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4nbsp;nbsp; 【番外11】
◎三人日常（6）◎
【番外11】/首發
裴瑕父子還是留在了山莊裏。
山莊足夠大, 謝無陵本想給裴瑕安排一個最偏遠的院落。
但棣哥兒要與裴瑕同住，若是安排得太遠，于棣哥兒也多有不便。
最後挑來挑去, 給父子倆在外院安排了一個折中的院落。
不遠不近, 每日請安，步行一炷香即可。
安排好父子倆，夜裏謝無陵抱著沈玉吐苦水：“，我這可是看在你和孩子的面上, 不然我才不讓他留下。”
沈玉拍拍他的背：“我知道, 難為你了。”
“他就是故意的。”
謝無陵埋在的肩頭，薄著的耳垂，十分象的“吹耳邊風”，“他就是仗著有個孩子, 父憑子貴。”
一向只聽過母憑子貴，乍一聽到父憑子貴，沈玉失笑。
“一天天哪來這些七八糟的話。”
沈玉道, “好了, 快些起來, 你腦袋怪沉的。”
謝無陵擡起臉：“我腦子裏裝的都是你和孩子，肯定沉的。”
沈玉嗔他：“油腔調。”
“明明是肺腑之言。”
他也笑了，過一會兒，又斂了笑意, 黑眸深著：“，你知道的，我向來不願教你為難。”
“你心裏舍不得棣哥兒, 覺著對他們父子倆有虧欠, 我都理解, 我也不是那等不容人的……”
謝無陵看看，又看看的肚子：“只要你歡喜，他們留下就留下吧。”
沈玉聞言，心頭。
握著他的手，輕聲道：“謝無陵，多謝你。”
“一家人，說什麽謝不謝的。”
謝無陵扯扯，又彎腰，附耳湊上的肚子：“只要你平平安安將我們小觀音生下來，我再多委屈也值了。”
不就是父憑子貴麽。
他現下也要有依仗了，不比那裴守真差。
倘若是個兒，便那裴守真羨慕去吧。
-
春去夏來，轉眼間，裴瑕父子在山莊住了三個月。
最開始，棣哥兒每日晨昏定省。
後來沈玉早上本起不來，就讓棣哥兒改為午昏定省，午膳和晚膳來陪用。
謝無陵在山莊閑著也是閑著，幹脆逮著棣哥兒，教他健習武。
于是乎，棣哥兒上午跟著謝無陵練功，下午跟著裴瑕讀書，晚上陪著娘親和腹中小娃娃談天說地。
沈玉一開始還擔心謝無陵和裴瑕同住一個屋檐下，萬一上了，會不會吵起來。
日子一久，發現這兩個男人竟意外的平和，偶爾還會一起帶著棣哥兒出門釣魚。
待到後山的積雪化了，還會一同進山捕獵。
每回釣到了魚，或是捕到了獵，當日便會讓廚房做一頓大餐，而後四個人圍坐同一張桌，共用晚膳。
對于這份和諧，沈玉驚詫之餘，又暗暗松口氣。
一日夜裏，聚餐散去，沒忍住問謝無陵：“你們倆私下裏應該沒吵吧？”
“也不是日日見面，沒什麽好吵的。”
謝無陵道：“何況我和他約定了，為著你和孩子，能不吵就不吵。”
便是真有不滿之，約個地方打一架。
終歸不能像年輕時那樣，在和孩子們面前鬧得不可開，他們母子左右為難。
沈玉聽到他們倆私下的約定，心底一片然。
那種“可惜不是男子”的憾再次浮現
同一時刻，山莊的竹林小徑上。
棣哥兒踏著皎潔月，冷不丁問了句：“父親，孩兒心裏有一，父親能解答。”
裴瑕一襲青轂衫，黑眸垂下：“你說。”
棣哥兒仰起小臉：“為何世間男子能娶妻納妾，子卻不可以呢？”
這驚世駭俗的言一出，裴瑕腳步也陡然停下。
半大孩子稚氣未，圓圓眼睛在月下分外明澈。
見自家爹爹好半晌沒出聲，棣哥兒眨眨眼，有些張：“爹爹，是孩兒說錯話了嗎？”
可他真的不明白。
為什麽邊的叔叔伯伯、叔祖父、伯祖父，他們都有妻又有妾，而且還不止一個妾——
除了妾，還有通房丫頭。
除了通房丫頭，他在裴家時，還無意聽到下人閑磕牙，說起某某郎君在外面養了個外室，或是說某某老爺近日迷上了一個子。
