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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上柳梢, 夜靜更深。

錦繡幔帳裏,沈玉閉著眼,卻遲遲無眠。

“是在想案子的事, 還是在發愁明日進宮之事?”

帳中冷不丁響起男人的沉緩嗓音, 沈玉眼皮輕,頭顱朝旁偏去:“郎君也沒睡著?”

裴瑕淡淡嗯了聲:“方才問的, 你還未答。”

沈玉默了片刻,睜開眼,盯著黑漆漆的帳頂:“兩個都有。”

“在刑部大牢時, 母親就與我過底, 父親仕以來, 每年收的那些‘孝敬’、‘賀禮’,都有本賬記著, 收得最多的一筆‘孝敬’, 也是一戶皇商以三千兩潤筆費, 請我父親提了個壽字, 說是給他家中老母親慶生……”

沈家人都寫得一筆好字, 從前有人上門求字,沈玉也都知道。

約覺得這事不對,與兄長沈庭提過一句, 兄長只道:“水至清則無魚,未仕前, 我與你想的一樣,然紙上得來終覺淺, 真到了場上, 才知場有場的規矩。唉,這些事不是你個小娘子該心的, 你只知道,我和父親并非那等貪得無厭的蠹蟲,便是收些小恩小惠,也只是為了盡快將差事辦妥,造福百姓。”

兄長都這樣說了,沈玉也不好再多問。

“至于刑部在我們府中尋到的那幾箱黃金,母親說,是真不知道何時人栽贓了。若真是我家貪了兩萬兩黃金,那最後搜出來的也不止那幾箱啊。”

想到母親在牢獄裏委屈垂落的模樣,沈玉心頭麻麻酸漲,嗓音也低了:“我們都知道是被冤枉的,可那幾箱黃金證據確鑿,且聖華塔是我父兄一同監造,塔塌了,那堆廢墟便是鐵證,罪無可辯。只是萬萬沒想到,背後貪之人竟是……應國公。”

兩萬兩黃金,還是給他親姐姐營造的工程上,孫家人實在是心貪手黑。

“郎君,我知你一片好意,但過些時日面聖,還是莫要提及翻案的事了。”

沈玉扶著肚子翻了個,一手枕在臉側,覷著側那道朦朧的廓:“繼續翻下去,那就是著陛下置他的親舅舅,打皇家的面……”

真到那時,哪怕真相大白,也只會迎來更為慘痛的代價。

而那代價,、裴瑕、裴氏、或是李家,誰也承不起。

正如外祖父他們說的,如今能保住全家人的命,已是最好的結果。

只是想到遠在嶺南苦的家人,沈玉還是忍不住難過,恨不得生出雙翼飛過去,跪在他們面前哭一聲,兒無能。

裴瑕自也聽出妻子話裏的無奈與悲憤,手攬住纖薄的肩,帶懷中。

前那陣溫暖,還有那令人安心的檀香氣息,如寒冷冬日裏尋到一溫暖火般,沈玉纖指揪住男人的襟,腦袋也不輕輕靠上那堅實的膛。

兩人都沒說話,一時帳中只剩彼此錯的呼吸。

裴瑕不善安人,尤其是安子。

但見到他的妻這般難,總覺他該做些什麽。

畢竟他是的夫婿,是餘生依靠的另一半。

搭在背上的手,有一下沒一下地輕拍,如同哄孩子般,他抵著馨香的發頂,嗓音低緩:“邪不正,是非黑白,終有昭雪的一日。玉娘,我既答應會替你家翻案,便不會對你食言。”

懷中軀似僵了下,而後緩緩仰起臉;“可那是應國公,是陛下最敬重的舅父。我聽說,景王之時,有刺客潛宮宴刺殺陛下,朝臣四散逃命,唯有應國公不顧生死,擋在了陛下面前。”

