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43】/首發
秋風輕拂過堂外落葉, 清香繚繞的祠堂裏靜可聞針。
王氏看著面前這姿勢端正優雅，眼神卻毫無半分恭敬的年輕婦人，眼底飛快閃過一抹詫, 不過很快又歸于平靜, 雙眸輕輕瞇起，角也牽起一抹極淺的弧度。
這沈氏, 總算是卸下表面那層溫馴順的僞裝了。
打從守真將迎進門的第一天，看那雙明瀲滟的眼，便知并不像面上裝出來的那麽乖順本分, 卻也并未拆穿——
管是不是裝的, 只要能裝下去、裝一輩子, 那也是本事。
不過現下，婆媳徹底撕破了臉, 誰都不必再裝了。
不知為何, 看到沈玉這般, 王氏心裏竟不覺惱怒, 反而有一種這樣的膽氣倒有幾分當家主母的欣, 以及一的、難以言喻的松快。
總算是到了這一步啊，想。
還以為要憋到幾十年後，等纏綿病榻、行將就木了, 這兒媳才會原形畢，指著的鼻子罵你這老太婆可算是把你熬死了。
都想好那時該如何回了, 定要笑一聲，你可算不裝了。
思緒回籠, 面前之人仍是雙眸亮地直視著自己, 勢要得到個回答般。
回答。
王氏掃過沈玉那隆起的肚子，又看了眼一旁神沉重的裴瑕。
打從邁進府門, 他便一路護著這沈氏，那重視程度，比之從前更甚。
所謂婆媳，不過是由一個男人作為系帶，將兩個不相幹的人綁在了一條繩上。
而那男人的態度，便直接決定這場婆媳博弈的結果。
事到如今，敗局已定——
只王氏一時難以分辨，是敗給了兒子堅守的正義，還是敗給了兒子那顆偏掉的心。
在神龕旁靜立良久，才擡眼看向沈玉：“我無言以辯。”
的眸無波無瀾，平靜得宛若一潭枯槁的死水，嗓音也平淡得聽不出半分緒：“沈氏，你贏了。”
沈玉怔忪，沒想到王氏竟是這麽個反應。
所以這算是，認錯了麽？
不知為何，心裏并無半分痛快，反倒一陣悶悶的，如同一塊石頭堵著般，不上不下。
餘看向裴瑕，見他面沉肅，雙眉擰，想來心裏滋味也不比好。
也是，子告母，無論結果如何，注定都是輸家。
“裴守真。”王氏看向裴瑕，語氣冷淡得如同陌生人般：“真相已明，其他也不必多說，便當著你裴氏祖宗的面，置你的母親吧。”
“幽，家法，亦或是……”
擡起眉梢，視線瞥過沈玉：“覺著我罪孽深重，非得讓我給你妻償命才可解氣？”
沈玉被那一眼看得背後發寒，心想王氏今日是怎麽了。
這一句句話，和往裴瑕心頭捅刀子有什麽區別？還是想用這些話，激起裴瑕的愧疚？
咬著，看向裴瑕。
正巧裴瑕也朝這邊看來。
四目相對，裴瑕眉眼雖郁沉凝，卻朝淡淡勾了下角。
沈玉微怔，下一刻，便見他後退兩步，掀起青袍擺，朝王氏筆直跪下：“母親這話，實在誅心。無論國法還是家法，殺人償命，天經地義，若真是您手殺我妻，我為人夫，護不住妻，是為無能。為人子，不能及時勸阻尊長行惡，母債子償，該償命的也是我。”
他膝蓋稍側，面朝神龕上那排排漆黑牌位，擡袖：“列祖列宗在上，裴瑕為裴氏宗子，家中卻出了如此不堪之事，裴瑕慚愧。依照族規，凡裴氏族人互相戕害，必重懲之，以正家風。”
