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警局時,天已亮,晨霧未散,灰白的線過窗欞灑在走廊盡頭,像是為昨夜的驚魂畫上一道冷清的句點。
吳三江確實上心了。
自打我離開後,他連家都沒回,一直守在警局,枯坐整夜,仿佛一尊被焦慮釘在椅子上的影子。
直到聽見我說“事解決了”,他繃的肩頭才終于松垮下來,眉宇間的霾如霜遇,緩緩消融。
別人出差,是迎來送往、酒相待;我這一趟滄州之行,也算“吃喝不愁”——只是這滋味,差點把老婆都搭了進去。
而後又是馬不停蹄,替這群廢玩意收拾殘局,像一頭老牛拖著破車,在泥濘中踽踽獨行。
姚遠的749局,倒像是專為我一人而設。他整日神龍見首不見尾,忙得不見蹤影,可到底在忙什麼,沒人說得清。
而滄州分局,早已爛到里。
這一遭雖將禍事平息,卻難掩其腐朽本質。小蓮一事掀起的浪太大——七百多條人命,一夜殤,消息如野火燎原,都不住。
李家村從此了地,村口老槐樹下再無人敢駐足,風吹過時,只余嗚咽般的回響。鬼村之名,不脛而走。
更可恨的是,我們剛到滄州,吳昊那畜生竟敢對分局夫人圖謀不軌,膽大包天,喪心病狂。
這已非尋常職,而是徹底的瘋魔。別說他一個頭小子,便是他老子吳三江,也難逃干系。
父子二人,一個跋扈妄為,一個失察縱容,如今案發事顯,必遭徹查,誰也救不得。
次日清晨,我們本休整後悄然離開。滄州的爛攤子,自此與我們再無瓜葛。如何收場,是姚遠該頭疼的事。
可剛推開門,兩名警察便悄然上前,神僵地攔在門口。
“對不起,吳局長……您現在還不能走。”
“什麼?”我心頭一沉,睡意頓消,“什麼意思?一覺醒來,反倒被限制人自由了?”
兩人支吾其詞,面面相覷,臉鐵青,卻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只知奉命行事,不敢抬頭看我一眼。
我冷笑一聲,轉關上門,重重坐進沙發,掏出煙盒,抖出一支,指尖微地點燃。
火映著我的眼,也映出江攬月散發著寒意的面容。
我吐出一口煙,聲音低沉如鐵:“老婆,這老東西,終究是要卸磨殺驢了。”
“狡兔死,走狗烹;飛鳥盡,良弓藏。”
昨夜,我們替他平了滄州的鬼禍,今日,我們便了新的“禍”。
畢竟,他那視若珍寶的兒子和媳婦都被我了手,尤其是吳昊至今還躺在醫院里。單看吳昊平日那副囂張跋扈的臉,便知吳三江對他是何等溺,近乎縱容。
當初他那般低聲下氣、好言相哄,不過是為了讓我盡快替他擺平那個大麻煩罷了。
如今風波稍定,便立刻撕下偽裝,出獠牙——圖窮匕見,不過如此。
“電話有信號嗎?”江攬月忽然開口,聲音冷得像冰。
我搖了搖頭。信號全無,顯然早有預謀。這是要將我們徹底孤立,斷絕與外界的一切聯系。
“打出去吧。”冷笑一聲,眉宇間殺氣驟起,“我看他是真活膩了。”
江攬月挽起袖子,眸如刀,渾著一不容小覷的狠勁。我毫不懷疑的決心——向來是那種想到便做、從不猶豫的人。
可若真起手來,反倒正中吳三江下懷。襲警的罪名一旦坐實,便是百口莫辯的死局。
更何況,這里不是我們的地盤。強龍難地頭蛇,一舉一皆在他人掌控之中。
我們最終會落得何種下場,恐怕全由他們說了算。到那時,縱有千張口,也難洗清冤屈。
“這麼說的話,現在豈不是死局了?”
江攬月又將往起來的袖子拽了下去,繼續對我問道。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你忘了昨晚我在回來的時候,給姚遠打過電話了。”
“他要不是傻的話,就應該能夠聽得懂什麼意思。”
“剩下的就得看他了。”
敲門聲再次響起來,三聲過後,警察走進來說道:“吳局長,現在有一起故意殺人事件與你有關系,請您配合我們調查。”
故意殺人?!
這不對勁啊!
要是說我故意傷人可以理解,但是故意殺人不是啊!
這二者之間可是完全不同,故意殺人,證明害者已經死了!
當初我和江攬月下的手絕對不至于讓吳昊丟掉名!
我和江攬月被分開關在審訊室,依舊是那個中年警察審訊許久,我肯定如實代,事發生的過程。
這些傷害絕對不會導致吳昊死亡。
可他卻將死亡證明都排在我的面前,這時我才明白過來,都是吳三江搞的鬼!
自從我來到滄州,他兒子把這件事搞砸之後,就已經屬于暴雷了。
等我走之後,上面絕對會派人過來調查,屆時第一個餡的就是吳昊,後面還會將其余人,甚至他自己都牽連出來。
所以,唯一的辦法那就是吳昊死亡,上面也就沒有由頭過來調查,就算是來,吳三江也會按上一個兢兢業業、盡職盡責的好領導的帽子,最後查來查去,死無對證,還是無功而返。
審訊室的門被打開,吳三江和他老婆走了進來。
其余人關掉了設備,都走了出去。
這里只剩下我們三個人。
“吳市長,你這一手玩的真是妙啊。”
我活了一下子,將後背靠在椅子背上,冷哼一聲。
“吳恙,事實證明,你還是太了。”
“縱使你有一的本事,在我的地界也沒有用。”
“強龍不過地頭蛇,這個道理別人說是不會理解的,總是要有人去教,才能明白。”
吳三江老婆的子依舊腫著,瞪向我的雙眼滿腔怒火,恨不得把我吃了。
“小兔崽子!”
“還敢瞪我!?”
“我告訴你,不止你死定了,到時候讓你爸媽都跟著你去死!”
“敢惹我們,也不看看馬王爺幾只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