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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給我繡個荷包吧。”

“從前那個已經舊得不樣子了。”

“荷包繡好時,便是裴瑕出獄日。”

直到謝無陵離開許久,沈玉依舊坐在花廳那把金漆木雕扶手椅上, 耳畔回響著他這幾句話。

他說這話時, 側對著而站。

逆著午後的看不清他的神, 只能看到他輕的薄,微微震的鋒利結。

也不等回應,他就走了。

背影很利落, 著幾分決然。

亦如一枚鋒利的羽箭, 從心間直直穿過, 留下一個窟窿。

空落落的,嘩啦啦有冷風灌又吹過。

還是會難過啊。

怎麽會不難過呢。

那是謝無陵啊。

那個在最困頓潦倒時, 將撿回去好吃好喝照顧著的謝無陵。

那個盡他所能給所有、大紅喜袍八擡大轎繞了大半個金陵城只為將明正大娶回家的謝無陵。

那個南下寧州, 西進長安, 刀山火海, 出生死, 滿腔熱只為別忘了他的謝無陵。

那個滿心滿眼只有沈玉一人的謝無陵……

這樣好的謝無陵,卻又一次辜負了他。

謝無陵。

謝無陵......

唉。

沈玉深深吐了一口氣。

再想起他說的那個荷包,黛眉輕蹙, 心下犯難。

繡個荷包,其實不算難事。問題是他要這個荷包, 意何為?

有了金陵城的那個吻作為前車之鑒,實在擔心這個荷包會不會又為謝無陵新的執念。

可是他說, 繡了荷包, 裴瑕便能出獄。

他這意思是,要幫麽?

那這個荷包, 是謝禮?

思忖良久,撐著雙臂從椅起,揚聲吩咐:“來人,備車。”

還是得出門一趟,想辦法試試。

已經欠了謝無陵太多,不到萬不得已,不想再與他過多牽扯。

-

沈玉前腳出門,謝無陵後腳牽著馬,從裴府旁的巷子裏出來。

挲著袖中那枚褪了的大紅并蓮開荷包,眉間黯然。

連個荷包都不願再予他麽?

還是已經不再相信他了。

扯了扯角,謝無陵將荷包揣進口藏好,握著韁繩,轉朝皇宮方向奔去。

一見到淳慶帝,他便明白裴瑕為何會下獄了。

淳慶帝左邊顴骨明顯一塊淤青。

真是好大膽,連皇帝都敢打。

這樣的罪過,別說他一人下詔獄,便是株連九族也不為過。

謝無陵掃了眼,假模假樣地問安:“陛下臉上這是怎麽弄的?瞧著傷的不輕。”

淳慶帝面上是掩不住的尷尬:“不小心磕了一下。”

這話還真不是借口。

昨日裴瑕寒氣凜然闖殿,周氣勢實在駭人。

淳慶帝本就做賊心虛,見裴瑕一步步近,振振有詞地質問,一時沒注意腳下臺階,踩空一步,便磕到旁側鎏金香爐上。

初時只覺疼痛,早上照鏡子時,才發現淤了一片。

好在帝冠上有十二冕旒,可稍作掩飾,不然他帝王面真是無安放了!

謝無陵卻不知昨日形,只當淳慶帝尋著借口挽尊,拉長尾音:“原來如此,那陛下日後走路還是得小心點——”

有意火上澆油,但想到沈玉母子與裴氏息息相關,還是按下拱火的心思,冷嗤了聲:“昨日陛下那份禮,著實讓臣大開眼界。”

今日一早鼻青臉腫的盧子進宮來哭,淳慶帝便知事搞砸了。

淳慶帝很後悔。

後悔和裴瑕那邊撕破臉了,謝無陵這邊也沒討到好,當真是飛蛋打,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他目下不能拿謝無陵如何,只能拿裴瑕開刀——

既已撕破臉,又何妨送他去見閻王。

也不能怪他心狠,實在是裴瑕太不識擡舉。

為何他就不能,順著自己的心意呢?

