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不起先生，最近我們不對外接診。”
醫生沒見過江厭，只以為他是來看病的。
“我找黎汐見。”
“見黎律師的，那你等下，我去問問。”
轉進去，沒過一分鐘，就折返回來，“說不想見你。”
這個答案對于江厭來說，一點都不意外。
其實原本他在來的路上都已經想定了，如果黎汐見拒絕見面，那自己就不再討嫌讓煩，和阿正離開京林。
但——
真不怪總罵自己言而無信。
站在距離黎汐見僅有幾米的地方時，江厭才有種活著的覺。
心臟在跳，在流。
他怎麼走？
他的雙就像定在這里了一樣。
不過江厭也沒闖，只是安靜的站在那里，像一尊靜默的石膏雕像。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也不知站了多久，醫生出來拿藥時，看了一眼江厭，遲疑片刻，還是和他道，“又睡著了，你在這里等也沒用，說不上話的。”
“我可以現在進去看一眼嗎？”
“這……”
“我不說話，也不打擾。”
看著眼前憔悴無神的男人，醫生不傻，多能猜到這層關系。
嘆口氣，點頭，“好吧，那你要輕輕的。”
“嗯。”
……
江厭自認從沒膽怯過。
就算當年被江家抓到港島囚，就算逃出后被追殺至絕境，他想的也是大不了就一死。
又能如何？
可此刻，江厭承認自己害怕了。
病床上的黎汐見閉著眼，秀眉蹙，睡的很不安穩。
他緩緩出手，卻不敢。
覺就是個易碎的瓷娃娃，一下，就要消失。
頭頂的白熾燈亮著，在這清冷的線下，映得江厭俊臉廓愈發深邃。
他也瘦了許多，冷白的腕骨凸起，懸在半空。
不想收回，又懼怕再向前一點。
忽然，江厭看到了黎汐見指間仍然留有的一圈發白痕跡。
因為訂婚戒指并沒戴很久，所以它已經淡到幾乎快消失。
他垂眸。
拿出戒指來，試圖重新給戴上。
怕驚醒黎汐見，所以江厭很輕的，很慢的，一點一點。
眼見戒指就要重新回到的無名指上，只差不到一厘米的距離，黎汐見的手指微微彎曲了下。
終是沒戴進去。
戒指應聲落，掉在了地上。
江厭去撿起，他不甘心每次都只差那麼一點，再返回要去戴，就和黎汐見那琥珀的瞳眸撞上了。
醒了。
“我……”
“拿走，離我遠點。”
黎汐見的嗓音像被灌了沙，啞得糲。
曾經滿眼笑答應求婚的眸子，如今也盡是掩不住的厭惡。
江厭結滾了下，心臟傳來的痛就好像一團黑暗襲來，猝不及防被擊中。
“黎汐見，我以后再也不會了，你再……”
再給一次機會。
這話真的好難說出口。
“走，我不想見你。”
黎汐見艱難的把頭偏到另一側，不去看他。
“那晚我確實是去醫院了，突然割腕自殺需要搶救，我等醫生說離危險后，就立刻啟程前往了機場，沒耽擱。”江厭聲線很低，眼角泛紅，祈求般向，“是我的錯，沒告訴你一聲是我有心瞞下的，我不想惹你不高興，怕你脾氣上來改主意不去登記了，黎汐見，以后我再也不——”
“我和你沒有以后了。”
“……”
“江厭，真沒意思。”
說這些話，已經消耗得連睜眼的力氣都沒有，“我們的孩子也沒了。”
江厭的手指倏然，縱然這樣，也必須得咬牙捂住心口，才捱過去那一瞬的痛。
“我們還可以再有，只要你愿意，往后你說什麼我都聽，無條件向你低頭。”
“不需要。”黎汐見的聲音越來越小，“我們兩不相欠。”
“我錯了，我真的錯了……”
江厭沒管眼淚，漆黑的眸子鎖著人，“出了這件事，我沒臉見你，你怨恨我是應該的，我他媽就該死！可我還是不要臉的來了，呵，我想，反正我在你這兒也是沒臉的，萬一你能愿意開出條件，原諒我呢。”
這次哪怕是說再也不準自己管一下林珊，都可以。
他立刻就點頭。
“我只想永遠不再見到你，你也別再探聽我的消息。”
結束。
什麼都結束。
江厭攥拳。
掌心中的鉆戒硌得生疼。
本能驅使他猛地上來那勁兒，垂著黑眸偏要把戒指給黎汐見戴上。
“江氏、我名下所有財產一分不留，連同我，能給你的全都給你，只換你一次機會。”
不聽這些，抿著，連手背上正在打針都不管，用僅剩的力氣去摘戒指。
剛到，就被發的大手捂住。
江厭的淚沉默地滴在病床的被子上，洇漫開。
“我求你，黎汐見，我求你了。”
他已經沒招了。
“滾。”
“……”
黎汐見也固執，掉戒指扔下去。
說出生平最狠的話來。
“現在滾。”
……
男人走了。
病房里又恢復了安靜。
醫生有些怕，歉疚的走過來，“對不起黎律師，是我把他放進來的……”
“沒事。”
黎汐見重新躺平，眸子沒有焦距的著天花板。
“他想進來的話，沒人能攔住。”
“你放心，下次我肯定不會再讓他進病房。”
“江厭不會再來了。”
這話似是為了讓醫生安心，也似是在對自己說。
這一場糾葛至今，也該到落幕的時候了。
“唉。”
醫生抿了抿，嘆氣，“我見他紅著眼睛走的。”
黎汐見沒應答。
空氣中，好像還有些屬于江厭的氣息，沒能夠散盡。
他這個人，太有侵略，也太難被剔除掉。
醫生不好再說什麼，過來幫拔掉針頭，繼續之前沒說完的話，“流產對傷害很大的，我之前懷過一次孕，只是走路扭了下腳踝，就流產了，到醫院做手還引發了染，躺了快一個月。”
“你這真是幸運，遭這麼大的創傷，連胎芽周圍都可見塊了，還能保下來。”用溫巾，幫黎汐見了手背，“你的寶寶很堅強，你也要堅強起來！吃點東西，嗯？”
黎汐見怔愣幾秒，點頭，“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