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
【48】/首發
主僕雙方在門口淚眼相, 皆有一肚子的話想說。
好在喬嬤嬤是個曉得規矩的,做事也有分寸,見過禮後, 先提醒著裴瑕與沈玉進屋歇息。
沈玉也知大黑天站在外面敘舊不妥當, 便隨裴瑕一道。
這院落裏正屋一共三間,一明兩暗, 左右是兩排整齊儼然的耳房,院落打掃的很是潔淨,中庭還擺著個陶水缸, 裏頭養著睡蓮與兩尾丹紅的小錦鯉。兩側牆角還種了些樹, 因著天昏暗, 沈玉也沒細看。
但看廊下四周擺著的那些花草盆栽,還有屋各式各樣的家什, 譬如幔帳床簾、屏風香爐等, 一應都是沈玉喜歡的與花樣, 幽靜素雅, 又不乏幾分小兒調的和溫馨。
沈玉只略略掃了一遍, 便知這些都是出自喬嬤嬤、夏螢、冬絮們之手,再沒有人比們更懂喜好的了。
“娘子,您與郎君先坐著喝杯熱茶。”喬嬤嬤張羅著, 又吩咐夏螢、冬絮:“你們快去幫著娘子整理箱籠,如今娘子有孕了, 一應用品皆過手仔細檢查一遍,不該擺進上房的, 就先擱次間, 待我晚些再去看看。”
“是。”夏螢和冬絮應著,看向自家娘子的目還是依依不舍的, 恨不得多看幾眼,牢牢記在心裏。但兩婢也注意到娘子帶過來的白蘋、秋,想來是娘子在聞喜時的婢——新舊婢子上,總得會一會。
夏螢和冬絮這邊退下,喬嬤嬤親自給裴瑕和沈玉捧上熱茶。
給裴瑕沏得是君山銀針,給沈玉端得卻是一杯溫溫熱的蜂桂花水兒。
一掀開杯蓋,聞著那撲鼻甜的桂花香,沈玉眼眶又有些紅了,喝了兩口潤潤,但開口的嗓音還是有些沙啞:“嬤嬤,這大半年,您還好麽?您怎麽會在這?”
玉娘好想你啊。這綿綿小兒態的話流連邊,礙于裴瑕在場,還是生生憋住了。
喬嬤嬤哪裏不懂自家娘子的心意,這孩子尚在襁褓中,便是一手抱大的。親眼見著從個胖乎乎的娃娃,養個亭亭玉立的標致娘子,現下又嫁為人婦,即為人母。
喬嬤嬤下心頭諸般慨酸,與沈玉笑道:“娘子放心,老奴一切都好。去歲和府中一幹奴僕被押牙行後,沒兩日,您舅母便將老奴一家、羅管事一家、溫婆子一家都買了回去,我們到了李府,照例當差,舅家太太人厚道,待我們這些老奴無有不好的。”
沈玉聽到喬嬤嬤、父親邊的羅管事和兄長的傅母溫婆子一家都去了外祖李家,暗暗松口氣:“那就好。”
稍頓,又問:“怎麽只見夏螢和冬絮,春夕和秋霜呢?”
提到這,喬嬤嬤面苦,嘆道:“您舅母便是有心照顧,可到底能力有限,府中本就不缺人手,買了我們這些老奴回去,還得給我們吃穿住,哪裏還養得起更多閑人。且春夕、夏螢們個個年輕俏麗,在牙行最是搶手,價格也高,幾乎一到牙行,就被人買走了。老奴也是前幾日,才見到夏螢和冬絮,們一個被司農寺一位副監家買去,一個被弘文館校書郎家買去.....”