臣服臣服,他是不臣也不服。

“裴守真此人,哪哪都好,偏就一遇到沈氏的事,就如變了個人似的,糊塗得很。”

當初在金陵,也是為了沈氏,他才甘願認他為主。

如今又為這個沈氏,與他一步步反目仇。

天下第一聰明人,因一個子,變天下第一糊塗人。

可惜,可嘆,可笑。

“朕有意貶謫他去外地。”

淳慶帝覷著謝無陵的神,意味深長道:“這可是個絕佳的好機會,謝卿家該當好好把握才是。”

謝無陵怎不知淳慶帝的意思。

貶謫途中,實在有太多機會一個人“消失”了。

然他當初能從謀逆罪裏,能順利到達燕北,除了他命大,也得虧裴瑕品行尚可,未使出那等暗中傷人的手段。

不然他便是那九命貓妖,也能死在那茫茫無盡的流放途中,魂散異鄉。

如今風水流轉,裴瑕了那階下囚,謝無陵有了主宰命運的機會——

“怎麽說陛下當年能坐上這把龍椅,裴守真也出了不力。沒有功勞,亦有苦勞。陛下還是發個慈悲,將他放出來吧。”

謝無陵語氣懶散,斜睇著這年輕的皇帝:“哪怕不願再用他,將他趕回老家種田,也算全了這段君臣誼。”

淳慶帝錯愕:“你要朕放了他?”

謝無陵:“嗯。”

淳慶帝不能理解:“若不是他,你與那沈氏恐怕早已修正果……你不恨他?”

“恨吶。”謝無陵道:“奪妻之仇,豈能不恨?”

“那你還要朕放了他?”

“陛下,此生可過一人?”謝無陵問。

淳慶帝愣了下。

他覺得他是沒過的,可聽到這問時,腦中卻閃過一抹朦朧的杏影。

是他年時驚鴻一瞥的,只後來嫁去外地,再無了音訊。

這算麽?

慕艾,算不得上吧。

謝無陵看淳慶帝這反應便知他沒過,也懶得解釋,只道:“從前,的確心心念念盼著個長相廝守。這會兒發現,只要過得好,自己也覺著好,陪在側的不是我,也未嘗不可。”

一個人,是占有,亦可是全。

這個道理,他如今才明白。

當然還是會不甘心。

但若是他的心願得償,代價是的眼淚,還是罷了吧。

他怎麽能傷心呢。

不能的。

從金陵城外土地廟見到的第一眼,便不能了。

謝無陵斂了眸,見紫檀木案後的皇帝仍不言語,便知狗皇帝心裏還憋著一口怨氣。

輕笑一下,他慢悠悠道:“何況裴瑕其人,在任三年,政績斐然,深百姓們戴。這會兒也就時辰尚短,事還未傳開。臣敢說明日朝會,陛下定要被朝臣們念叨。”

“哦對,陛下也別忘了,裴守真還是河東裴氏的宗子,亦是如今大梁的文壇領袖。像他這樣的世家子,陛下真要拿他命,世家們怕也不是吃素的。還有那些追捧他詩篇文賦的太學生,這些清流學子或許沒什麽大本事,但有一個算一個都是骨頭,為了他們心中的‘道’,那是真能豁出去命的。”

“陛下,你說他們若是知曉,裴守真以下犯上的緣由,是因皇帝給臣子之妻下藥贈給邊將,這天底下的讀書人一人一口唾沫,可否將你的龍椅給淹了?”

謝無陵t似笑非笑,淳慶帝的臉愈發難堪。

因這無賴說的,也正是他所忌憚的。

帝王的確手握生殺大權,可殺人也要有章法,只憑心意喜好殺人的,是暴君、昏君。

淳慶帝想做賢君、明君,便決不可殺清流——

讀書人的骨頭,筆桿子也,哪怕腦袋落了地,寫下的文字卻可流傳千秋萬代。

謝無陵住了淳慶帝的三寸。

心下暗想,這皇帝到底還是年輕,先帝雖也不是什麽好東西,但起碼心狠手辣,腦袋也還算清楚。

而淳慶帝這人別扭,且矯

明明平庸,卻不甘平庸,非得拔尖冒頭。

若他能用好裴守真這枚棋,何愁這天下不太平?真是自取滅亡。

最後他還是主給淳慶帝遞了個臺階:“若是陛下願放裴守真辭歸田,那兩利可推至明年,裴守真出獄之日,臣即刻帶燕北兄弟們返回燕州,繼續為陛下護衛大梁山河。”

