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6nbsp;nbsp; 【番外3】
◎三人日常(2)◎
【番外3】/首發
翌日直到日上三竿, 沈玉推了推那攬在腰間的長臂:“日頭都老高了,真的該起了。”
這已是醒來後說得第五遍了。
沈玉自覺能賴床的,從前在裴家, 每日醒來時, 側早已不見那人的影。
可謝無陵卻比還能賴。
每次醒來,他還在旁。
倒不是在睡,據觀察,他每日醒得都比早。
但他醒了不起床, 也不吵, 只繼續抱著懶洋洋地閉目養神。
待沈玉醒過來,他就纏上來,一會兒親親臉,一會兒親親脖子, 早先子方便時,便又是一番折騰。
大清早的弄得一汗,下人們擡水進來時, 沈玉恨不得尋個地鑽進去。
太丟人了, 哪有人接二連三地白日宣。
可謝無陵臉皮厚, 攬著哄道:“這說明咱們倆魚水和諧,夫妻恩,是好事。誰敢嚼舌,我就把他舌頭給拔了。”
謝無陵有一雙利眼, 尤其在挑人方面,府中一應奴僕無論是何差事,都是他親自看過一遍的。
有裴家的前車之鑒, 他決不許府上奴僕有半分悖主的心思。
且在沈玉婚後第一回召見府中衆奴僕時, 他就搬了張椅子, 大馬金刀地坐在旁邊。
沈玉每說一句話,他就板著一張臉,掃過其下衆人:“夫人說的,你們都給我聽進耳中,放進心裏。日後這府上就是夫人管家,有些事問我不管用,都得聽夫人,可都明白了?”
這便是幫著沈玉立威了。
奴僕們只要是不蠢的,也都清楚日後鎮北王府中,夫人才是話事人。
得罪夫人,可能比得罪王爺本人的下場還要慘。
且說現下,謝無陵又抱著沈玉膩歪了好一會兒,才松開手起床。
沈玉被他方才那一統鬧,弄得氣籲籲,邊攏著淩的,邊開臉側的一綹發,惱道:“你這樣下去……是不行的!”
謝無陵穿戴著袍,側眸:“你說哪樣?為何不行?”
沈玉擡眼,滿臉緋紅:“你說呢。”
謝無陵看看紅潤潤的掌小臉,視線又沿著纖細脖頸往下,落在那微攏著的領間。
想到那溫馨香,頭不滾了滾。
又想了。
“謝無陵!”
沈玉見他非但不改,還直勾勾盯著,有些怒了。
見小媳婦炸,謝無陵挪開視線,重重咳了一聲:“我就是瞧著領口有些皺了,沒別的意思。”
沈玉:“.......”
為何弄皺,他心裏沒數麽。
“至于行不行的,你別擔心,我自個兒的板我清楚,大不了多吃些羊腰子補補。”
沈玉倒吸一口涼氣,他還補?
該補的是好吧。
正腹誹著,謝無陵忽的想到什麽,問:“你今日打算穿什麽的衫?”
突然問起這個,沈玉怔了下,才道:“不知,待會兒再看吧。”
語畢,見謝無陵還看著。
沈玉也後知後覺想起,是了,今日要見裴瑕。
多年未見,再度重逢,是該好好裝扮一番。
可若裝扮太盛,謝無陵他會不會誤會?
思及此,擡頭看他:“反正是在府中設宴,就穿尋常即可,挑件藕荷的?”
這素淨又不失典雅,各種場合都適宜。
謝無陵卻道:“上次回門,你穿的那條海棠紅的衫就很好,不然穿那套?”
沈玉:“那條會不會太豔麗了。”
回門時正值新婚前三日,穿得比較鮮亮應景,可這會兒都婚半月了。
“你穿那條好看,氣也好。”
謝無陵道,“人比花,看著就喜慶。”
他原本也想著讓沈玉打扮清雅些低調些,若是可以,不得給戴個帷帽,不讓裴瑕看。
但轉念一想,何必藏著掖著。
就該讓裴瑕看看,嫁給自己以後,過得有多快活自在。
沈玉稍一琢磨,也猜到謝無陵的心思。
在這點,兩人的思路倒是不謀而合。
也想讓裴瑕放心,知曉如今一切皆好。
“那就穿那吧。”道。
謝無陵勾了勾:“好,那我也去尋條紅袍。”
夫妻嘛,穿一樣的袍服,人打眼一瞧便覺登對。
他這思路沒錯,傍晚時分,裴瑕帶著棣哥兒一道來鎮北王府,還未踏正廳,打眼便見到主座上那穿著鮮亮的一對兒。
裴瑕握著棣哥兒的手不收。
棣哥兒擡頭:“爹爹,怎麽了?”
