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
【74】/首發
及至五月, 拂面的風裏已挾著幾分炎炎暑氣。
端午佳節這日,一年一度的龍舟競賽如約而至,黃濁的渭河水時而平緩, 時而激浪。沿岸卻是彩幡迎風, 羅群,前來圍觀的百姓人如湧, 肩踵。
在這人聲鼎沸的熱鬧裏,裴瑕抱著襁褓站在馬車邊,朝沈玉出手:“慢些。”
沈玉頭戴帷帽, 隔著飄揚的白紗, 也看到不遠烏泱泱的人群, 眼底也浮現一雀躍:“好多人啊。”
“你往年來看,沒這麽多?”
“那倒不是。”沈玉由他扶著, 雙腳穩穩當當落了地, 朝他眨眨眼:“每年的龍舟賽都很熱鬧, 只是每回看到, 都會嘆這麽一句。”
裴瑕看出的心不錯。
好似每回出門游玩, 他的妻都像換了個人,沉穩端莊的大家婦的外表下,其實住著個貪吃好玩的小娘子。
這他不去想, 沈家失勢前,未曾被迫長的沈家小娘子, 是何模樣?
倆人自便定下婚約,可過往十六年, 他都未曾與他這未婚妻見過一面——
不對, 或許曾經見過一面。
“郎君,你在想什麽呢?”
妻子溫的嗓音打斷他的思緒, 裴瑕垂眸,便見沈玉睜著一雙清淩淩烏眸著他:“孩子給我抱吧?你都抱了一路了。”
“無妨。”
裴瑕現下抱孩子愈發練,單手揣著小襁褓,神自若:“小家夥越長越結實,你抱著會累。”
沈玉本想說抱一會兒也沒多累,但見他不願撒手,便由著他去:“那我們上樓吧,快到午時,龍舟賽要開始了。”
夫妻倆在奴僕的跟隨下,一道上了臨河畔的端樓。
端樓乃是五層樓閣建築,主為紅,覆蓋綠瓦,檐角飛翹,如展翅飛的凰,整座樓雕甍畫棟,莊重大氣,正午一照,更是熠熠生輝,氣勢磅礴。
“這棟樓是我父親畫的工圖。”
座臨河雅間後,沈玉著蒼茫湧的渭河,目有些縹緲:“端樓建時,我年方五歲,但我還依稀記得,酒樓開張時,我父親抱著我,站在最高t層臨江遠眺。”
“可記得爹爹桌上的那副畫?這座樓就是爹爹的畫變的。”
“哇,阿爹好厲害!”
“我長大後也要像阿爹一樣厲害。”
“好好好,我們有志氣。”
大人都是那樣哄小孩兒的。
哪怕與哥哥一起跟著父親學畫圖,但哥哥可以考科舉、走仕途、進工部,卻走不——
世道不給那條路。
得聽母親與喬嬤嬤的教誨,收起尺規墨筆,拿起算盤針線,學習主持中饋,學習針黹紅,這些方是子該做的。
一晃眼,嫁為人婦,的郎君抱著的孩兒,來到了這座端樓。
沈玉看著那小小襁褓裏的嬰孩,心底湧起一陣複雜的慶幸,棣哥兒比幸運呢,他長大能選的路,可比多。
“玉娘想岳父了?再過兩月,赦旨應當就到嶺南了。”
提到這事,沈玉心頭那點惆悵也被吹散,臉上有了笑意:“他們收到赦旨,也能松口氣了。”
再看裴瑕拿著筷子,沾著茶水喂給棣哥兒,小家夥吧唧著,好似嘗不夠般,不彎眸:“這個小貪吃鬼,前兩日看我喝蜂水,他也吧唧,喝得可歡了。”
裴瑕看著白白胖胖的小嬰孩,再看窗邊妻子瑩白清婉的臉龐,記憶裏那個秋千的圓臉小姑娘,好似也逐漸清晰。
“玉娘時是什麽模樣?”裴瑕忽的道。
“我?”沈玉微詫,想了想,有些難為道:“我母親說,我小時候被我祖父祖母慣得很氣,總給惹事,打也打不得,罵也罵不得,一罵我就哭,還找我祖父祖母告狀,然後我祖父祖母就去教訓和我父親……”
裴瑕眉梢輕挑:“沒看出來。”
沈玉訕訕一笑:“現下長大了嘛,哪裏還能像小時候。”
至于是什麽時候從氣惹事的小魔王,變懂事守禮的乖娘子,大抵是從祖父祖母相繼離世開始。
那會兒也有十歲,得為幾年後的出嫁做準備,開始慢慢調/教子。
“郎君呢?年是何模樣?”
