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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 天如青,風薄寒。

因著今日要去外祖父李家,沈玉特地早起, 仔細妝扮。

坐在菱花鏡前, 發髻高梳,潔的額頭和兩只白玉似的耳, 鬢邊那朵墜著珍珠流蘇的白芙蓉絹花,襯得本就修長的脖頸愈發纖長。

“娘子,可要枚花鈿?”夏螢拿著一盒花樣致的花鈿, 躬詢問。

“不必了。”沈玉瞥了眼, 有些疑:“不是早就不興這個了麽?如何還有這麽一盒。”

冬絮在旁整理著白狐裘, 聞言接腔道:“娘子在外有所不知,年初的元宵宮宴, 淑妃娘娘也不知哪來的興致, 了一朵梅花花鈿, 沒想到得了陛下的稱贊, 于是後妃們也紛紛效仿。這事傳到宮外, 長安城的貴婦小娘子們也都有樣學樣,現下這花鈿又時興起來,賣得可不便宜呢。”

自多年前元後病逝, 後位一直空置,而育有二皇子司馬縉的楊賢妃與育有三皇子司馬澤的鄭淑妃, 位列四妃,分庭抗禮, 是後位最有力的競爭對手。

們二人, 賢妃有賢名,代掌印, 主持六宮事。淑妃有盛寵,雖年近四十,皇帝每月去宮裏次數最多。

百姓們沒見過淑妃,便將淑妃傳傾國傾城、風華絕代的大人,更有甚者,私下傳淑妃莫不是狐子轉世的。不然後宮那麽多十幾歲的花兒一般鮮的小妃子,皇帝不去寵,偏偏喜歡這麽位半老徐娘,且淑妃伴駕都二十多年了,盛寵不斷,那非的是頂頂絕不可。

但沈玉從前隨母親宮赴宴,曾遠遠見過那位淑妃娘娘——

矣,但遠稱不上絕,在花團錦簇的後宮裏,只算得中等偏上。

之所以能二十多年盛寵不衰,沈玉與阿嫂徐氏私下裏猜測,帝王多薄,或許皇帝對淑妃有幾分真心?

不論如何,花鈿因淑妃而重新興起,倒也不意外。

只沈玉實在不往臉上東西,略施黛,輕描眉眼,見發髻梳整得差不多,便從鏡前起,退到屏風後穿戴

“腰上別系那麽,仔細悶著小主子。”

夏螢和冬絮作輕幫著沈玉穿上那條新做的竹月金縷蹙繡襖如今肚子大了,去歲做的冬裝都不大合適,于是抓新裁了兩套,方便出門見客穿。

衫穿好,冬絮左手拿條赤金盤螭瓔珞圈,右手拿著頂赤金墜萬事如意金鎖的項圈走了過來:“娘子,您今日想戴哪個?”

沈玉素日很帶這些流溢彩的貴重首飾,但想到一年多未曾見到家中親人,若穿得太過清雅,外祖父他們以為在裴家過得不好,豈非他們又添擔憂?

“帶鎖片的吧,瞧著秀氣些。”

另外那條赤金盤螭瓔珞圈看著就沉甸甸的,還鑲了好些寶石,珠寶氣,很是耀眼。

這款式應該是謝無t陵喜歡的,那人就這些金燦燦、明晃晃的富貴……

意識到自己腦中所想,沈玉恍惚。

怎麽…又想起他了。

實在是不該。

閉了閉眼,轉移注意力:“時辰也不早了,給我戴上吧。”

冬絮見自家娘子臉微妙的變化,只當是站累了,忙上前替戴著項圈。

暗扣剛鎖上,屏風後也傳來男人平靜詢問的嗓音:“玉娘,你這邊可妥當了?”

“就好了。”

沈玉低頭理了理腰間系著的摻金珠線穗子宮縧,輕聲應道:“勞煩郎君再等一會兒。”

裴瑕站在屏風後,看著那投在屏風輕紗朦朦朧朧的影,想到昨夜依偎在懷中的睡模樣,嗓音也不放緩:“不急,你慢慢來。”

他負手走到次間窗前,連排的四扇花窗各雕著春夏秋冬四時之景,清晨過窗,一棱一棱灑在青灰地磚上,也倒映出春花秋月的剪影,縱橫錯落,別有韻致。

不多時,後便傳來腳步聲,伴隨著婢子們含笑的誇贊。

“娘子您這樣妝扮可真好看。”

“是呢,就像從畫裏走出來似的。”

裴瑕聽得靜,緩緩轉

待看到那由婢子攙扶而出的/婦,清闊眉宇微

只見雲鬢高盤,黛眉輕裊,櫻飽滿,澤溫婉的竹月薄襖,外罩著一條白狐裘,一圈絨絨的白圍在脖頸。站在花窗明,整個人好似都鍍上一層暈,愈發襯得盛雪,花麗。

哪怕隔著一段距離,裴瑕好似都能聞到上那陣輕輕的清甜馨香。

他知道有多香,抱著有多

而這溫婉好的子,是他的妻。

生同衾,死同xue,獨屬他一人。

沈玉明顯到男人投來的視線變得愈發深沉熾熱,待對上那雙狹眸,窺見其間似湧著某種難辨的緒,微微一怔。

定睛再看,男人眉眼舒展,又如平日般疏淡溫雅:“玉娘。”

他喚,朝出手:“過來。”

大抵是自己的錯覺吧?沈玉心下思忖,緩步朝他走去:“讓郎君久等了。”

“沒多久。”

裴瑕看著將手放在掌心,長指牢牢握住:“手如何有些涼?”