他們說這些事時，好像天經地義，并無任何不妥。
可是先前母親守寡，拿了放妻書改嫁，外頭依舊不乏閑言碎語，說乃是不貞之人。
就連祖母提到母親，哪怕上不說，語氣和神態都充滿不屑。
好似母親做了什麽十惡不赦的事一般。
可為何男子納妾、納通房、置外室、狎，都是稀松平常之事呢？
貞潔這個字，難道只屬于子，不屬于男子麽。
棣哥兒不理解。
他試圖從聖賢書裏找答案，可聖賢書裏并無答案，找來找去，只找出四個字，“自古以來”。
可自古以來，就一定是對的麽？
于是他鼓足勇氣來問父親。
在他心裏，父親是這世上最淵博、最聰明之人，或許能得到答案。
然而，父親卻是長久的沉默。
暮春夜晚的風輕拂過他的袍袖，男人清雋如玉的面龐在月下模糊。
就在棣哥兒覺得父親也沒有答案時，他開了口：“大抵因著，如今的世間是男子掌權。”
“男子掌權，定下的規矩自然也是要利好男子的。”
棣哥兒愣了愣，而後垂眸思索起來。
他是個早慧的孩子。
靜了好一會兒，納悶嘟噥：“這不公平。”
裴瑕黑眸輕。
須臾，他道：“但你是男子。”
棣哥兒皺眉：“可男子也是阿娘肚子裏出來的啊。”
裴瑕默了兩息，問：“為何突然問這些。”
“我…我替阿娘不公，也心疼爹爹。”
棣哥兒一臉誠懇道：“倘若子也能像男子一樣娶妻納妾，那爹爹和謝伯父都能名正言順的陪在阿娘邊，一輩子也不用分開了。”
這話更是裴瑕一驚。
孩子小小年紀，竟有如此離經叛道的想法。
他擰起眉：“以後這種渾話，不許再說了。”
棣哥兒撇撇。
果然，是他說錯話了麽。
可這些時日，他看謝伯父和爹爹相得蠻好啊，而且他能同時擁有兩個爹爹，他覺得很幸福。
誰會嫌呢。
如果阿娘有兩個好夫君，都去，那豈不是兩全其，皆大歡喜嗎。
只是大人世界的太多規矩，棣哥兒也不懂。
爹爹不許他說，他就不說了。
棣哥兒乖乖閉了。
裴瑕卻是被孩子這些大膽之語，攪心緒。
待到夜深人靜，躺在床榻，心底更是冒出一個荒唐的聲音——
“若是子真能納二夫，你可願與謝無陵共侍一妻？”
念頭甫一響起，裴瑕擰眉。
真是瘋了。
他竟險些被個孩子帶偏了。
二夫侍一妻，何統？
便是他願，玉娘和謝無陵他們定也不願。
將這個荒唐想法驅出腦中，裴瑕闔眸，默默念起清心咒。
-
五月初六，沈玉的肚子發了。
那會兒正在教考棣哥兒的功課，棣哥兒應答如流，沈玉心裏歡喜，獎勵一碟酪澆櫻桃。
棣哥兒津津有味吃著酪澆櫻桃，沈玉在旁看著也有些饞。
但大著肚子，不能吃冰，只能強忍著饞意，裝作不在乎地看著孩子吃。
許是的目太過熱忱，棣哥兒擡起頭：“阿娘，你悄悄吃一口，我不告訴爹爹和謝伯父？”
沈玉有些心。
懷這一胎，口腹之極盛。
私下裏與謝無陵說，肚子裏定是個小饞鬼。
看著那份甜、冰沁沁的酪澆櫻桃，沈玉暗想，就吃一小口，應該沒事的吧？
可不等接過銀質小勺，肚子就疼了起來。
再到雙之間那熱流，面一變，苦不疊。
這小饞鬼怎麽就這麽饞，還沒吃一口，就這般迫不及待了？
不管怎樣，十月懷胎，瓜落。
屋裏的婢子們即刻忙活起來，扶上床躺著的，喊接生嬤嬤的，尋大夫的，去前院通稟的，燒熱水拿剪刀的……
忙忙碌碌，又有條不紊。
棣哥兒看著自家阿娘疼得臉白，握著的手，不肯走。
盡管最後還是被“請”了出去。
謝無陵和裴瑕疾步趕來，也都被穩婆攔在外頭。
謝無陵可不管那麽多。
沈玉初次生産給他留下的影，他至今想起來，心有餘悸。
無論如何，他一定要親自陪同，誰敢攔他，他就揍誰。
如今他是主家郎君，他一意孤行，穩婆和大夫也拿他沒辦法，只能由他産房。
“，你別怕。”
他一手拿著帕子替沈玉汗，一手牢牢握著的手，俊臉龐一片凝重：“你只管鉚足力氣生，我就在你邊，寸步不挪。”