沈玉順著這話反問,視線在裴瑕冷白的臉龐流連一番,覺得這人小時候,估計也是這副規矩無趣的冷淡模樣?
不過他年便喪父,又有宗子的重擔在肩頭,恐怕也沒心與同齡人那般嬉戲游玩吧。
裴瑕薄輕抿,剛想開口,門外忽的傳來一陣喧鬧。
“這不是巧了?你家郎君與娘子也來看龍舟賽?”
“既然遇見了,于于禮,都該打聲招呼才是。”
“快進去稟告吧,就說謝無陵前來問候。”
門是虛掩著,男人慵懶的嗓音不高不低,剛好能屋夫妻倆聽清。
霎時間,屋氣氛變得僵凝。
沈玉明顯看到裴瑕原本舒展的眉眼,緩緩沉了下來。
心底也一陣淩,詫異,無措,又有一不合時宜的期待。
知道不對,但滿腹的疑實在憋得慌,太想知道謝無陵這家夥到底在做什麽,怎麽還逗留長安,沒回寧州?金礦又是怎麽一回事。
門很快打開,景林黑著臉走進來,不不願地稟報:“郎君,謝郎君在外求見。”
裴瑕靜默不語。
他就知道,只要謝無陵這無賴在長安多留一日,遲早便會想各種方法纏上來。
那就是個無賴。
不講道理、不知廉恥、徹頭徹尾的無賴。
可偏偏,是這個無賴救了妻兒……
厭之,惡之,偏又不可殺之。
摟著襁褓的長指了又松,兩息的功夫,他平靜掀眸,若有所思看了對座的妻子一眼:“既是舊友,便請進來一敘。”
景林聞言,不替自家郎君氣悶,要他說,這樣的無賴就該套個麻袋,打斷丟得遠遠的。
偏偏自家郎君明磊落,不屑用那些手段,可君子就該被小人纏著麽?
景林憋著一口悶氣,低低應了聲“是”,轉去將人請進來。
“守真兄,夫人,別來無恙啊。”
木門敞開,一襲玄圓領缺長袍的謝無陵大搖大擺走了進來。
時隔兩月未見,他瘦了,也黑了,唯獨那雙漂亮的桃花眼,依舊寶石般璀璨生輝,帶著灼灼熱意落向沈玉。
沈玉被那目燙到般,低下頭,隨著裴瑕起,一道回了個禮:“謝郎君萬福。”
“夫人客氣了。”
謝無陵面上一本正經,心裏卻恨不得將裴瑕從窗子丟下去,把門一關,好和單獨說說話。
可他不能。
名不正言不順的,實在可恨又可氣。
強下心底那陣郁悶,謝無陵笑道:“沒想到這麽巧,兩位也來看龍舟賽。”
裴瑕看他一眼:“是巧。”
謝無陵只當沒看見他眼底那份諷意,若無其事道:“這酒樓生意實在太好,各層位置都滿了,我正發愁沒地方坐呢,就在門口見著景林小哥兒。老話說得好,有緣千裏來相會,守真兄與夫人一向熱好客,應該不介意添張椅子,讓我與你們同坐賞景吧?”
若換做尋常友人,裴瑕定會應允。
可這個人是謝無陵。
“謝郎君還是另……”
“哎,我就知守真兄最是好客,那我就不客氣了!”