“此次玉娘遇難，母親雖非主謀，卻有幫兇之惡。母親為人尊長，對兒媳不慈，對二房侄又縱容太過，是為失德。為裴氏主母，未能盡到護佑眷，安定後宅之職，是為失責。”
他看向王氏，雖仍是跪著，肩背筆蕭蕭如竹：“兒子鬥膽，請母親出主母印信及對牌鑰匙，日後族中、家中事務，自有旁人心，母親您沒了庶務攪擾，也能靜心凝神，思量己過。”
王氏面一變，“你這是要架空我，整個裴氏都看我的笑話？”
主母印信是份，對牌鑰匙是實權，現下的親兒子要奪面子、又要拿裏子，這日後還如何在裴氏立足？
裴瑕目澹漠：“裴氏祖訓有言，長輩無德，禍及子孫。母親德行有虧，立不正，若繼續擔任裴氏主母，掌管全家，才是裴氏一族真正的笑話。不過母親大可放心，兒會對外宣稱您抱恙，需靜心養病，您若介意旁人議論，或回聞喜老家、或留在舊邸，兩隨您心意。”
王氏眸輕閃，沉聲：“你以為我病了，你就能好麽？你為子，沈氏為媳，難道不在家侍奉我？”
“母親抱恙，兒本該于膝下孝敬，然朝廷有詔，兒不日便赴長安仕，往後除非族中有要事，應當不會再回。”
裴瑕垂著眼：“玉娘懷六甲，手腳笨重，恐無法妥善照顧母親，兒會帶一同赴任，另尋可靠之人為您侍疾。”
王氏聽他這話，臉越發難看：“你這是要舍了我這個親娘？”
“兒不敢。只是母親此番作為，實在兒不知該如何面對您，只盼母親在家靜思，能早日認清自己的過錯，若能悔改，兒依舊願敬您。若您還執迷不悟……”
裴瑕閉了閉眼，掩下眸中掙紮痛，嗓音略沉：“我知母親心中定恨我無，但孝義兩難全。兒去長安前，自會與族中耆老請罪，或是母親你現在請出家法，杖責不孝子，兒也甘願之，絕無怨言。”
說到這，他深深俯，以首叩地。
王氏見他行如此大禮，又一副任打任殺的模樣，心頭也湧著一番酸楚。
再惱、再怨，他終究是的兒，是最引以為傲的就。
一生汲汲經營，不都是為了他？
“罷了，罷了。”
王氏形晃了晃，腰背抵著桌沿，面慘白地苦笑一聲：“如今你大了，有了自己的主意，我也奈何不了你了。”
裴瑕聞言，擡首看向王氏，肅正面容也有悲：“母親。”
“我也擔不起你這聲母親了。”
王氏閉著眼，悶聲道：“地上涼，起來吧。”
裴瑕薄抿一條線，朝王氏端端正正磕了三個頭，才站起。
祠堂裏燭輕晃，沈玉看到他潔的額上印出一道紅，眸輕。
“對牌鑰匙和主母印信，晚點我會讓人給你送去。”
王氏冷聲說著，起眼皮，待看到裴瑕額上紅痕，頭一哽，緩了半晌，才道：“對我置已定，你又打算如何置二房母？”
“二房裴彤心腸狠毒，指使下人，謀害長嫂，草菅人命，依照族規家法，必得重懲。叔母崔氏雖非主謀，但教不嚴，縱大錯。只二叔父尚在，崔氏為其妻房，我作為侄，不便越過二叔父手此事，明日我會與二叔父說明此事，由其自行置。”
王氏聽他的意思，沉默片刻，問：“重懲，是怎麽個懲法？”
“送去莊子上……”
稍頓，餘掃過沈玉低垂的側臉與隆起的腰腹，裴瑕低眉眼，遮住眸中那抹幽暗：“養病吧。”
淡淡三個字，堂中陷靜寂。