沈玉也知他的顧慮，也不攔著他，只握著他的手，出一抹安穩淺笑：“好。”
約莫過了一個時辰。
肚子正式開始發。
“娘子，你使勁兒啊！”
“娘子，快了快了，你再吸一口氣。”
接生嬤嬤們在床尾一聲聲喊著。
沈玉抓著謝無陵的手，咬著，一張清婉臉龐滿是汗水。
而謝無陵的臉也沒比好到哪裏去，甚至比的還要蒼白、猙獰。
一旁的婢子們悄悄瞄了一眼，心裏都納罕。
不知道的，還以為王爺也在發力生産呢。
屋外，日頭漸漸落下，天邊染上緋晚霞。
棣哥兒到底年紀小，定力淺，聽到裏頭的靜，忍不住走來走去。
“怎麽還沒好？阿娘痛了這麽久，還有力氣麽？”
裴瑕站在廊下，面上雖不顯，但背在後的手攥拳。
“爹爹，從前阿娘生我，也是這麽久嗎？”
孩子這一問，將裴瑕的思緒也拉回從前。
那一回，當真是兇險萬分。
哪怕壽安如今已化作黃土，現下想起，只恨不能將其挫骨揚灰，以解心頭之恨。
“你阿娘生你，說是九死一生也不為過。”
裴瑕垂眸，凝著孩子白皙臉龐，間發啞：“你我父子，都欠良多。”
棣哥兒聞言，黑眸堅定：“我以後一定會更加孝順阿娘的。”
裴瑕看向天邊緋晚霞，眉眼間浮現一縷郁。
可他，往後又該以何份彌補玉娘，對更好？
思忖間，屋忽的傳來一聲清脆的嬰啼聲。
“嗚哇——”
“恭喜王爺王妃，喜得貴！”
“，你聽到了嗎？”
謝無陵看著那個渾通紅的小小嬰孩，難掩狂喜，握沈玉的手：“是兒，真的是兒！咱們有兒了！”
這次生産遠比上次生産順利太多，沈玉尚有餘力，擡起眼皮：“聽到了……”
這孩子的哭聲十分嘹亮。
和謝無陵的報喜聲混在一起，耳朵都嗡嗡作響。
這般大嗓門，覺著小兒長大後，八和爹一樣，是個話癆。
“，我實在是歡喜。”
謝無陵眼眶泛紅，俯吻了吻妻子蒼白的臉龐，嗓音著一哽咽：“辛苦你了。”
沈玉好笑又無奈，虛弱道：“這麽多人看著呢。”
男子進産房本就不妥，他還毫無顧忌地親，真是半點統都無。
“我不管，我心裏高興。”
他深深凝著：“，我發誓，往後我這條命就是你們娘倆兒的，我這輩子給你們當牛做馬。”
又來了。
這男人一高興，總是口無遮攔。
沈玉有心糾正他，但實在太過疲累，只道：“將孩兒抱來給我看一眼，你就抱出去吧。”
一來，屋裏氣重，穩婆還得給清理一二。
二來，屋外還有人等著呢。
謝無陵也知的想法，接過穩婆洗淨了的小襁褓，歡歡喜喜遞到沈玉面前。
“你看，多像你，簡直和你一模一樣。”
沈玉看了眼那皺、紅通通，眼睛都沒睜開，活像一只小猴兒的小嬰。
從哪看出和一模一樣了？
但謝無陵言之鑿鑿，分外懇切：“眼睛鼻子都像你，真是漂亮極了。”
沈玉：“……”
好吧，這或許就是親爹眼。
“抱出去樂吧。”
有氣無力道：“我想歇會兒。”
謝無陵聽的，抱著孩子往外走。
臨出門前，一想到能在裴瑕面前炫耀，角的弧度不揚得更高。
不行不行，如今當了爹，得穩重些才是。
他深深吸了口氣，抱著懷中襁褓，推開了門。
門一開，裴瑕快步上前：“怎麽樣了？”
謝無陵才維持兩息的穩重霎時破功，一整個眉開眼笑，顴骨升天。
“平安平安，都很平安。”
又將小襁褓擡了擡，眉梢挑起，“是兒哦，和一樣漂亮的兒。”
羨慕吧，嫉妒吧。
這一回，可算到他恃而驕了。
【作者有話說】
謝在2024-05-21 19:04:31~2024-05-23 19:24:03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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