沒等裴瑕說完,謝無陵就掀袍,自顧自坐在了對座的位置。
裴瑕額心一跳。
世上怎會有如此厚無恥之人。
沈玉:“……”
就知道照這家夥的子,定是想方設法也會賴著。
“郎君。”沈玉無奈,輕扯裴瑕的袖:“坐吧。”
謝無陵也點頭:“對啊,守真兄別客氣,站著多累,快坐下吧。”
裴瑕:“……”
罷了,不可在玉娘面前,與這無賴一般計較。
然而他剛抱著孩子坐下,謝無陵又一臉好奇地往他懷裏瞅:“你們還將小娃兒帶出來了?說起來兩個月沒見了,小家夥應該也長大不。守真兄若不介意,讓我抱一抱?”
看著謝無陵過來的手,還有妻子言又止的模樣,裴瑕沉默片刻,還是將孩子遞給他。
謝無陵抱孩子很是嫻,一接過來,手臂晃了晃,再看襁褓裏胖嘟嘟的小娃娃,樂了:“我記得剛出生那會兒,皺像只小猴兒似的,現在多好看,嗯,這額頭生得好,一看就隨了他阿娘,是個有福氣的。”
“你們可給娃兒取了名字?”他逗著小家夥,漫不經心地問。
沈玉下意識看向裴瑕,裴瑕回一眼,面上瞧不出緒,淡淡道:“大名裴棣,字靜寧。”
謝無陵一怔,擡起頭:“裴地?”
裴瑕道:“棠棣之華的棣。”
謝無陵:“……?”
沈玉知道謝無陵認字有限,輕咳一聲,指尖沾了水,在桌上寫道:“棠棣,取手足親之意。”
謝無陵見那繁複的字,心下暗道,那還是謝地更好,男子漢就該頂天立地嘛。
不過無論是地,還是棣,只要喜歡,那就是最好的。
“你們讀書多,才學高,取名定然都是些好字。”謝無陵說著,看向懷中的小嬰孩:“我呢,沒什麽學識,卻是真心盼著這小家夥能平平安安,壯壯實實地長大。”
話音落下,他忽而想到什麽,從袖中出一條五彩線編制的長命縷:“今日不是端午麽,這條長命縷就當我送給孩子的端午禮,祝他長命百歲,健康無憂。守真兄,你若不嫌禮簡陋,我就替小家夥系上了?”
裴瑕見著那條做工巧的長命縷,雖不喜謝無陵,卻也知道他是真心祝福孩子——
“謝郎君有心了。”他并未阻攔。
“客氣。”
謝無陵低著頭,認真將那條長命縷系在襁褓帶上,看著孩子玉雪可的小臉,心底也泛起一陣慈父。
哪怕這孩子并非他親生,但的孩兒,便是他的孩兒。
沈玉坐在對座,瞧見謝無陵著孩子的那副溫神態,心底也泛起一陣酸。
一直都知道,謝無陵是個很好的人。
若未曾回到長安,他定然也會是個好夫婿、好父親……
搭在膝頭的皙白長指掐,沈玉下心底那些不切實際的念頭,問起正事來:“你不是該回寧州了麽,如何還在長安?”
聽到沈玉的問話,謝無陵心下一喜。
果然還是關心他的!
“這就說來話長了。”謝無陵擡起頭,著對座的沈玉,將他與三皇子相識相知的經過說了,又笑道:“既然能得三皇子賞識,我還回寧州作甚?長安多好啊,又繁華又熱鬧……”
最重要的是,他心之人在這。
他雖未言明,可在場幾人心知肚明。
屋t氣氛一時又尷尬起來,沈玉端起茶杯淺啜一口,再次落杯,轉了話題:“小桃山金礦又是如何一回事?”