這臺階一遞,淳慶帝沉片刻,也順勢下了:“既然謝將軍都這樣說了,那朕便饒他一回,放他歸家罷。”

謝無陵擡手,躬高呼:“陛下聖明。”

垂下的頭顱,角輕蔑扯了扯。

-

原本今日就該啓程回燕州。

因著裴瑕獄之事,謝無陵與扈將軍商量著,多留兩日。

翌日早朝,朝臣們果然就裴瑕獄之事,紛紛啓奏求

看著殿中那烏泱泱跪了十之七八的文臣,淳慶帝坐在龍椅上暗暗慶幸。

還好,還好昨日應了那謝無陵。

不然這會兒真是架在火上烤了。

淳慶帝擺出一副幡然醒悟,虛心納諫的模樣,順應百之意:“既然諸位卿都這樣說了,那朕便免了裴守真牢獄之災,但丞相一職,他不堪擔任,去當個郡守吧。”

到底還是惦記著裴瑕的通才幹,真他回聞喜當個田舍翁,淳慶帝又有點不舍。

裴瑕的先父裴茂,從前便任郡守,將治理得井井有條,百姓安居樂業,文風也帶得興盛。

只要不在眼前對自己指手畫腳,遠遠地當個地方,還是好的。

聖旨發往刑部大牢時,謝無陵隨榮慶總管一起。

時隔三年,刑部大牢還是老樣子。

但裴瑕所在的監舍,遠比當初謝無陵待的水牢好上百倍。

且裴瑕聲名在外,哪怕坐牢,獄卒們也不敢怠慢,別說上刑了,連饅頭都是新鮮的,清水裏也沒有灰塵飛蟲。

饒是如此,謝無陵隔著柵欄,看到一囚服坐在枯草裏的裴瑕,還是樂了。

“裴守真啊裴守真,你也有今天。”

謝無陵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將裴瑕打量個遍。

多稀罕吶,那風霽月、不染塵埃的世家郎君,也了這灰頭土臉的階下囚。

但哪怕是階下囚,也是板最端正拔的那個。

裴瑕不不慢掀起眼簾,冷淡目掃過榮慶手中的聖旨,又落向一旁笑得不懷好意的謝無陵。

陡然沉了沉。

他如何會在這?

玉娘,去求了他?

骨節分明的長指握掌心那枚潔白的平安玉扣,他嗓音沉緩:“你來做什麽?”

謝無陵彎了彎眼眸:“看你笑話啊。”

裴瑕:“………”

這無賴。

他偏過臉,不再看他。

榮慶到兩人間古怪的氛圍,也覺得渾不自在,忙舉起手中聖旨,清了清嗓子:“聖人諭旨在此,餘下速速接旨。”

雖心間早已無君,裴瑕還是掀袍跪地:“裴瑕接旨。”

榮慶將聖旨念了,末了,上前去攙扶裴瑕:“裴郎君,陛下心裏還是重您的。”

裴瑕心下冷笑,不語。

謝無陵在旁聽得也覺好笑,看了眼榮慶,道:“勞煩公公出去喝杯茶,我想單獨與他聊兩句。”

榮慶會意,忙低頭去了。

待到牢獄裏只剩下他們二人,謝無陵抱臂倚門,神態慵懶:“可惜了,你此刻若是在水牢裏泡著,我心裏也能更暢快些。”

裴瑕并未接他這話,只目寒厲地睇著他:“玉娘去求你了?”

謝無陵角的笑意也斂了。

他放下手,站直子,眸輕閃兩下,道:“是啊,來求我了。”

裴瑕薄抿著。

讓景林給帶的話,半點沒聽,還去尋了謝無陵……

一時間,他不知是該高興的不離不棄,還是氣惱的自作主張。

去尋謝無陵,與羊虎口有何異?

應了你什麽?還是……”

裴瑕雙手不覺攥,狹眸濃墨般幽深:“你對做了什麽?”