裴瑕面平靜:“沒什麽。”
正廳,謝無陵握著沈玉的手:“,怎麽了?”
沈玉抿了抿,道:“沒什麽。”
就是,莫名張。
一張,有些想跑。
雖然也不知自己張個什麽勁兒,可就是.......張。
謝無陵眸輕斂,嗓音微低:“你若張,便多看看我。”
沈玉:“嗯?”
謝無陵道:“如今我才是你的夫君。”
鄭重其事的語氣,像是安,又像是提醒。
沈玉深吸了一口氣。
是,現下的夫君是謝無陵。
已經離開裴氏,與裴瑕的姻緣也已斷了。
沒什麽好張的,就當作一位世兄長,以禮待之即可。
這般默默地告訴自己,再次擡眼,那緋紅暮中款步而來的父子倆,已踏廳中。
幾乎看過去的剎那,那一襲蒼青長袍的男人也朝這邊看來。
四目相對,杳杳無聲。
周遭一切好似都靜了下來,時間也在這一刻停止。
恍惚間,仿佛已是上輩子的人與事。
倘若那年春日,他能如約歸來,定會牽著棣哥兒的手,喜極而泣迎上前,輕輕說一句:“郎君,你回來啦。”
可四載春秋已逝,的側已有了新郎婿。
雖然還是忍不住紅了眼眶,微的嗓音也只輕笑說了句:“守真阿兄,別來無恙。”
不是郎君,是守真阿兄。
裴瑕漆黑眸中翻湧著萬千緒,看向眼前這張思念多年的臉龐,間忽的有些發啞。
他的玉娘。
他自定親、年結發的妻。
他年遲鈍,不慎弄丟的心的人。
還是如記憶般姝麗窈窕,卻又與記憶中不大一樣。
烏發高盤,耳墜明月珰,一襲海棠紅的衫將本就瑩白的襯得欺霜賽雪,那致眉眼間是全然盛開的,另有一段從前未有的恣意靈。
人如養花。
謝無陵將養得很好。
本該放心的,可是為何.....
心口這麽痛。
像是被鈍刀子生生割下一塊,痛到他膛窒悶,渾好似也被幹般,快要不過氣。
被在重重寒冰冷雪下時,都未曾這般痛。
可現下.......
裴瑕的呼吸驀得急促,蒼青薄袍下的膛也劇烈起伏著。
直到袍袖被輕扯了一下,他垂眸,對上棣哥兒那雙清澈的眼。
“爹爹,阿娘與你問好呢。”
小家夥模樣越張開,越能看出哪隨了父親,哪隨了母親。
裴瑕看著這個他與玉娘共同的孩子,心口升起一藉,然而下一刻便是更猛烈的酸反撲。
素來七不上臉的養氣功夫也再難維持,他眼尾泛紅,嗓音沉啞:“嗯,我聽到了。”
玉娘在與他問好。
深深吐了一口氣,他牽著棣哥兒上前,在這對尚值新婚的夫婦面前站定。
先與謝無陵不冷不淡地招呼了一聲,才將視線鄭重落在沈玉上,薄輕扯:“別來無恙。”
明明兩人都是笑著的,卻都紅了眼眶,各有各的哀傷。
“你還好麽?”
“你可還好?”
同時問出的話,又同時怔住。
裴瑕角彎了彎,苦更濃:“我還好。你呢?”