說著,端正姿態,深深朝裴瑕激一拜:“郎君您實在是有心了,難為您為了我們娘子,費神費力將我們這些舊奴尋了回來。這份恩德,奴婢們謹記在心,永不敢忘。”
沈玉聽到這話,還有何不懂。
的舊僕游離四散,各有了新主,是裴瑕替打聽了,又將人一個個買回來,這費神費心又費錢的事,他先前卻未與提過一句。
說不是假的,沈玉只覺心頭暖意汩汩,擱下杯盞,也從榻邊起,朝裴瑕屈膝行了一拜:“多謝郎君替我尋回舊僕……”
裴瑕眸輕閃,手托住的胳膊:“你我夫妻,不必多禮。”
他扶著沈玉重新坐下,眉心輕折,似有慚愧:“你另外兩個婢子的下落,我也托人打聽到了,只是那名喚春夕的婢子八月裏已經隨一個粟特商人去了西域,名喚秋霜的婢子被萬年縣主簿家買了,被那主簿家長子收了房,如今是個良妾。”
沈玉和喬嬤嬤都怔了一怔,沒想到春夕和秋霜之後是這番境遇。
彼此心裏都有些唏噓,但轉念一想,自己嫁去裴家後,不也險些喪命,還流落在外麽。
人各有命,只一年多時,再回想當初,那種是人非事事休之,仍是人惆悵不已。
喝過一杯熱茶暖了子,外間的晚膳也已擺上。
因著連日趕路,疲累,沈玉也沒多胃口,和裴瑕隨意吃了些,便去次間沐浴。
裴瑕也知這會兒應當有許多話想與喬嬤嬤們說,用罷晚膳,也往前院書房,自忙他的事。
夜深人靜,屋外寒風輕拂,淨房裏熱氣氤氳,煙霧繚繞。
沈玉慵懶靠坐在浴桶裏,後是喬嬤嬤親自替沐發梳理,一種久違的從心到的放松與愜意湧遍全。
“賢妃娘娘邊嬤嬤救下你,又將你認作幹兒的事,整個長安都已經傳開了。”
喬嬤嬤掌心倒著茉莉味的刨花水,細細替自家娘子每一發,作細致溫,面卻滿滿的凝重關切:“娘子,五月裏到底發生了什麽事?你怎麽就去金陵了呢?”
喬嬤嬤就如沈玉第二位母親一般,沈玉也不怎麽瞞,將如何被裴彤與王氏聯手害致逃亡的事說了,但在金陵遇上謝無陵那一段,并未提及,只說是被郡守府崔六娘子救了,之後便一直在郡守府休養,直到與裴瑕重逢。
喬嬤嬤聽罷來龍去脈,又是心疼,又是惱恨,咬牙道:“河東裴氏清名在外,郎君又有君子名,未曾想家中母親與堂妹竟是這般蛇蠍心腸,將你害得這樣苦!們也就是欺負娘子你如今沒了娘家倚靠,若是老爺與夫人還在長安,量們敢如此可惡!”
沈玉如今已心靜如水,聽得嬤嬤這話,睜開眼朝安笑笑:“大家族就如一顆繁茂樹木,瞧著郁郁蔥蔥,但仔細去瞧,難免會有些雜葉害蟲,這世上哪有盡善盡的人家?何況郎君已替我主持公道,如今隨他來長安,分府別居,不也清靜自在?”
喬嬤嬤聽得這從從容容的話語,再看自家娘子眉眼間那片經磨礪後的隨和寧靜,心下一酸,哽聲道:“我們玉娘,長大了啊。”
只這長的代價,太過艱苦沉重了,險些命都不知丟在了哪兒。
一想到從前在家中被千百寵的t小娘子,如今了個磨了棱角,沉靜大方的婦人……
喬嬤嬤口長長吐出一口氣,自我寬著,哪有人能無憂無慮、天真快活一輩子呢?熬過來就好了。
“往事不可追,娘子既回了長安,以後便朝前看。”喬嬤嬤溫聲道:“如今你懷有孕,郎君又是芝蘭玉樹、神仙般的人,待你既妥帖又細致,真真是挑不出半點不好。娘子你就放寬心,把腹中小主子好好生下來,日後與郎君和和過日子,你的福氣還在後頭呢。”
“嬤嬤說的是,我也是這樣想的。”
沈玉彎了彎眸,又懶洋洋將腦袋靠在浴桶邊,闔著眼,低低呢喃:“有嬤嬤在邊陪著,真如回到家中般,我一顆心都安了。”
喬嬤嬤和藹笑道:“好,沖著娘子這話,老奴陪您一輩子。”
主僕倆在淨房裏溫脈脈地敘舊,直到水溫稍稍涼了,沈玉才從浴桶起,換回屋。
寢屋裏婢子們已將箱籠裏帶來的那些日常用品、服鞋一一歸置妥當,只有一樣,夏螢捧著從箱底裏尋到的那塊紅燦燦、繡樣又極醜的一塊方形綢子,與冬絮研究了半晌。
“這塊是什麽東西?”
