳尖,泛紅,騰起灼意。
直到男人起,耳畔仿佛還殘存著那麻。
故意耍的心機,還要明晃晃地告訴。
越來越大的喧鬧心跳聲,提醒著一件事。
這人的段位好像真的太高了。
本招架不住。
只能悶頭吃起小餛飩。
又是一聲短促的低笑。
低沉、醇厚,像是撓人的尾尖。
溫年長這麽大,第一次覺吃小餛飩,竟然是件這麽難捱的事。
心跳聲都快跳出膛了。
過了會,不急不緩的腳步聲,由遠及近傳來。
是袁老師來了,四十來歲的中年人,很有書卷氣,是鎮三小的教學互助計劃的主負責人。
袁老師手裏拎著灌湯包和豆漿,笑道:“溫老師,原來已經有早餐吃了啊。”
目掠過側男人,眼裏流驚豔:“這是溫老師的男朋友吧,真是一表人才。”
溫年很輕地應了聲。
袁老師笑道:“溫老師真的很優秀,學校裏的孩子們都很喜歡,一個個都問下次什麽時候來。”
“看著這麽年輕,又優秀穩重,真羨慕附小,真是有福了。”
周齊斯薄微啓:“溫老師一向負責,對待人和事也很溫,有時候有些較真,不過也是對待生活的態度。”
就像是接師長表揚的家長,也像是認領長輩認可的丈夫。
是為驕傲,與榮有焉的模樣。
心髒好像被蝸牛探出的角微。
是不同于心悸的另一種心。
袁老師微笑著,將目投回溫年上。
溫年知道紮鄉鎮多年,明明有很多晉升機會,都被放棄了,說是立好這一方天地,就是件幸福的事。
心中t也很,輕笑道:“袁老師,我會常來的。”
閑聊了這麽一小會,袁老師擔心手裏的早點冷掉,先去給小楊老師送早點了。
門剛敲響幾下,小楊老師就開了門,接過熱騰騰的早餐。
雙眼冒,看出來是著了。
袁老師還有早會,就先離開了。
小楊老師出不打擾他們的笑容,關門樂滋滋地吃早餐去了。
關門聲和腳步聲雙雙消失,走廊重新陷安靜。
兩人份的小餛飩,對溫年來說,還是太誇張了。
肚子已經完全飽了。
周齊斯對上溫年探來的目。
含著幾分求助撒的意味。
分明是吃不下去,又覺得浪費食的矛盾神。
溫年還在想,要是說吃不下去,會不會太對不住男人的心意。
手裏握著的筷子,已經被周齊斯順手拿去。
然後眼睜睜地看著,男人吃起剩下的餛飩。
特別自然,就像是在做一件很普通的小事。
“味道不如剛出鍋好。”
他還嫌棄地評價了起來。
溫年說:“畢竟在路上耽誤了這麽久。”
“回去給溫老師做新的。”
溫年注意到他說的不是買,而是做,輕聲問:“要在家裏包餛飩啊?”
下意識激或是期待時,會不自覺在尾音帶上語氣詞,微微上揚,洩出幾分孩天。
周齊斯角微掀:“嫌棄我的廚藝啊?”
口吻怠懶,稍稍拖長了尾音,逗貓似的。
溫年微抿角。
明明這人以前都不會用“啊”這類語氣詞的。
這會學著的語氣,活像只開屏孔雀。
只能說:“我知道你的廚藝水平的。”
剩下的餛飩都被周齊斯解決掉。
溫年把餐盒拿到房間裏,清洗幹淨,又用紙袋裝好。
一時間不知道怎麽安排周齊斯。
特意大早開車來給送早點,剛吃完就不管人家,覺怎麽都說不過去。
溫年說:“今天還有流課,估計要到下午四點才會結束。”
也說不準周齊斯的意思,雖然是不希對方離開的。
可要是等這麽久,確實也很無聊。
周齊斯倒是沒別的反應,只是說:“既然來了,當然要把溫老師安全接回家。”
于是溫年帶到他們的休息室,是一間空辦公室間,其他老師都有課程安排,這裏安靜沒人,也不會有其他人進來。
溫年輕按著男人肩膀,讓他坐到沙發上。
又從書架上認真挑了幾本書,抱在懷裏,整齊地壘在茶幾上。
想著這樣沒準也會無聊,又補充道:“教學樓外面有小花園,也可以去逛逛的。”
沙發比較矮,男人此時比矮了一小截。
溫年平常看他,都要微微擡頭,這會他微仰著頭,濃長眼睫映上窗外微,竟然生出幾分乖順意味。
忍不住手,很輕地過男人頭頂。
發質不過于塌,也不過分實,是恰如其分的。
溫年微彎眼眸:“這位周同學,那你聽話些,在這乖乖等著,溫老師下課回來接你。”
修長指骨圈住手腕,只是稍稍使力,就把的手掌,重新落回到頭頂。
纖細手指陷深發,竄起細小電流般的心悸。
仿佛在滋啦滋啦作響。
周齊斯微掀眼眸,瞳過于漆黑的眼眸,被微松松點亮,映出完整小小的。
“溫老師,這才是正確的頭方式。”
溫年定定看著他,心神輕而易舉被攫取。
被及的腕間皮,仿佛騰起灼意。
剛剛生出男人乖順的想法,果然只是的錯覺。
明明就是只行走人的大尾狼。
溫年那暈乎乎的覺,一直持續到課前。
最後還是職業素養占了上風。
一向對待課程認真,幾乎是上課鈴聲響起的瞬間,就進授課的狀態。
的教學風格并不傳統老派,更注重跟學生們的流互相,整節課大家思路活絡,比起學習,更像是“玩”語文。
課程結束,還有一群圍在邊,要聽講典故故事的小朋友們。
“有大哥哥給我們紮秋千!”
“是秋千啊啊啊!”
突然窗邊傳來喧鬧的歡呼聲,一聲接一聲的歡呼。
所有人都被吸引了注意力。
就連溫年也被牽著來到窗邊,從這裏看去,正對著教學樓下的小花園。
雖然說是小花園,但也就是泥地,周圍種了樹木和灌木叢,又搭建了些育材,還有一條跑道,是學生們上育課的地方。
溫年一眼就看到周齊斯,很顯眼的修長形,鶴立群的。
被一大群小朋友衆星捧月地圍著,像個孩子王。
不知道從哪找來的這些材。
男人一黑襯衫,深邃眉目瀝著,下頜線利落分明,領口微敞,半挽起袖,勁瘦小臂弓起流暢漂亮線條。
手背覆著薄薄一層冷白皮,青筋脈絡明顯,散發強烈的荷爾蒙。
周齊斯聽到靜,微掀漆黑眼眸,直直朝著瞥來。
只是隔著二樓的高度,他們一眼就對視上。
“大哥哥,你紮的秋千好漂亮啊!”
“是做好了嗎?可不可以試坐一下!”
……
旁圍著的小朋友們,一個個紮在窗前,圓滾滾的後腦勺們整齊的一排,七八舌地興搭話。
有個寸頭小男孩自告勇試坐秋千。
他的朋友,是個戴著黑框眼睛的小男孩,在他後助推。
小男孩坐在秋千,高高騰起的那瞬。
瞬間發了一陣尖歡呼聲。
所有小朋友都被吸引了注意,眼裏寫滿興和期待。
溫年卻難以從周齊斯上挪開目。
哪怕是一瞬。
隔著教學樓上樓下,他們長久對視著。
烈劃過鋒利優越的眉骨,似是挾著滾燙而來。
清晰地描摹出他的口型。
——溫老師,我還聽話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