沈玉悄悄手指,試圖下眼中的淚意,也笑:“我很好,一切都好。”
裴瑕盯著閃爍的淚,默了兩息,才道:“嗯,那就好。”
沈玉:“是,大家都平平安安的。”
一時又沉默下來。
最後還是謝無陵了一句:“行了,都別站著說了,坐下吧。”
他說著,攬過沈玉的肩頭,目瞥見泛紅的淚眼,言又止。
沈玉垂下眼,默默座。
婢子們很快端上香茗糕點,白蘋和秋兩婢見到裴瑕時,也都紅了眼,恭恭敬敬行了禮:“郎君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往後定然萬事順利,無病無災。”
裴瑕朝們略一頷首:“多謝吉言。”
謝無陵坐在上座,見到這副場面,總覺得自己好像了多餘的。
明明這是他的鎮北王府。
他板著臉,揮了揮手:“都退下吧,我和王妃要與裴郎君敘敘舊。”
廳婢子們稱是,紛紛退下。
很快廳就剩下四人。
沈玉端起茶盞淺啜了兩口,方才湧的心緒才稍稍平緩。
而謝無陵那邊也問起裴瑕:“所以你這四年到底去了何?”
這也是沈玉想知的,擡起臉,靜靜看向客座那道端正清雋的影。
他瘦了。
想,又後知後覺注意到他鬢角摻雜的白發。
心頭驀得一陣細細的刺痛,才下的淚意又有卷土重來的趨勢,掐了掌心。
“那日我領兵敵,深雪谷……”
裴瑕的嗓音不疾不徐地響起,清潤平靜,好似裹挾著燕北凜冽的寒風,將廳中幾人的思緒都帶回了淳慶四年。
那個天寒地凍的臘月冬日。
雪崩來襲的剎那,奔逃聲、哭喊聲、馬嘶聲、轟隆隆的雪落聲,伴隨著皚皚一片雪白,充斥著全部的。
裴瑕的馬了驚,朝裏狂奔,將他徑直甩下了馬。
不等他從墜馬的劇烈疼痛中回神,沉沉積雪便如黑雲頂,嘩啦將他覆。
若說不幸,他被馬甩下,正好摔在一塊突出的山壁下方,大雪下時,積雪覆軀,卻未覆面,給他得以息之際。
若說幸運,他墜馬斷了好幾骨頭,渾彈不得,只能躺在雪地裏,清醒而無力地等待死亡的來臨。
意識消失前,腦中開始走馬燈,閃過許多的畫面。
這一生雖短,卻有許多值得銘記的時刻。
父親、母親、老師、友人、皇帝、同僚、孩子,妻子.......
妻子,妻子,還是妻子。
他的玉娘,還在等他回去。
他想手一懷中放著的那塊平安玉扣。
這是多年前贈予他的。
贈他時,并未多說,只將玉遞給他,說會在家中等他回來。
後來舅兄沈庭看到他系著這塊玉,很是驚訝:“竟將這玉給你了。”
這時他才知道這塊玉扣,于意義非凡。
那是最敬的祖父送的滿月禮,連同的名字,玉。
沈府抄家時,其他金銀財寶都沒帶,唯獨想法設法地藏起了這塊玉。
又在他出征時,將這玉送給他。
彼其之子如玉。
是玉,玉是。
曾將一顆心給了他,全心全意著他。
可惜他領悟得太遲.......
玉娘,若有來世。
他闔著眼,試圖去心口那玉存在的位置。
若有來世,他定不會再傷心分毫。
若有來世.......
再給我一次娶你為妻的機會可好?
天黑了,天上又開始落雪。
冷冰冰的落在臉上,他的溫越來越低,意識越來越模糊。
最後徹底在這茫茫大雪裏沉睡過去。
再次醒來,已是三個月後。
他睜開眼,看著全然陌生的草廬,以為自己已轉世投胎。
他渾一不能,唯有一雙眼睛睜開。
過了很久,才有一個小藥過來,見著他醒來,欣喜萬分:“師父師父,那個人醒了!”