“有麽?還好吧。”沈玉道:“應該是換有點涼,現下裘都裹上了,很快就暖了。”

裴瑕垂下眼,就近又打量一番:“這很襯你。”

白,眉眼清麗,穿淺,更如玉般端莊清雅。

沈玉聽他認真誇贊,雙頰微染緋,低下眉眼:“多謝郎君。”

“馬車已在外候著了,走吧。”

“好。”

夫妻倆十指相扣地出了門。

今日隨行伺候的夏螢和冬絮跟在後頭,著前頭那對璧人般配的背影,臉上也是掩不住的喜

“郎君待娘子可真好呢。”

“可不是嘛,這樣好的姻緣,若是老爺夫人知道,也能安心了。”

李府位于西市的延壽坊,從永寧坊坐馬車過去,巳時三刻才到。

待那輛掛著裴府燈籠的馬車平平穩穩停在李府門前,立刻有奴僕上前,放杌凳的,牽馬的,站邊隨時等候吩咐的。

這李家也算是書香門第,家主李從鶴現為從三品書監,掌國朝藏書典籍。他與嫡妻羅氏共誕有一子二,嫡長子李集,現任四品的太常卿,與妻共有二子。次李嫣娘,嫁與勇威候府齊家的二房嫡子,李婷娘即為沈玉生母,嫁與原丞相家長子沈徽。另外與姨娘生的兩個庶子,皆外任當差,鮮回長安。

沈玉踩著杌凳下車,隔著帷帽輕紗,就看到親舅父與兩位舅家表兄已在門口候著。

一年多未見,再度相逢,沈玉眼眶微紅。

“舅父,大表兄,二表兄。”

與裴瑕上前,朝李集父子三人見禮。

昨日裴瑕派人上門打招呼時,李集便知外甥已有孕在,但親眼看到著個大肚子,依舊不免恍惚。還是旁的長子提醒一聲,李集才忙擡手:“快快起來,你如今子重,不必如此多禮。”

“玉妹妹。”兩位表兄也都朝沈玉回了個禮,眸中皆一片複雜緒。

裴瑕也是頭一回正式上門拜見妻子這邊的長輩,他直擡袖,與李集父子三人挹禮:“河東裴瑕拜見舅父與兩位妻兄,初次見面,往後還請舅父與兩位妻兄多多指教。”

“裴郎君客氣了。”

李集父子三人回了禮,又不打量著這位盛名在外的裴氏君子。

只見他形頎長,容清俊,一月魄錦袍,頭戴白玉冠,腰系蹀躞帶,外披著件寬大玄鶴氅,舉手投足間既有世家子弟的華貴從容,又有一派腹有詩書的文人清正之氣。

與自家外甥/表妹站在一起,無論誰瞧見,都得贊一句鸞和鳴,天作之合。

沈文正公當真是慧眼如炬,給孫挑了位好郎婿啊。

李家父子三人不約而同地想著,起碼第一眼,他們對這位初次登門的年輕郎婿,挑不出半點不妥。

“我表字守真,舅父和兩位妻兄喚我守真便是。”裴瑕溫聲道。

“裴守真……”

李集須:“你這表字是何人所賜?可是取自‘人無癖不可與,以其無深也;人無疵不可與,以其無真氣也。'?[1]”

“表字是先考在世時定下,正是取自舅父引言。”

裴瑕乃裴茂與王氏獨子,且是未來的裴氏宗子,夫妻倆對這個孩子既疼,又寄予厚

君子比德于玉,王氏原想給兒子取名為玨。

裴茂卻定下個瑕。

瑕,玉有疵之意——

裴茂認為這世上不存在絕對完的人,除非是神壇上的菩薩神仙,或是史書上記載的無私奉獻的聖賢。

做菩薩不可能,為聖賢又太難、太苦。

相較于苛刻的完無瑕,他更希兒子能做個不那麽完,有深、有真氣的兒郎。

于是在定下“瑕”這個大名時,又提前與他取好了“守真”這個表字。

許是冥冥之中自有定數,若不是提前取好這表字,等到裴瑕及冠時再取,他也沒那個機會了。

同為人父,李集也理解裴茂對子嗣的期,再看裴瑕端方有禮、從容不迫的模樣,以及他先前所作的那些錦繡文章,心裏更添幾分欣賞:“你也不算辜負令尊給你取的這個字。”

說著,又和藹看向沈玉:“你外祖、外祖母和舅母打從知曉你來長安,便一直盼著你,快見見他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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