對旁人,謝無陵就用“神仙指引”那套鬼話。但對沈玉,他從不瞞,一腦如實說了。
末了,他眼角輕彎:“要我說,就是借了你的吉言,你替我名字注了個好解,我便有了好運。”
沈玉沒想到他這都能算自己的功,不失笑:“我的要是有那麽靈,早就架個攤子收錢算命了。”
謝無陵挑眉:“那我不管,反正我就覺得托了你的福,從前我可沒這麽好的運道。”
沈玉莞爾,還想再說,餘瞥見裴瑕清清冷冷的臉龐,心下一怔,連忙斂了笑。
這裏不是金陵小院,怎麽能被謝無陵勾著勾著就克制不住笑呢。
暗暗自責,要克制,要矜持。
偏偏謝無陵是個好顯擺的,見孩子睡著了,便將孩子放到一旁的榻上,忽又擡手扇了扇風:“唉,沒想到長安五月的天就這麽悶熱了,金陵五月還著呢。”
他邊說邊解了外面那件寬寬大大的玄長袍,出一深綠袍。
沈玉微微一怔。
裴瑕眉眼也有瞬間僵凝,難以置信,更難以理解——
怎會有人在常服裏,藏了件袍。
謝無陵自也到那兩道全然不同的目。
裴瑕的,他不在乎。
他只朝沈玉眨了下眼:“這是朝廷發的六品袍,你覺得我穿著怎麽樣?”
沈玉:“……”
努力掐著掌心,告訴自己,不能笑。
但謝無陵這副宛若孔雀開屏般的炫耀模樣,真又想笑,又替他高興,同時還有種酸酸,難以名狀的緒。
“好看。”
知道這大熱天裏他特地套兩件,就是為了給看,忍不住又誇一句:“很顯神。”
的誇獎并非虛言,謝無陵本就生得高大,長手長腳,這深綠袍一上,襯得他形愈發拔,宛若青松勁柏,蕭蕭肅肅,又似巍峨青山,仰之彌高。
比金陵時那套皂隸袍好看多了。
想到去歲,他在面前顯擺服時,幻想他穿朱服紫的模樣,未曾想大半年時,竟差錯了真。
人之機遇,真是難言。
“這樣的天氣,謝郎君穿兩件袍服,也不覺熱?”
裴瑕終是忍不住開了口。
活了二十多年,頭一回見到這樣拙劣可笑的爭寵獻!
難道這無賴以為穿件綠袍,就能蠱玉娘的心?荒謬。
“熱啊,不熱我了外袍做什麽。”謝無陵才不看裴瑕眼中的鄙夷,反正他是穿給看的,小白臉要是看不慣,閉眼別看唄。
“聽說五品的是紅袍金帶?”
謝無陵施施然坐下,含笑的眼眸帶著幾分挑釁,看向裴瑕:“雖說你也長得俊俏,但論穿紅袍,我定是比你好看。”
裴瑕眉心輕折,冷笑:“你還真是半點不自謙。”
“這是事實嘛,不信問夫人。”
謝無陵聳聳肩,轉向沈玉:“夫人說說看,我與守真兄,誰穿紅袍更俊?”
沈玉:“……”
角笑意一凝。
一邊拿眼睛狠狠去瞪謝無陵,一邊小心覷著一旁裴瑕的臉。
他應該不會計較這些無聊的問題吧。
念頭剛起,便見男人偏過臉,那雙幽深黑眸定定向:“玉娘覺得我那回打馬游街,穿紅袍可好看?”
沈玉著頭皮,訕訕道:“好看。”
裴瑕嗯了聲,又問:“比之謝郎君呢?”
沈玉:“………”
現下跳進渭河,可還來得及?