莫說是沈玉，就連王氏都驚愕看向t堂中的男人。
知裴彤那禍必得重懲，原以為起碼會留一條命，讓裴彤絞了頭發去家廟當姑子去。
沒想到他竟開口便要了裴彤的命。
那好歹是與他一同長大的堂妹啊……
王氏心下輕，忍不住又深深看了面前這芝蘭玉樹的兒郎好幾眼。
此番出去一趟，這兒子好似變得不一樣了，是在戰場歷練過的緣故麽，心比從前狠了不。
沈玉也難掩詫異，此刻想法也與王氏大差不差，猜測是否是從戰場回來，才教他變得與從前不同。
一陣詭異的靜謐後，王氏遲疑開口：“王家那邊怎麽辦？與王煥聞的婚事已定在明年開春，王家的聘禮都已送來。”
“這樣毒蠢鈍之人，母親竟放心讓進王家的門？”
裴瑕長指輕了眉心，再看王氏灰敗的臉，終是不忍再出惡言如今本就支離破碎的幾分母子更加難堪，緩緩放下手，他嗓音不疾不徐：“還有勞母親休書一封給王家，若他們仍願與裴家結秦晉之好，裴氏定許一位品行賢良端正的佳婦給王氏。若他們非那裴彤不可，恕裴三娘子福薄，無緣做王氏婦，婚事就此作罷，王家送來的聘禮我裴氏盡數奉還，另添三作為賠禮。”
說罷，見王氏遲遲不語，而外頭天稍暗，裴瑕斂袖，朝王氏拱手：“母親，時候不早，兒與玉娘一路風塵，實在疲累，先行回房歇息。”
也不等王氏再說，他走向沈玉：“走吧。”
沈玉緩緩看他一眼：“嗯。”
由他牽著往外走，步下臺階後，又忍不住回頭，朝後看了眼。
只見那青煙繚繞、莊重肅靜的祠堂裏，王氏斜靠在神龕旁，背後是塊塊冰冷牌位，高瘦的形微岣，雙眼發直地不知向何，眉眼間再無方才那份傲然神氣，整個人頹然沉靡，暮氣沉沉。
恍眼再看，好似也與祠堂融為一，了塊安靜冰冷的牌位。
泠泠秋風拂過，卷地上落葉。
堂中那人忽的擡眼看來，枯槁目相接，沈玉陡然打了個，忙不疊地往外走。
北方的宅院與江南院落是兩種截然不同的風格，裴府在的舊邸呈雙喜字形，共六個院落，大院裏另套小院，整座宅院形制方闊，嚴整氣派。
沈玉與裴瑕的住所在東邊的竹瀾院。
從祠堂回來的路上，夫妻倆始終牽著手，彼此卻格外沉默。
直到走到竹瀾院前，裴瑕停下腳步，看向沈玉：“方才忘了問，這番置，玉娘覺得如何？”
沈玉迎上那雙墨黑狹眸，默了兩息，手從他掌心離開，端正朝他肅拜：“多謝郎君，替我主持公道。”
雖對裴彤的置有些出乎的意料，但也不是那等以德報怨的大善人。
自己能活著，是虧了孫侍衛心善，也是自己運道好，一路遇上好人。
但凡運道差點，現下早已了一捧黃土，哪還能安然回到。
那裴彤既生了害人之心，便應知曉，善惡終有報，害人者終遭反噬。
至于王氏……
如今這置，也知裴瑕盡力了。
換做是，怕是也做不到這般利落。
雖并非所願，但終究是因，他們母子生出芥。
纖長眼睫輕垂了垂，沈玉低聲道：“郎君打算何時去長安？”
裴瑕聽出話中之意：“就這幾日。我會盡快理家中事務，安排妥當後，我們便離開。”
沈玉心頭微松，眉眼也舒展，朝裴瑕輕笑：“好。”
實在不想再在裴宅待著，府才不到半日，那種不過氣的覺便一直縈繞間。