謝無陵聽得這話,心裏只覺悶得很,上卻是半點不肯輸:“答應與你和離,隨我回燕北。箱籠都收拾好了,只要你一出獄,我們明日便……”

話沒說完,見著裴瑕那猝不及防揮上來的拳頭,謝無陵猛地閃避開,咬牙罵道:“裴守真你他娘的搞襲,不守武德!”

裴瑕再次出拳,嗓音沉冷:“對你這種乘人之危的卑鄙小人,有何武德好講?”

謝無陵一聽這話,更氣了。

本來只想上氣氣裴瑕,現下見裴瑕出手了,他心底那份不甘與憤懣也霎時激了出來。

他都大度全他與了,揍他一頓不過分吧?

前兩回手,他都有傷在

今日壯,四肢靈活,他定要狠狠出口惡氣。

想到這裏,謝無陵也不客氣,握拳頭,照著裴瑕揮去。

“裴守真,老子真的忍你很久了。”

“……”

裴瑕也不甘示弱,冷著面,與前男人纏鬥起來。

昏暗的監舍好似了地下鬥場,兩個高大俊的男人你來我往,拳拳到到骨,好似都要將對方置于死地一般。

裴瑕雖有些功夫上,但在打架鬥毆這件事上,到底比不過經驗富的謝無陵。

幾個回合之後,他被謝無陵揪著領摁在地上,眼角邊皆是鮮

謝無陵鬥大的拳頭高舉著,在砸下的一刻,看到裴瑕那寒冽如冰的目,終究是停了下來。

裴瑕眼底閃過一抹詫異,濃眉輕折。

謝無陵看出他的疑,冷哼一聲,狠狠甩開他的領,撇開雙坐在地上,又擡手角的裂口。

他娘的,這裴守真拳頭還

暫時休戰,兩人皆是一副狼狽模樣。

“謝無陵,我寧可你殺了我,也絕不會讓玉娘隨你離開。”

裴瑕撐著手臂從地上坐起,渾骨頭都劇痛無比,他偏過頭,吐出一口水。

謝無陵冷眼瞥他:“殺了你,豈不得恨我一輩子。”

裴瑕:“只要我活著,便不會你帶走。”

謝無陵:“若我非要呢?”

“那繼續打。”

裴瑕盯著他,黑眸深深:“我奉陪到底。”

謝無陵沉默了。

良久,他扯了扯:“不是說君子口不手麽,你現下哪還有半點君子模樣。”

裴瑕也扯了角,自嘲:“為這君子之道,沒吃虧。”

謝無陵喲了聲:“不做君子了?”

“做君子,只是不再照著書上那些規矩行事。”

裴瑕道:“盡信書,不如無書。這些年經歷種種,我認識到從前的許多不足。”

顯貴,年名,難免有些清高自負。

如今年歲漸長,又經歷這番變故,在獄中這兩日,他著窗外那明月清輝,悟良多。

他從前所堅守的那條君子之道,君臣之義,真是對的嗎?

還要這般繼續走下去嗎?

他年時的抱負、青年時的壯志,家國天下,盛世宏圖,該當如何去行這條道,才不算虛度?

“真是難得了,能聽你裴守真說這種話。”謝無陵嗤道,方才鬥毆的氣息也平穩許多。

裴瑕也不知自己為何要與這個謝無陵說這些。

大抵是方才被他照腦門砸了兩拳,腦子砸糊塗了。

他拭去臉上的跡,看謝無陵:“還打嗎?”

謝無陵道:“不打了。”

裴瑕微詫,而後抿:“我方才所說,并非戲言。除非我死,玉娘終是我妻。”

“裴守真,我一直想問你,你對這般執迷,是因妻子這個名分,覺著妻子被他人搶走,奇恥大辱,還是因是沈玉,是你摯之人,如般無法割舍?”