“咳,郎君芝蘭玉樹,穿紅著綠皆相宜。”
沈玉幹笑一下,又偏過頭,沒好氣瞪了眼“挑事”謝無陵:“大熱天穿袍,也不怕捂出痱子。”
謝無陵角一撇,剛想說偏心眼,只誇小白臉不誇他。
轉念一想關心他悶出痱子,是為他著想呢。黯淡的心霎時又明亮起來。
“沒事,待會兒我就把袍了。”他眸熾熱,角翹起:“你放心,我會好生照顧自己的。”
沈玉心下好笑又酸,肩頭搭上一只手。
擡起眼,便見裴瑕溫和向:“龍舟賽要開始了,看比賽罷。”
沈玉一怔,偏頭朝窗外看去,果見寬闊的河岸上,幾十個形魁梧的壯男人腰系紅腰帶,正舒展四肢,活筋骨,隨時準備上船競渡。
注意力立刻就被外頭的熱鬧吸引了。
謝無陵的視線在沈玉肩頭那只手停了停,間一陣發悶。
這小白臉,比不過他,就手腳!
算起來,自己也就摟過兩回而已……
謝無陵暗暗咬牙。
裴瑕淡淡瞥了他一眼,角輕扯。
穿紅著綠、花枝招展又如何?
玉娘終是他的妻。
渭河之上,龍舟競渡,你追我趕,激烈萬分。
雅間之中,兩個男人,暗流洶湧,你添菜來我添茶,你說笑來我打岔。
一場龍舟賽結束,沈玉也暗暗松口氣。
簡直難以想象,皇帝一人是如何應付後宮中那麽多妃嬪的。現下裴瑕與謝無陵兩個男人針鋒相對,便覺得頭皮發麻,如坐針氈。
吃罷飯,裴瑕與沈玉便準備回府。
謝無陵也一路跟著,臨走前,依依不舍地抱了抱棣哥兒,又依依不舍看著沈玉:“我如今有了,每月也有俸祿。我打算在長安城裏賃個屋舍,再派人將平安接過來,放在邊養。”
不等沈玉開口,裴瑕道:“我日前已寫信寄往金陵,讓家僕將平安帶回長安。我妻恩人之子,自有我們夫婦養,不勞謝郎君費心。”
“那孩子跟著我姓謝,自然是我兒子。”謝無陵皺眉,又看向沈玉,一本正經:“,我從前與你說過的,若他知道他是個沒爹沒娘的孩子,他心裏定會難過。尤其看著棣哥兒備你們疼,他卻寄人籬下,他會是何種心?”
沈玉沉默了,知謝無陵說的是真話。
“就由我養著吧,他是我兒子,跟我姓謝。”謝無陵道:“有個爹,總比無父無母強。”
他自沒了爹媽,嘗夠了那種孤苦無依的滋味。
若是他年,能有個親人,哪怕是假的,起碼他心裏有個寄托。
可他沒有。
過去二十多年,沒有人願意騙他,給他當親人。
好不容易有個媳婦,一日夫妻還沒做,就被搶了。
謝無陵深吸一口氣,克制著心下那份翻湧的緒,朝沈玉出個笑:“,你信我,我絕對把平安當親兒子疼。”
迎著男人明亮真誠的眸,沈玉抿了抿,終是嘆口氣;“那你養著吧。”
搭在肩頭的手微,仰起臉,向裴瑕:“親疏有別,我便是再心疼平安,能給他的,定然比棣哥兒要。與其厚此薄彼,等孩子長大知事了,心裏難,不如他有個一心一意待他的爹。”
偏,是人的本,再重的責任也改變不了的本。
裴瑕著妻子烏眸間的堅定,再看一旁的謝無陵,沉片刻,道:“家僕將孩子帶到後,我會讓人送到你府上。那娘與老僕,也會繼續照顧孩子。”
謝無陵沒有異議:“就照你說的。”
事已說分明,裴瑕攜著妻兒上了馬車。
謝無陵站在路邊,看著裴府那輛朱華蓋的馬車漸行漸遠,一顆心也空空落落。
又一次,被落下了。
“郎君,天不早了,可要回去?”三皇子賜給他的小僮兒牽著馬過來,恭敬詢問。
“嗯。”
謝無陵收回視線,英俊臉龐也斂去笑意,翻上馬。
遠的河灘之上,紅日燦爛,波粼粼,他握韁繩,眉宇堅毅。
得領更多的差事,立更多的功績。
終有一日,他會牽著的手,回他們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