救他之人,乃是神醫鶴玄老人。
但將他從雪谷裏背出來的,是一個撿人。
撿人專門出沒于各大戰場,靠著撿上的錢財為生。
那撿人尋到他時,看到他的臉與穿著,覺得是個有錢的主兒,便將他挖了出來。
果然在他上到些錢財,待到他口那塊玉時,發現他尚有微弱心跳。
撿人本不想管,走了百來步,到底有些不忍,折返回來,將他背了出去。
據藥說:“你長得好看呢,春老八說你埋在雪裏,像個琉璃幻化的仙君似的,他拿了你的錢財與玉墜,怕不管你會遭天譴,就將你背到我們這了。”
“那樣大的雪崩,一天一夜,你竟還能有氣,你莫不真是神仙下凡吧?”
裴瑕那時才將蘇醒,五失了三,能看能聽,卻不能說。
甚至連最基本的疼痛都無法知。
鶴玄老人說,他在雪裏埋了太久,經脈都凍壞了,或許餘生就只能躺在床上度過。
鶴玄老人又說,“我這幾月在你上用了不良藥,你總得回報我一二。反正你也不到疼痛了,日後便當我的藥人吧。”
那脾氣古怪的老頭半點不客氣。
各種稀奇古怪的藥給他試,各種金針毒蟲往他上放。
那三年間,說是行走,毫不為過。
小藥可憐他,邊給他理傷口,邊道:“這樣活著也沒意思,不然我給你一劑毒藥,給你個了斷吧。”
那時他的嗓子已恢複一些,能發出些斷斷續續的音節:“不…不必……”
他要活著。
活著,才有回到妻兒邊的可能。
好在皇天不負有心人。
有一回鶴玄也不知在他上用了什麽毒,他猛地吐了一大口。
卻也是三年來,頭一回到了疼痛。
鶴玄看著地上那一大灘黑,捋著雪白胡子道:“不得了,當真不得了。”
有了痛覺後,裴瑕那枯槁軀,好似枯木逢春,很快恢複起來。
漸漸地,他能說話、能進食、能站立.......
一切都朝好的方向發展。
鶴玄老人道:“你走吧。”
雖說被當了三年藥人,但若非鶴玄醫高超,裴瑕也定活不到今日。
他與鶴玄再三拜謝,鶴玄老人只道:“你命不該絕,我只是順應天意罷了。”
離開那匿于雪山深的神村落前,裴瑕去尋了那春老八,請他將平安玉墜歸還,他願以黃金萬兩答謝。
春老八慚愧得不敢看他的眼:“早八百年就賣掉了。”
那時裴瑕還是個無知無覺的人。
早知道值黃金萬兩,他就不該五十兩給賣了,虧大發了。
裴瑕問起那玉墜下落,春老八也說不出來,只說是路過的西域商人,模樣也不記得了。
若想再尋回,無異于大海撈針。
“……告別他們後,我從燕州借了馬匹,日夜兼程趕回長安。”
說到這,裴瑕嗓音微啞,再看一襲豔衫的沈玉:“我已經盡快趕了。”
可還是晚了一步。
那時的裴瑕尋不回玉墜。
就如現下,再尋不回他的妻。
怕擔心,裴瑕并未提及被當藥人之事,只說他重傷,三年來五殘缺,彈不得。
饒是這般,沈玉對上裴瑕那複雜晦暗的眼眸,心下也是一陣鈍鈍的酸。
原以為三年守寡已經清苦,可與裴瑕這三年來的遭遇相比,簡直是小巫見大巫。
“好在……都熬過來了。”勉力扯出一抹笑。
裴瑕并未出聲,只看著。
熬過來了麽?