雖然那刺客很快就被軍拿下,但危急關頭,應國公能以相護,實在讓昭寧帝不已。

昭寧帝的生母是個下等宮,母子倆在宮裏缺食,備欺辱,據說也是當時還是商人的應國公,花了不銀錢疏通,暗暗接濟宮中的妹妹與外甥……這份雪中送炭的分,昭寧帝銘記于心,是以他登基後,第一件事便是將生母追封為孝慈太後,替加封號、做法事,不顧重臣反對,將從妃陵遷去和先帝合葬。那時的嫡母孝安太後尚在人世,昭寧帝此舉,無疑是在打的臉,母子倆的關系也一度陷僵持,朝堂百更是為此事吵得沸沸揚揚。

昭寧帝我行我素,登基第二件事便是封他那個商人舅父為應國公,公爵之位,世襲罔替,永保榮寵。

“郎君應當讀過《楚辭》漁父篇?屈子曰,舉世皆濁我獨清,衆人皆醉我獨醒,是以見放。我知郎君品行高潔,但既選擇仕,這場之事,還是多聽前輩教誨為好。”

沈玉聲線溫緩:“我雖是後宅婦人,但長于宦人家,家中又親歷了這等禍事,也算見識了朝局詭譎,場險惡。你先前為我與婆母離了心,我心裏已經很不好。若是你再為了我家的事,得罪了應國公,礙了陛下的眼……”

揪著裴瑕襟的手指不由揪勸道:“你莫要沖,便是食言,我也不會怨怪你。”

要怪就怪陛下狹隘偏私,怪沈家時運不濟,只t能自認倒黴。

裴瑕自然明白的憂慮,拍背的作停下,轉而輕的發,似是失笑:“在你眼中,我是那等莽撞沖、不知變通之人?”

沈玉一時來不及思考他這親昵的作,只愣怔地想。

莽撞稱不上,不知變通也稱不上,只他太獨、又有些冷僻,再加之他一直堅守君子之道。

而在這濁世之間,他所堅持的“道”就走不通——除非他繼續居山林,閑雲野鶴。

不然下場怕是也如屈子一般,寧願投湘江,葬于魚腹,也不願以皓皓之白,蒙世俗之塵埃。

“郎君,我……”沈玉抿了抿,心頭忽的泛起一陣無力的愧疚:“你若將我留在金陵,或許就不必追隨二皇子,蹚這趟渾水了。”

“在金陵時,我便與你說過,無需為此事自責。”

裴瑕眸輕暗,下頜抵得額頭更,語氣卻平靜:“那是我彌補過錯的選擇。而且,你也知我一腔抱負,遲早也會仕……二殿下他有賢德,又重我,這是好事。”

區別不過在于,早幾年罷了。

“聖人不凝滯于,而能與世推移[1]。”

裴瑕薄輕扯,似帶著一輕哄的笑:“我等讀書明智,吸取前人的經驗教訓,是為了更好領悟、踐行自己的道。玉娘,你記著,你夫君我既非屈子,也非漁夫,我是裴守真。”

行自己道的裴守真。

沈玉聽得他這話,眼睫輕了兩下,有些不好意思:“是我誤會了,郎君莫怪。”

“不怪你。”

裴瑕默了默,垂下眼道:“你我雖婚近一載,之前卻鮮這般談。說來,是我之過。”

這自省話語讓沈玉心下微搖頭:“無妨。”

現下開始,也不算太晚。

“翻案之事,我暫不會與陛下提及。但你放心,待時機合適,岳父定會沉冤昭雪。只是這期間,要他們些委屈了。”

話說到這份上,沈玉還有何不懂。

一朝天子一朝臣,昭寧帝的手下翻不了案,待到新帝登基,或可一試。

“多謝你。”沈玉輕聲道。

“我說過,你我夫妻,不必言謝。”

裴瑕下頜輕蹭過的額,又輕輕拍起的背:“至于明日進宮見賢妃之事,賢妃一向寬厚待人,且衆人皆知你是的幹兒,定不會薄待你,安心去見便是。”

