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我看見那口棺材緩緩抬出時,心頭猛地一沉,仿佛有什麼東西在黑暗中悄然撕裂,終于出猙獰的真相。
村長早已布好了局——他兒子的命,怕是撐不到天明。若人真死在這婚夜之前,這口棺材,便是為兩人準備的歸宿。
張秀蓮被四名壯年男子死死按住,掙扎著,嘶喊著,指甲在泥土里劃出深深的痕。可那點力氣,終究抵不過人多勢眾。的被生生塞進棺中,像一件被封存的祭品,紅嫁在昏黃的線下顯得格外刺目,如同一團將熄未熄的烈火。
接著,村長從袖中取出七銅釘,又緩緩拿起一把鐵錘。那錘子沉甸甸的,仿佛不是敲釘的工,而是敲響地獄之門的喪鐘。
“他這是……要釘棺?”
“不會吧……真要把人活活釘死在里面?”
人群起來,竊竊私語如蛇信般在夜風中游走。可沒人上前,沒人開口,甚至連呼吸都得極低。仿佛只要不發聲,便與這場罪孽無關。
第一錘落下。
“咚——!”
銅釘穿左臂,釘棺木。一聲凄厲到不似人聲的哀嚎自棺中炸開,撕裂了夜的寂靜。那聲音里有痛,有恨,有不甘,更有對這人間最後的控訴。沒人看見棺中的慘狀,可那聲聲慘,卻如刀刃般剜進每個人的心里。
“老張頭,你不看看你閨去?”
終于有人忍不住開口。
老張頭在人群深,腦袋搖得像風中的枯草,里嘟囔著:“我沒有這樣的閨!克夫的掃把星,死了活該!”
他一邊罵,一邊下意識地了鼓鼓的袋——那里,還揣著村長塞給他的彩禮錢,沉甸甸的,像沾了的銀錠。
“砰!砰!砰!砰!”
又是四錘,接連落下。
每一聲,都像是砸在人心上。張秀蓮的哀嚎漸漸微弱,斷斷續續地從棺中滲出幾句含糊不清的咒罵,像是詛咒,又像是言。守在棺旁的四個男人臉發白,忽然轉就跑,仿佛那棺材里藏著的不是人,而是即將破棺而出的惡鬼。
“兒媳婦啊,你放心去吧。”村長喃喃自語,臉上竟浮起一詭異的笑意,“跟我兒子在下面好好過日子,爸年年清明給你燒紙錢,金銀不缺,男管夠……”
他像是瘋了,又像是終于完了某種執念,眼神空而狂熱。
“砰!”
第五錘落下——這一錘,正中口!
棺中猛地發出一聲凄厲到極點的嘶吼:“我就算化作厲鬼!也絕不會放過你們——!”
“在場的每一個人,全都得死!”
“我要讓李家村……流河!滅門絕戶!”
那是回返照的最後一搏,是怨念凝聚的詛咒,是靈魂在徹底湮滅前發出的最後咆哮。
“砰!”
第六錘,釘穿嚨。
我親眼看見,暗紅的從棺材隙中汩汩涌出,浸黃土,染出一片妖異的赤紅。那,像是大地在無聲啜泣,又像是冥婚的聘禮,用活人的寫。
“砰!”
最後一錘,直貫眉心。
一切歸于死寂。
張秀蓮死了。死得徹底,死得慘烈。整個過程并不短暫,可無人阻止,無人發聲。的親生父親老張頭,如同陌路之人,冷眼旁觀。而那個曾與青梅竹馬的李元生,始終不見蹤影。
我不知他是否躲在人群之中,但若真是兩相悅,到了生死關頭,竟連一面都不敢?連一聲都不敢喊?
就連我這個外人,也已看得心頭火起,幾乎要沖出去。
畫面驟然一轉。
紅綢不在,喜字褪去,燈籠熄滅。前院空死寂,唯余那口染的棺材孤零零地立在中央。地上的跡雖已淡去,卻深深滲泥土,像一道無法抹去的烙印,刻在這片土地的記憶里。
忽然,棺蓋緩緩掀開。
張秀蓮從棺中坐起,作僵如提線木偶。七枚銅釘,已有三枚不翼而飛,其余四枚仍釘在上,隨著微微的發出低沉的金屬鳴響。依舊穿著那紅,可如今,那已不是嫁,而是由李家村七百余口人鮮浸的——。
緩緩轉過頭,紅的雙眼凝視著我們,聲音沙啞如風中殘燭:“二位,你們說……他們,是不是該死?”
“該死。”我毫不猶豫地點頭。
又問:“那我殺了他們,做的是錯事嗎?”
我沉默了。
從律法講,殺人償命,天理難容。可這件事,從一開始就不講天理。被活活釘死時,誰為過冤?誰為說過一句話?
殺人償命,本是天經地義。可殺的,不止是村長、老張頭,而是整整一個村子,七百余條命,無論老,無論是否參與,盡數屠戮。這……是不是太過?
“你沒做錯。”江攬月忽然開口,聲音清冷如霜。
上前一步,目直視張秀蓮:“殺人償命,天經地義。村長害你命,你父親背棄骨,皆是罪有應得。其余村民,冷眼旁觀,甚至落井下石,將你之死歸咎于‘克夫’‘不祥’,字字誅心。他們雖未手,卻以言語為刀,以冷漠為火,將你一步步推地獄。”
頓了頓,角微揚:“所以,在你的立場上,殺他們,沒錯。”
我心頭一震。江攬月雖然是邪教出,可懂恨、也懂怨,更懂的復仇。
張秀蓮怔住了。那雙紅的眼中,竟浮起一層薄薄的霧氣。輕輕搖頭,聲音低得幾乎聽不見:“你們走吧……我不殺你們了。”
“這麼多人來過,只有你們……認同我。”
“不管真心,還是假意……我都……很高興。”
我撓了撓頭,心中卻生出一荒謬。放我們走?就憑現在的狀態,真以為能殺得了我們?即便怨氣滔天,也不會是我們的對手。
可江攬月話鋒一轉,寒聲道:“但是,我們必須抓你走。”
語氣冰冷,殺意驟起。
“老公,要我幫忙嗎?”回眸一笑,眼底卻無半分笑意,只有森然殺機。
我不知張秀蓮如今實力幾何,但憑直覺,應該還在我的掌控之。
“不用,你看著就好。”
“饒你們一命,竟不知死活!”張秀蓮怒喝,無風自,長發狂舞如蛇,整個人化作一道影,直撲而來!
就在這電石火之間,我心念一,猛然將刀勞鬼喚出。
“大哥!”
“好久不見啊!”它里還叼著半截甘蔗,懶洋洋地晃出來,一抬頭卻見張秀蓮已沖至眼前。
“我草!極極煞?!!”
它驚得差點把甘蔗吐出來,本能地揮刀斬去。那一刀,曾劈碎過堅墻,削鐵如泥,威力驚人。
可張秀蓮竟抬手一握,生生將刀刃攥在掌心,任那寒刃割裂皮,鮮淋漓,卻紋不。
“嗯?”冷冷盯著刀勞鬼,“你為鬼,竟與活人同行?”
恨意如淵,滔天而起。在眼中,凡與人有關者,皆不可饒恕。
見人……必殺!
“你有病啊!”刀勞鬼怒吼,右刀猛然回,再斬而下,破風之聲如雷貫耳,“我跟我大哥混怎麼了?小娘們事兒真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