或許熬過了,心卻陷了煎熬。
差一點啊。
就差半個月。
若是能趕回來,能阻止這一切,是否還有機會挽回、挽回那個家。
裴瑕薄了,有許多話想說。
沈玉怎不明白。
打從踏進這廳堂開始,他目之所及,皆是。
可是,錯過便是錯過了。
時間朝前流,人的日子也不是原地踏步,也是要往前走的。
避開裴瑕那定定看來的眼,偏過臉,悄默拿帕子淚。
明明之前都在心裏下了決定,絕不能哭的。
真沒用。
吸了吸鼻子,努力平複著緒。
謝無陵坐在一側,見裴瑕的視線始終落在妻子上,忽然明白之前裴瑕看他的不爽之。
的確是,很不爽。
原來妒夫,是一種境。
將他放在名正言順的位置,就會變得更加嫉妒、霸道、獨占,一分一毫都不願分給旁人。
謝無陵有些後悔了。
或許不該他們見的。
這裴瑕從燕北回來一趟,都會賣慘裝可憐了。
瞧給哭的,估計心疼壞了。
不過這裴瑕當真是好運氣,竟遇上神醫鶴玄——
或者說,這世上竟真有鶴玄這個人。
在燕北時,謝無陵也聽過鶴玄的名號,燕王重金養在府中的那個“神醫”據說就是鶴玄的徒弟。
但打著鶴玄名號招搖撞騙的人實在太多,所以也無人知曉鶴玄到底是個怎樣的人。
他更像一個傳說中的人,有人說他早已不在人世,也有人說他已經三百歲,得道仙。
謝無陵思忖著,晚些得給義父修書一封,讓他千萬留著府中那個“神醫”,沒準真是個大寶貝。
-
一盞茶飲盡,婢上前稟報,晚膳已經備好,可以席。
謝無陵牽著沈玉的手,走在前頭。
“,你的手好涼。”
沈玉方才的哀傷也平複些許,再看謝無陵這副酸溜溜的模樣,不失笑:“你牽一會兒就不涼了。”
謝無陵角翹起:“好。”
又狀似無意回頭,瞥了眼。
裴瑕與棣哥兒走在後,視線也朝前看來。
他們倆人手牽得那麽,想忽視都不,何況謝無陵眼角眉梢的得意。
明顯,又刺眼。
裴瑕低下頭,與棣哥兒閑聊。
晚間那頓“團圓飯”,也吃得氣氛怪異。
謝無陵不停給沈玉夾菜:“多吃些。”
沈玉則勸棣哥兒:“你正是長的時候,多吃些。”
棣哥兒乖乖點頭,轉臉又看向裴瑕:“爹爹,你瘦了好多,你多吃些。”
說著將碗裏那個沈玉才給他夾的,夾到了裴瑕碗裏:“爹爹吃。”
裴瑕:“……”
沈玉:“……”
謝無陵:“……!”
可惡的裴守真,父憑子貴!
若放在從前,裴瑕定然會將夾回去。
但如今,看著謝無陵那副橫眉豎眼的模樣,忽然覺著.......裏當君子,實非良策。
于是他朝棣哥兒輕笑一下:“好,爹爹吃。”
他夾起,咬了口,又與謝無陵道:“貴府庖廚的手藝不錯。”
謝無陵:“……”
別以為他聽不出這人在怪氣。
磨了磨後槽牙,剛想駁回去,碗裏忽的多了一塊排骨。
沈玉看他:“今日的糖醋排骨不錯,嘗嘗看?”
謝無陵眼底的怒意“唰”得褪了,俊臉龐揚起個笑:“還是有媳婦好啊,知道心疼人。”
裴瑕:“……”
謝無陵夾起排骨,吃出一種龍肝髓的,還不忘與裴瑕道:“你說的不錯,我府上廚子手藝是很好。”
裴瑕:“……”
他看一眼沈玉。
沈玉無端心虛,忙不疊低下頭。
拉碗中米飯時,忽的意識到,從前那種兩個男人見面就掐的頭皮發麻,好像又回來了?
老天爺啊。
心下哀嘆一聲,求求他們倆都消停下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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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過晚膳,裴瑕本想與沈玉單獨說會兒話。
被謝無陵毫不猶豫拒絕了,又以天不早為由,下了逐客令。
裴瑕見天的確黑了,也不好多留,于是先帶著棣哥兒離開。
白日在宮中面見過皇帝,皇帝十分賞識裴瑕的才華,不計前嫌,甚至紆尊降貴,願拜裴瑕為帝師。
裴瑕婉拒:“陛下比臣年長,臣豈敢觍為帝師。倘若陛下能尋回大皇子,臣願盡畢生所學教導他。”
提及長子,順平帝眼含熱淚,扼腕長嘆:“玹兒乃朕最聰慧、也是最疼的孩子,可惜當年巫蠱之禍,連累了他與他母親,那孩子至今下落不明,此事也一直是朕一塊心病。”
裴瑕道:“是,大皇子的確聰慧。”
聰慧、且機敏,小小年紀,便已勘破人心。
知曉他那二叔或許一時心能容他,可若待他長大人,鋒芒畢,便會將他視作眼中釘中刺,必將除之而後快。
最是無帝王家。
那孩子,看得很,一看便是個當皇帝的料。
只是不知他當年到底逃去了哪裏,現下是否還活著。
倘若活著,為何不回到皇宮認親?