好在這回裴瑕要帶一同去長安，不然他若將一人留在這偌大深宅之中，哪怕王氏不會再來攪擾，裴彤也被送去莊子上，仍覺得害怕——
害怕在這大宅子裏，日久天長，漸漸也變王氏，變與那座祠堂融為一的木頭牌位。
既商定好離開之事，沈玉與裴瑕進了院。
門廊下早已站了兩排婢子，見著他們進來，為首的白蘋險些要落下淚來。
“奴婢給郎君、娘子請安。”一幹婢子紛紛屈膝行禮。
沈玉也一眼看到白蘋，還有從前在聞喜老宅伺候的幾個婢子。
時隔半年再次相見，心頭也生出幾分慨，再看白蘋眼中閃的淚，終是在這深深宅院裏尋到一溫，臉上也出抹淺笑：“都起來吧。”
“多謝郎君、娘子。”白蘋等人起。
院落早兩日便仔細灑掃過，一應擺件家也都得幹淨，次間的花窗旁擺著個月白地牡丹紋七寶燒矮頸瓶，裏頭還了枝火紅楓葉，平添幾分雅致秋意。
“一路奔波進城，又在祠堂站了半晌，你定然累了。”
裴瑕扶著沈玉于榻邊坐下：“坐下歇歇。”
左右婢子很快奉上茶點。
倆人對坐著吃過半盞茶，才稍緩口氣，外頭便有小廝來稟，說是管家帶著對牌鑰匙在書房等候。
沈玉端著白瓷茶盞的手微頓，擡起眼，對座的裴瑕似也有些愣怔。
默了兩息，他才對外應道：“這就來。”
稍撣青袍袖，他起看向沈玉：“你先歇息，我去前頭忙會兒。”
沈玉看出他眉心難掩的倦，心下稍，輕聲問：“郎君晚些回來用膳麽？”
“離家有些時日，我有不事與管家代。”
裴瑕看了眼窗外天：“若來得及，我便回來用膳。若是晚了，你自己先用，別著。”
“好。”沈玉點了點頭，本來還想說一句“你也不必太累”，話到邊，看到左右婢子都在，忽又覺得膩歪，到底還是咽下去。
等到裴瑕離去，白蘋忍不住親近上前，嗓音哽噎：“娘子，您能回來真是太好了。”
天知道那日暴雨，們一幹奴婢好不容易回到府中，卻見到孫侍衛一污地回來，說路遇流寇，娘子下落不明，白蘋當場了雙，癱倒在地。
“孫侍衛第二日便往報信去了，奴婢和綠檀們都被留在聞喜老宅。”
白蘋原以為主家會派人去搜尋自家娘子，日日在府中求神拜佛，盼著娘子早日歸來，未曾想卻等來府上發喪的消息。
“幸好老天爺開眼，您得遇貴人，平安歸來。”白蘋含淚笑道，視線又落在沈玉的肚子上，略顯踟躕：“娘子，您這？”
沈玉擡手搭上肚子：“去妙安堂前懷上了，只那時月份小，咱們都不知。”
白蘋聞言，暗松口氣，而後面上笑容愈盛：“您和小主子都能平平安安，可真是菩薩保佑了。”
沈玉問：“怎麽不見綠檀？”
白蘋面微變了變，低低道：“府裏發過喪，我們院裏的奴才便要重新調派，綠檀家裏使了些關系，將調去二房的四郎君房裏……如今已是四郎君的通房了。”
沈玉一陣恍惚。
轉念再想，已離開半年，這府中的主子、奴婢，也都各有各的生活。
“你沒被調走麽？”沈玉看向白蘋。
“奴婢被分去針線房了。”白蘋道：“前些日子外頭都在傳您被賢妃娘娘認作幹兒的事，隔了兩日，管事就尋到奴婢，還有小雙們幾人，說是娘子您和郎君即將回府，郎君特派人傳話，讓我們繼續回來伺候您。”
說到這，白蘋紅了眼，又說了遍：“娘子，您能回來真好。”
沈玉愣了一愣，回來…真有這麽好麽？