“瞧這形狀和,像是親用的蓋頭?”
“蓋頭?哪家蓋頭繡鴨子啊,而且還繡的一個眼大一個眼小的,醜死了。”
“但這也不可能是咱們娘子的繡工呀,娘子針黹可好了……”
“那這到底是何啊?難道是那兩裴家的婢子收拾東西不仔細,把旁人的東西混進來了?”
“噓!你別瞎說話,什麽裴家的婢子,別忘了,咱們如今也是裴府的婢子!日後都是要一起伺候娘子的,你可別當挑事兒,不然我也不幫你的。”
“好好好,我記住了,日後再不說了。”
兩婢子嘀咕著,聽到門外傳來一陣和氣笑語聲,對視一眼,連忙迎了出去。
“娘子快進屋,屋裏生了個暖爐,正暖著呢。”
夏螢與冬絮笑福了福子,喬嬤嬤著們,也笑:“娘子帶來的箱籠可歸置好了?”
“好了好了。”
“枕頭被褥和熏香都換好了麽?”
“也都好了。”
夏螢是個活潑的,狡黠眨眼:“我們辦事,娘子和嬤嬤盡管放心呢。”
沈玉見們簇擁著自己,又你一言我一語說著俏皮話,那種回到閨閣中的親切愈發濃郁,臉上的笑意也不多了。
待到榻邊坐下,見天已深,沈玉諒喬嬤嬤年紀大,讓先下去休息。
喬嬤嬤也不忸怩,仔細代夏螢和冬絮兩句,便先行退下。
長榻兩側的綠波明月繡花燈出朦朧和的亮,冬絮邊拿著幹淨帕子替沈玉絞幹頭發,邊與沈玉絮絮說著府抄家時,們這些婢子都是如何被帶走,之後又是如何被新的主家買走。
沈玉正聽得心頭悵惘,夏螢捧著塊紅綢子,上前問道:“娘子,這塊綢子是做什麽用的?奴婢是給您收進櫥,還是繼續放回箱籠裏收著?”
紅綢子?
視線及那抹燦爛豔紅,燈盞裏的燭芯也發出一聲“蓽撥”響音,沈玉眼神晃了晃。
是那塊謝無陵冒雨送來的紅蓋頭。
那日他塞給後,悄悄藏在袖子裏,後來又悄悄地塞在了箱籠最底下,一路帶去了,現在又帶來了長安.......
謝無陵。
這名字在腦中記起的同時,男人那張俊嬉笑的臉龐也浮現在眼前,耳畔也好似響起他那一聲又一聲,或歡喜、或輕佻、或認真、或悲傷的,“”。
“,別忘了我。”——
這是分別時,他與說的最後一句話。
別忘了他。
別忘了他啊。
“娘子?”夏螢疑地喚了兩聲。
沈玉眼睫輕,再看那塊紅蓋頭,道:“拿過來。”
夏螢雖不解,但還是遞了上去。
沈玉捧著那塊紅蓋頭,垂眸細看,之前看只覺得這兩只水鴨子繡得醜,但自那日知道這是他親自繡的,看著看著,竟覺得醜得有幾分可——
誰能想到那樣一個五大三的男人,半夜裏竟撚著繡花針,繡蓋頭呢。
好笑,心頭卻也泛起一些甜,只那一點點甜味又漸漸暈開,最後只剩一片酸。
分別這幾月,他還好嗎?