他說的雲淡風輕,沈玉一顆心也稍放,緩緩閉上眼暗想,多思無益,走一步看一步吧。

-

翌日,沈玉又起了個大早,換了比昨日更為莊重的裝扮,脖間還帶了條流溢彩、寶石璀璨的長命鎖瓔珞,與昨日的溫婉端莊相比,今日這裝扮更顯世家婦的華貴大氣。

裴瑕與一同出門,親自將送至宮門。

朱雀門早已有賢靈宮的掌事太監帶著車馬恭候。

裴瑕扶著沈玉上了賢靈宮的馬車,長指起黛藍連珠紋車簾,他沉靜向沈玉:“別怕,我就在這等你出來。”

沈玉坐在寬敞華麗的車廂裏,迎上那雙深潭般幽邃眼眸,微微莞爾:“好。”

車簾放下,那掌事太監笑著迎上:“裴郎君請放心,老奴會看顧好夫人的。”

“那就有勞了。”裴瑕淡淡頷首,一旁的景林忙利落往掌事太監袖中塞了個荷包。

掌事太監不掂了掂那分量,朝裴瑕拱手,笑容愈發真切:“郎君客氣。”

冬日燦爛,那輛翠蓋珠纓的華車緩緩駛高大的朱宮門。

裴瑕負手而立,著宮牆上那“朱雀門”三個大字,眸輕瞇了瞇。

另一頭,沈玉坐了段路程的馬車,到了宮,又下車換了轎。

這并非第一次宮,只從前都是跟著母親嫂子一起宮赴宴,這回卻是獨自一人。

好在來接應的太監宮態度都算和氣,也放松不

轎進了深宮,停在賢靈宮前,怕失了規矩,也沒敢四。只跟在那掌事太監後,由冬絮攙扶著,緩步

室外空氣還著幾分寒涼,步,卻是春三月般暖意融融,沈玉只覺目之所及皆是珍寶華,軒麗富貴,就連地磚都是碧玉雕花,上頭鋪著花絢爛的深,踩上去很是舒適。

“啓稟娘娘,河東裴氏宗婦沈氏到了。”掌事太監在外間細聲稟報著。

裏頭很快傳來一聲溫平和的聲線:“請進來吧。”

“是。”

掌事太監應著,轉與沈玉哈腰:“裴夫人,請。”

沈玉稍定心神,提步

待繞過一扇的七聯檀木屏風,便見裏間那紅木雕花座椅上,端坐著一位雍容端莊的貴婦。

穿著條郁金香鑲金線彩繡雲龍綾,外披一條朱紅闊繡長衫,發髻高梳,戴著孔雀藍雲冠,左右兩側各金簪,那粒粒串的夜明珠懸墜而下,端的是寶孕含,貴氣人。

旁的月牙凳上,坐著位妙齡,一的藕繡花衫,腰系宮縧,玉瓚螺髻,水眸靈潤,靨如櫻,整個人俏俏猶如含苞待放的夏日荷。

此二人正是楊賢妃與其親,壽安公主。

沈玉走上前,端端正正行了個宮禮:“民婦沈氏拜見賢妃娘娘、公主殿下,願娘娘、公主芳齡永繼,長命千秋。”

“裴夫人快起來吧。”

賢妃溫聲道,又給旁的深青宮服的嬤嬤遞了個眼

那嬤嬤立刻上前,親自攙起沈玉,和善笑道:“夫人子重,莫要多禮,快坐下吧。”

“多謝娘娘賜座。”沈玉走到右側那張凳子座。

甫一坐下,便察覺到兩道視線落在上打量,一道溫和,一道銳利似帶著幾分審視,尤其停在肚子上好一陣。

沈玉下意識調整坐姿,以寬大長袖默默掩住肚子。

賢妃察覺到這小作,側眸瞥了眼旁的壽安公主,眉頭蹙了蹙。

壽安公主立刻斂眸,端起茶杯,若無其事般喝了起來。

“前日便知你與裴氏郎君來了長安,但想到你們剛搬過來,定有許多瑣事要忙,這才晚了兩天邀你宮。”賢妃朝沈玉笑:“如今家中事可忙好了?”