不管怎樣，府上有人真心盼著好，也心頭稍覺暖意。
又與白蘋聊了會兒，沈玉便讓們準備熱水。
天不亮便從驛站出發，趕了半日的路，連口水都沒喝，便去祠堂打了場“仗”，這會兒實在是心俱疲，只想泡個澡，換舒適衫，躺下歇息。
婢子們忙碌起來，沈玉坐在榻邊，看著屋錦繡幕簾、紗櫥畫屏，樣樣擺件都是極好的，也都著細富貴，眼前卻莫名想起千裏之外的金陵城，那個狹窄簡陋，卻是麻雀雖小五髒俱全的小院。
謝無陵原本打算親後，就按照畫的工圖，趕在年前將後面那排屋子建起來……
也不知道那排屋子，他還會繼續建麽？
裴瑕應當給他送了不銀錢，有那些錢，他可以直接置辦個更大的院落，沒準還能買上八個婢子，一個肩、一個捶、一個洗、一個做飯……
“娘子，白蘋姐姐說熱水已經備好了，請您去淨房呢。”
秋脆生生的喚聲打斷沈玉的思緒，回過神，t著面前華典雅的屋舍，眼底閃過一抹自嘲，人都已經回來了，還想那些做什麽呢？只當那是一場夢，如今夢醒了，也該回歸現實了。
一手扶著腰，一手搭著秋的腕，沈玉施施然起，緩步走向隔壁。
這日直到夜深，沈玉看完一整冊的消遣話本，裴瑕仍未出現。
傍晚時候，他派小廝來傳信，說是事務繁雜，讓自行用膳，不必等他。
沈玉知道他作為府上正經的主君，離家半年，此番回來定有許多事要忙——
今夜本來還有一場接風宴，但王氏稱病，裴瑕推說趕路疲憊，這接風宴便也不了了之。
從前他便有許多事忙，現下王氏這麽快將對牌鑰匙出，往後這偌大府邸該有誰持、族裏那邊又該如何代，樁樁件件，是想想都人頭疼。
但更他郁結的，大抵是王氏吧。
沈玉熄了燈躺在床上，一閉上眼睛，腦中便如走馬燈般一一閃回著午後在祠堂的場景。
個外人，尚且覺得王氏那些話太過尖刻薄，何況裴瑕一向尊敬、信賴他這位母親……
還真是越親近的人，越知道刀往哪紮最疼。
纖細手掌輕搭在腹上，默道，乖兒，等你長大，阿娘一定不會說這些話傷你。
阿娘會很你的。
這樣想著，忽愣了下，難道王氏不裴瑕麽？
也是的。
只是得太過，連是非善惡也不分了。
心下做了番惆悵嘆息，掀簾朝外看了眼，見外頭已經黑蒙蒙的，猜測今夜裴瑕應當不會過來。
也是，都已經回到府裏，不像路上那樣朝夕相對，也許又回到了從前初一十五那套規矩？
盯著外頭昏暗出了會兒神，才放下幔帳，重新躺回床裏。
大抵習慣了每晚有個男人暖被窩，陡然沒了人，的確有些冷。
沈玉捧著肚子一團，緩了很久，手腳也沒怎麽變暖和，但實在累了，不知不覺也釀了幾分睡意。
就在迷迷糊糊想著明日定要灌幾個湯婆子放進被窩，邊忽的傳來一陣窸窣聲響。
沒等細聽，一個溫熱修長的軀便從後擁來。
男人抱得很，長臂攬著，幾乎將整個撈懷中，熱意籠罩著，沈玉睡意頓時散了兩分。
待那冗雜著酒氣的清幽檀香湧鼻尖，後之人低著頭，高鼻梁深埋的脖頸，那溫熱氣息細細噴灑在頸間細上，徹底清醒，子也微僵。
遲疑片刻，咬，輕輕喚：“郎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