那一臉鼻青臉腫應該好了吧?也不知他在衙門的差事當得如何?不過他有那些銀錢,平安又有裴家的娘和僕人照看著,他的日子應當過得比之前寬松許多——只要他能將自己忘了。
就如一般,將那段過往當做一個夢,朝前看……
細白指尖輕輕過那糙的針腳,沈玉垂著眼睫,眸中不覺氤氳上一層薄薄霧氣。
謝無陵,多謝你。
想,哪怕無緣在一起,但那短暫擁有的赤誠真心,也心懷激。
眼見著自家娘子捧著這塊紅綢子一臉黯然神傷,夏螢和冬絮對視一眼,彼此都從眼裏瞧出困,剛要開口,忽的屋外傳來守門丫鬟的請安聲:“郎君萬福。”
“娘子,郎君來了。”夏螢提醒。
沈玉猛然從那些回憶裏驚醒,再看手中那方紅蓋頭,只覺愧。
個有夫之婦,如何能三心二意,再去想其他男人?
“夏螢,先藏起來,晚些放回箱籠裏。”沈玉忙將那紅蓋頭遞過去。
多年主僕,夏螢立刻明白的意思,接過蓋頭就往袖中塞,冬日服厚,塞進去,也看不出什麽。
恰好這時,次間與寢屋相隔的七聯檀木屏風後,披件玄大氅的裴瑕緩步。
見到沈玉斜坐榻邊頭發,他解開上氅,遞給一側的夏螢,朝榻邊走去:“喬嬤嬤回屋歇了?”
沈玉心頭還有些做錯事的愧疚,一時不敢看他的眼睛,只低低應著:“年歲高,夜裏也睡得早。”
待裴瑕在對座坐下,見他裏換了月白長袍,沒話找話:“郎君在前頭洗漱過了?”
“嗯,猜你這邊應當與許多話要聊,便在前院洗沐了。”
“……”
若照著從前,他在前頭洗沐,便也留在前頭歇息了。
可現下,他仍舊回到院裏歇息。
沈玉不是看不到他的有意親近,只一想到方才自己三心二意,心下沉沉,覺得自己實在是糟糕了。
“郎君若是累了,先去上床歇息吧,我這邊也快了。”放嗓音道。
裴瑕擡眼,只見燭火幢幢,著一牙白,烏發半半幹地垂下,頭顱微低著,方便後婢子替發,因著左右伺候的都是悉的舊僕,連坐姿都格外放松,較之在裴府時愈發顯出幾分小兒的慵姿態。
原來在閨閣中,也是這副模樣?
還真是個…年輕的小娘子。
算起年齡,也是個小妹妹。
裴瑕忽的起,對冬絮道:“巾帕給我,你們退下。”
莫說冬絮和夏螢兩婢愣怔,就連沈玉都有些詫異,擡眼向面前的男人:“郎君?”
裴瑕接過那巾帕,月白長袍襯得他愈發溫文爾雅:“左右無事,讓們去歇。”
夏螢和冬絮一聽這話,再看姑爺要親自替娘子發,還有什麽不懂,閨房趣呢!
們倆立刻彎眸,笑著福:“多謝郎君諒,娘子,奴婢們先退下了。”
說著也不再多留,你推我我推你,嬉笑著退下了。
想到們倆離去時那個曖昧的眼神,沈玉:“.......”
們還是太天真。
裴瑕就不是那等知知趣的人。
大抵只是想替快些,好早些上床安置吧。
思忖間,側的男人已拿著帕子,替起頭發:“若是扯疼了,記得說一聲。”
“……好。”
哪怕隔著帕子頭發,沈玉仍有些不大適應這份親,尤其男人靠得近,他上那華貴的檀香氣就直直往鼻子裏鑽,弄得整個人都怪不自在。
左邊頭發被冬絮得差不多,是以很快,裴瑕著右邊的發。
大抵是覺得屋裏太靜,兩人有一搭沒一搭聊了兩句,本都不是話多之人,聊完和喬嬤嬤們重逢的欣喜,也都安靜下來。
不知不覺,沈玉有點困了。
哪怕竭力克制著,但屋的安神香,以及這份無聲的靜謐,實在太催眠。
形輕晃了兩下,剛要掐手心保持清醒,男人忽的走到前。
而後大掌按著的後腦勺,將的腦袋靠在他的上。
沈玉:“……?”