這如家常閑聊般的開場,沈玉微怔,待記起自己“幹兒”的份,輕笑:“多謝娘娘諒,府中都安頓得差不多了。民婦昨日還與郎君說起,要往宮裏遞拜帖,來給您請安。沒想到才從外祖父家回去,便收到娘娘口諭,實在是巧了。”

賢妃見雖有些張,但回話不疾不徐,從容端和,眸中也多了份欣賞,緩緩頷首道:“這說明咱們是有緣分的。”

“娘娘說的是。”沈玉端著笑:“常言道,有緣千裏來相會,若非娘娘與崔夫人好心相助,民婦如今恐還流落在外,哪有今日夫妻團圓、骨重聚的滿?”

說著,脖間那條長命鎖瓔珞,嘆道:“崔夫人與娘娘都是菩薩轉世的大善人,這條長命鎖瓔珞,還是于金陵時贈民婦的見面禮呢。”

聽到是妹妹楊氏相贈,賢妃也多看了兩眼,面上笑意和:“對小輩向來是大方和氣的。我也給你備了份見面禮。”

又看向一旁嬤嬤:“拿過來吧。”

沈玉惶恐起:“娘娘實在客氣了。”

“坐下坐下。”賢妃擡擡手:“是你太客氣了。整個天下都知你是我的幹兒了,這母初見,可不得備上一份禮。”

很快那嬤嬤就端了個嵌鎏金的盒子上來,打來一看,裏頭是滿滿一盒璀璨奪目的東珠,實是世間難得的珍品。

不但沈玉詫異,就連壽安公主眼底也閃過一抹驚愕,聲道:“母妃,這不是中秋時,外邦敬獻的貢品麽?”

賢妃嗔一眼:“這般大驚小怪做什麽。”

轉臉與沈玉寬和笑道:“這些東珠都未開孔,你拿回去,想做墜子、戒指、釵環都隨你。我是瞧著它們團團圓圓,寓意很好,願你與裴郎君夫妻圓滿,和和呢。”

這禮送得貴重,話又說得漂亮,哪怕沈玉明知賢妃是看在二皇子與裴瑕的聯盟份上,也不由生出幾分激,起一拜:“那民婦恭敬不如從命,收下娘娘這份團圓意。”

賢妃保養得當的臉龐笑意和藹:“既收下這份見面禮,也算認下我這位義母,別再一口一個民婦,自稱我便是。”

沈玉烏t眸微睜,遲疑:“這……”

賢妃只朝溫溫的笑。

那笑容有種說不出的和力量,如容乃百川的海水般,沈玉都為之容,只覺賢妃真如的封號一般,賢良寬厚。

“那玉娘便多謝義母了。”

“好孩子。”賢妃滿意頷首,同時吩咐壽安公主:“壽安,來給你義姐見個禮。”

沈玉心下一跳,連忙擺手:“不敢不敢……”

賢妃道:“長有序,你比年長一歲,這禮該的。”

壽安公主極快地蹙了下眉,最後還是咬了嫣,起朝沈玉行了個平輩禮:“義姐。”

沈玉忙不疊回禮:“殿下客氣了。”

既已收了見面禮,又定下了份,接下來便是一場表面和樂的客套寒暄。

賢妃本還想留沈玉在宮裏用過午膳,沈玉只道裴瑕還在宮外等,賢妃聞言打趣:“還真是郎妾意,夫妻恩呢,那我就不留你,免得讓裴郎君等得心焦。”

娘娘見笑了。”沈玉赧然垂首,便起與賢妃、壽安公主告退。

除了那盒皎若明月的東珠,賢妃還送了好些貢緞、貢茶和滋養補品。

沈玉來時兩手空空,回去帶了這麽多東西,實在是不好意思。坐上出宮的轎,心頭暗想,難怪賢妃娘娘能將後宮打理的井井有條,又在眷中口碑極佳,像這樣溫大方又平易近人的貴婦,誰能不喜歡?