謝無陵的語氣很平和,不再是先前的怪氣。

裴瑕迎上面前這個男人的眼,從中看出一種平靜而銳利的審視。

而與這類似的話,從前玉娘也說過。

“最初,我將視作妻子,敬之、之。後來……”

裴瑕頭微滾,當著敵的面說這種話,他極不自在,遲疑半晌才繼續道:“我于風月,開悟太遲,直到險些失去,方知了心,化作,再難分割。”

謝無陵靜靜聽著,狹長黑眸一錯不錯地盯t著裴瑕的每個神

他試圖尋出一破綻。

卻尋不到。

眼前這個人,對,亦是真心。

足夠陪度過一生的真心。

裴瑕被謝無陵這目看得渾不適。

他寧願謝無陵怪氣,或是咄咄人,也比這副平和到詭異的模樣要順眼。

難道,自己那兩拳頭也把他打糊塗了?

“謝無陵。”他沉沉開口。

“……?”

“你眼神別這麽惡心。”

“……???”

謝無陵濃眉擰起,揮起拳頭:“你才惡心。”

裴瑕:“……”

這樣才正常。

也不與他多言,裴瑕撐著一旁的草垛起

擡步剛要離開監舍,謝無陵住他:“我與你一起去。”

裴瑕側

謝無陵拍了拍上的灰塵雜草:“我答應了給我繡個荷包,我幫你出獄。”

裴瑕眉心輕折。

又見謝無陵走過來:“拿了荷包,我明早帶兵回燕北,一個人。”

稍頓,他冷冷淡淡睇一眼裴瑕:“裴守真,你贏了。”

,選了你。”

-

謝無陵來時是騎馬,去裴府時,他坐了馬車——

臉上被打得青一塊紫一塊,拋頭面實在丟人。

但和裴瑕同坐一輛馬車,大眼瞪小眼,車靜謐到出奇時,謝無陵心想,早知道還不如出去丟人。

他是個憋不住話的子,見裴瑕那張冰山臉,憋了又憋,終是沒忍住,開口道:“我也是看在的份上,不想為難,才不與你爭,并不是怕了你。”

“反正我把話撂在這,倘若你膽敢對有半分不好,或是膽敢負了,做任何對不起的事,老子知道了,一定第一時間了你的皮。”

裴瑕蹙眉,想了想,忍住。

謝無陵繼續道:“面上瞧著文靜,其實裏是個極有主意的,且比一般子都機敏、堅強、韌學東西也快,當年剛被我帶回家時,學著燒火生竈,學著,還學著面做炊餅,對,還學了好些金陵話,學得可快……”

當時他就想,真是撿到寶了。

又漂亮又勤快,腦子還這麽聰明,以後生的娃兒得多機靈,沒準能考上進士當大呢。

“……喜歡讀書,還喜歡教人讀書。還畫得一手好工圖,繡得一手好花,還特別會過日子。我那破破爛爛的小院子,有在,都被收拾得像個家了……”

說到這,謝無陵的眸漸漸縹緲了。

家啊。

他差點,也能有個家了。

那大抵是他離幸福最近的時候了。

老婆孩子熱炕頭,夫複何求?

“還有裴守真,你別總板著張臉。沒有人喜歡天天對著一張冰山臉,便是長得再俊也沒用。你沒事多與笑笑,多與說些甜言語,好話人人都聽,也不例外。你若是不知道怎麽說甜言語,我也可教你幾句……”

裴瑕眼皮一跳:“不必。”

謝無陵嘁了聲:“不學拉倒。”

過了會兒,又念叨起來:“若是真的不會說甜言語,那你就隔三差五多買些禮,或是吃的零兒。喜歡吃的,哎,我這回見,總又瘦了……”

謝無陵絮絮說著。

一路上,那張就沒停過。

裴瑕面上不,心下納悶。

玉娘竟喜歡這樣話多之人?

馬車轔轔,即將行至永寧坊時,裴瑕掀簾,朝外看了眼。

這簾一掀,便見對街一匹棗紅快馬疾馳而過。

“八百裏加急,速速避讓——”

雖只是一閃而過,可那信使的裝束以及著的暗紫旗幟,分外顯眼。

外頭的喧鬧靜,也謝無陵好奇掀簾。

這一看,臉遽然變了。

車廂裏,兩個男人對視一眼,滿是肅穆。

暗紫軍旗,是燕北來的急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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