男人平靜嗓音在頭頂響起:“困就靠著。”
沈玉:“……”
雖然知道他是好意,但是…t…
坐著,他站著,的額頭正好抵在他的腰腹之上,視線就不敢往下移。
知道裴瑕肯定沒想那麽多……
“郎君,快點吧。”
閉著眼催促了一句,暗暗告訴自己別想太多,就當他當柱子靠著好了。
“……好。”
裴瑕一開始的確沒想其他。
但下傳來那一聲綿綿、好似嗔的催促,如有實質般,由腰腹往上催起一陣奇異的熱意。
他垂下眼,目便是妻子那截雪白纖細的頸,因是低頭的姿勢,那細細的雪頸完全在暖融融空氣裏,如天鵝般優雅又脆弱,一掌便能牢牢握住。
另有一縷淩的發著潔瑩白的,沿著微敞的後領,往裏延著。牙白下,肩背纖薄輕盈,前卻是玲瓏曼妙,有致。
暖黃燭過燈紗,朦朦朧朧灑在瓷白細膩的側臉,整個人也散發淡淡的瑩,如玉,如珍珠,讓人無端生出一種攬掌心把玩的念頭……
當修長指尖到那抹纖細的頸部,掌下人似乎輕了下,卻沒推開,也沒出聲。
如同某種的蠱,他指腹沿著脖頸,不覺到了那小巧雪白的耳垂。
住的瞬間,下人背脊一僵,而後擡起頭:“郎君?”
這錯愕驚呼,裴瑕眸清明幾分。
可再看到下仰起的那張雪白清豔的小臉,烏發披散,領口微松,單薄下是潤的曲線,大抵是懷孕的緣故,眉眼間的神端莊溫,整個人也散發著一種和而聖潔的韻味,又像掛在枝頭水飽滿的桃……
裴瑕頭微滾,子也不可控地熱起。
若說脖子上那一瞬輕,沈玉還能當做不小心。可方才他住的耳垂,還有現下在燭火下幽深濃郁的眼神,如何不懂他的意思。
心忽然就慌起來,忙坐直子,雙頰也飛上紅霞:“郎…郎君,不用了,差不多了……”
裴瑕凝著緋紅的臉,嗓音有些啞:“玉娘,我……”
“你…你別說了……”沈玉話也有些不利索,他今日這是怎麽了,突然就興起。
眼睛也不敢再瞟,只偏過臉,一手放在隆起的腹部,兩只耳朵都紅得滴般,眼睫輕:“郎君,不行的。孕期不能行房……容易傷著孩子。”
裴瑕看著玉容紅霞,著肚子惶恐不安的模樣,霎時也清醒過來。
再看月白袍下那不堪的反應,他眸中閃過一抹晦,嗓音愈發沉了:“抱歉,我失態了。”
沈玉低著頭,咬不語。
“你先歇息,我去外面走走。”
那條巾帕擱在側案幾上,沈玉只覺眼前影一晃,而後便是男人快步離去的腳步聲。
待腳步聲遠了,才擡起頭,只瞧見一抹月白擺消失在屏風後。
想到他方才幽深的眸,沈玉心跳仍是砰砰跳得飛快,耳垂也好似還殘留著男人指腹薄繭挲的溫熱。
他如何就……這樣呢?
轉念一想,他只是清心寡,并非毫無求,從前倆人不冷不淡地著,每月初一十五還有兩回呢。
五月他離家的那幾夜,也曉得他若是放縱起來,也是很貪的。
只他自制力一向超于常人,在男之事上,也是如此。
今日這般,大抵是憋得太久了?
畢竟腹中孩兒都七月了,他邊也沒其他人,算起來當了大半年的和尚……
沈玉心下既赧又糾結,腦中也記起柳嬸子與說過的那些孕期替夫君紓解的法子。
只那些手段,若是對謝無陵,那家夥肯定求之不得。
但若對裴瑕……
他那樣端方清正的人,就連敦倫都是最保守的下男上,他怎會接那些不堪的手段……
胡想了一陣,沈玉只覺自己一張臉都快燒化,忙拿過巾帕隨便過頭發,便熄了燈躺回床上。
這日直到深夜,睡得迷迷糊糊,被窩裏才躺下個猶帶幾分清涼寒氣的高大軀。
沈玉本想問一句,但實在太困了,只困意濃郁地想。
他這一趟走得可真夠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