還是他心裏有其他打算?
裴瑕也無從求證,與順平帝寒暄一陣,并表示一年無意仕,只想多陪家中親人。
而今天下太平,還算繁榮昌盛,順平帝也不強求,只道:“朕留著你忠國公的爵位,待你何時想仕,為百姓謀福祉,進宮與朕說一聲便是,朕必定許你高厚祿。”
順平帝或許不是多明的皇帝,但做個中庸守之君,也足夠了。
回永寧坊裴府的馬車上,棣哥兒問裴瑕:“爹爹,您接下來有何打算?”
這小大人般的嚴肅詢問,讓裴瑕恍惚了一瞬。
再看側的兒子,已不是他當年離家時那般小,而今九歲,也已長個半大小年。
“我打算回聞喜一趟。”
裴瑕看向棣哥兒:“你可要隨我一同回去?”
棣哥兒抿著小,沉默了好一會兒,才道:“孩兒想陪爹爹,但是……也想與阿娘待在一塊兒。”
稍頓,他道:“這幾年,謝伯父待我也很好。”
像是另一個爹爹般。他在心裏默默補充。
裴瑕也理解孩子。
畢竟他在外多年,孩子一直跟在沈玉邊,自然更與母親親近。
“好,你想跟著你阿娘,那便多陪陪。”
裴瑕溫聲道:“我回聞喜住段時日,待到日後,再回家來。”
棣哥兒眨眨眼:“家?”
孩子天真的疑,裴瑕間發:“永寧坊的家,不記得了麽?”
棣哥兒:“記得。”
裴瑕:“雖說你阿娘……不在那住了,但那一直是你的家,也是我的家。”
棣哥兒又沉默了。
過了好一會兒,他問裴瑕:“爹爹,你還會娶妻嗎?”
裴瑕微怔,眉心輕折:“為何這樣問?”
棣哥兒抿抿:“阿娘已經嫁給謝伯父了……”
他想要阿娘開心、想要謝伯父開心,也想要爹爹開心。
他不希他們任何一個人難。
若是爹爹能尋位新夫人,就不用孤單一人了。
哪知一陣長久的沉默過後,線昏暗的車廂裏響起一道清潤而堅定的聲音:“不會。”
“我不會再娶妻。”
棣哥兒錯愕:“為什麽?”
裴瑕:“什麽為什麽?”
棣哥兒揪了揪手指,裏嘟噥:“先前你不在了,我問阿娘,會不會改嫁……”
裴瑕:“然後呢?”
棣哥兒:“阿娘說沒法給我回答,須得想想。”
這一想,便是三年。
也給出了的答案,會。
裴瑕從孩子的只言片語中也猜到當年的況。
他舌發苦,緩了兩口氣,才低語道:“不一樣的。”
棣哥兒:“啊?”
“你阿娘的境與我不同,……”
本就更心悅謝無陵。
“你謝伯父是個良人,也是個比爹爹更稱職的夫君。”
“是爹爹對不住你阿娘,過去沒能當個好夫君,了諸多委屈。但你阿娘一直是個好妻子、好母親,能與結為夫妻,是我此生之幸。”
裴瑕道:“從過去到將來,我的妻子,也只會是,旁人不可替。”
棣哥兒聞言還是迷迷糊糊,并不明白。
“你年紀還小,待你長大些,遇到那個你心的小娘子,便會明白了。”
裴瑕了孩子的腦袋,嗓音沉緩而悠遠:“若是遇見了,千萬要主牽住的手,還要大膽告訴,你心悅。”
心悅,很心悅。
想與永結同心,白首到老,子孫滿堂。
若是十年前的裴守真知曉這個道理,是否不會像如今這般。
“學你謝伯父那般,莫要學我。”
別與他一樣錯過。
徒留一生悔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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