賢靈宮裏,賢妃也與旁嬤嬤誇贊著沈玉禮數周到、進退有度,餘瞥見一旁悶悶不樂的小兒,賢妃眉頭輕蹙。

將殿宮人屏退,只餘母二人時,賢妃道:“誰招惹你了,擺出這副樣子來。”

壽安公主悶聲道:“沒什麽。”

“別以為你一大早跑來我宮裏,我不知你安的什麽心。”賢妃慢悠悠著袖上的繡花,定定看向自家兒:“現下親眼瞧見,總肯死心了?”

壽安公主咬不語。

“你說你,堂堂一國公主,要怎麽樣的郎婿尋不到,非得傾慕個有婦之夫?說出去都丟人。”

賢妃嘆了聲,又道:“現下見人家夫妻恩,你那義姐又懷了裴郎君的孩子,你便是再喜歡,也得給我把那些不該有的心思掐滅了,聽到沒?”

“母妃,你要認作幹兒,我也沒辦法。可這個義姐,我可不認。”壽安公主撇了撇,心頭仍是忿忿。

夏日裏得知裴氏宗婦遇害,著實驚了一跳,而驚愕之餘,心底又生出一份憧憬——

知道幸災樂禍不好,可那沈氏自己命薄,與裴守真無緣,也不怪

從前裴守真有婚約在,自己無奈何,現下他既了鰥夫,膝下又無子嗣,定會續娶。自己若願意下嫁,縱觀長安,哪家貴能與搶?

都想好了,等大軍凱旋,就去求父皇賜婚。

未曾想那沈氏竟死而複生,還被自家母妃認作幹兒,替的聲名清白做了擔保。

壽安公主實在氣得不輕,抱著枕頭抹眼淚,只覺母妃實在過分,明知自己心悅裴守真,卻不肯的好姻緣。

只差一點,就能嫁給裴守真了!

現在好了,嫁不也就罷了,還要自己認那沈氏做義姐,憑什麽啊?

壽安公主只覺這口氣實在難咽,與賢妃草草行了個禮:“母妃,我不適,先回靈犀殿了。”

“娘娘,公主這是?”

外間的嬤嬤見著壽安公主怫然離去的背影,疑

“別管。”

寶座上的賢妃擡手額心,面無奈:“真不知是喝了什麽迷魂湯,天底下那麽多好兒郎,就非那人不可了?”

嬤嬤也明白過來,上前替賢妃按:“娘娘莫發愁,殿下這會兒正是叛逆的年紀呢。”

“你別替說話,這心就得吃些苦頭,才能磨得穩重些。”

賢妃垂下眼,盯著掌心紅潤潤的字南紅手串:“再過兩月便要過年,也是時候給尋個駙馬,讓定定心了。你去將長安各府的名冊尋來,我看過些時日開個宴,請各府夫人進來坐坐。”

宮門外,沈玉掀簾朝外去,果見自家的馬車在原地候著,一顆心也落了地。

與掌事太監告辭,在冬絮的攙扶下,踩著杌凳上車。

掀開車簾,才探進半個子,便見線晦暗的馬車裏,一襲雪長袍的裴瑕靠窗而坐,單手支額,長眸輕闔,閉目養神。

恰好一縷明淨過窗,不偏不倚落在他高的鼻梁,愈發襯出他神清骨秀,面如冷玉。

沈玉看怔了,一時有些不忍驚擾。

倚窗的男人卻若有所般,緩緩睜開雙眸,嗓音還挾著幾分剛醒的慵懶沙啞:“回來了?”

他餳著眼,袍袖輕拂,朝手:“過來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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