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我才知道,劉把頭平時不顯山不水,可背地里也是村里一號能人。
我們這種偏僻村子,背靠山林面朝水,不出點邪乎事兒實屬尋常,據說每個村子都會出一個人專門背地里幫人解決這方面的事兒,保證村民可以正常生活,和另一個世界兩不相犯。
這種人一般被稱作“守村人”。
在我們村,劉把頭剛好就是這樣的守村人。
所以此刻他坐在我家里,我爹媽都自然地把他當了主心骨。
“這到底是個啥東西啊?”我媽有點哆嗦,但還是問出了我也想問的問題。
劉把頭點了一顆旱煙,了一口,將旱煙在酒盅口子上繞了三圈,凝神細看,才點一點頭,出幾分恍然的神來。
“這卦兇險,恐怕不能善了。”他沉聲道。
這話讓我心里一,我爹媽的臉更是白了三分。
“倒是有救。”他又道:“反正小張元在家也沒事兒干,不如真的開個白事鋪子算了。”
我腦瓜子沒反應過來,我媽先有點不樂意:“哪有小孩子家家的干這個的,那都是老頭老太太沒事兒干才整白事鋪子,多晦氣。”
劉把頭嘿嘿一笑,指著我道:“如果我沒猜錯,今晚跟你們打了半天麻將的王老太太恐怕早就死了,只是這老太太在咱們村兒里無兒無,連個給穿壽打點後事的人都沒有,這才撐著一口氣了活尸,要不是小張元提起了白事鋪子,還真不一定能盯上你家。”
吐了一口煙,他繼續道:“本來小張元已經給了兩件服,要不是第二件被撕壞了,這事兒多半也就過去了。可偏偏第二件沒給,子還被毀了,一口怨氣哪里肯咽下?咱們村好不容易太平了些日子,這下恐怕又要不太平了。”
我仔細咂著他話里的意思,不疑道:“腦袋又不是我割下來的,咋還能賴我?”
劉把頭苦笑,“你可知那鎖鏈是什麼東西?”
我茫然地搖搖頭。
劉把頭也搖頭,把那一星紙屑在指尖捻了捻,嘆道:“我也不知道,我在咱們村里這麼多年,還是第一次見到這種玩意兒,但是卦象兇險,可見是禍非福,不能不防啊。就算不是你割下來的,可因為你許愿要開白事鋪子老太太才找上你,如今被毀,連被誰毀的都不知道,不找你又能找誰?”
我被問得啞口無言。
“那咋整?還真要開白事鋪子啊?”我媽不敢置信地看向我爹。
劉把頭把剩下的一截煙頭在鞋底子上按滅,一口干了杯中酒,不等我爹說話便起道:“還是出去看看吧,那老太太的子還在外頭扔著也不是個事兒,等看過了你們再決定應該也來得及。”
確實,就這麼把王老太太的尸扔在路上對死者屬實不太友好,更何況還是被割掉了腦袋的尸,要是被別的村民發現,恐怕要惹起軒然大波。
在劉把頭的帶領下,我們一家三口打著手電筒,由我領路,很快就抵達了遇到王老太太的路口。
這會兒天已晚,黑燈瞎火,村里無人外出,手電的一晃,王老太太的尸就這麼明晃晃地趴在地上,我那兩件服還被攥在手里,滾了不土,像兩塊破抹布。
我反而大大松了一口氣,最起碼證明發生得一切都是真的,不是自己在發夢。
我媽已經不敢往前走了,還是我爹膽子大,跟著趙把頭在周圍看了一圈,納悶地問我:“腦袋呢?”
什麼腦袋?
再次看到老太太的尸,不讓我再次回憶起剛才的恐怖經歷,腦子都有點發蒙。
哦對,王老太太的腦袋!
我記得一清二楚,當時那腦袋就掉在尸幾步遠的地方,朝著我家的方向,因此朝著記憶里的地方信手一指。
咦?
記憶里王老太太頭顱上還保持著猙獰不甘的神,滾了一頭一臉的土渣,干癟的一張一合像是一條涸斃的魚。
可我手指的地方此刻卻空空如也。
“周圍也沒發現,不會是被村里的狗叼走了吧?”我爹見我發怔,回頭問劉把頭。
劉把頭正蹲在地上查看著什麼,聞言站起拍拍手上的灰,“沒有狗的腳印,應該沒有狗來過,如果是人發現早驚全村了……真是怪了。”
“沒了腦袋,這事兒可不好辦了。”我爹有點犯難地道,“想把老太太全尸土都不能。”
劉把頭點點頭,從兜里掏出三支旱煙,點著了在王老太太尸前面的土里,團手拜了三拜,默念幾句。
我們三口人大氣都不敢,眼睜睜看著三點紅火明滅忽閃,慢慢騰起一縷細長的白煙,蜿蜒地朝著一個方向飄去,像一條細長的河,也像一條白的蛇。
劉把頭明顯松了一口氣,他指了指煙霧飄去的方向,示意我們跟上去。
我爹看了我媽一眼,猶豫了下道:“讓小張元跟你去追吧,這事兒太邪乎,沒腦袋的子放在外頭不合適,我跟他媽把老太太拖回家去,你們找到了腦袋就來匯合,這樣節省時間,也避免被別人發現惹出風波來。”
一番話鞭辟里,劉把頭當即點頭應允,還從路邊雜草叢里扯了一把不知名的野草隨手編了幾草繩遞給我爹。
“用這玩意抬,以免尸變,另外最好回家找點厚棉布遮住口鼻,這尸腔子里會生出尸毒,吸多了也有危害……”
劉把頭一一待完畢,這才帶著我朝白煙指示的方向快步追去。
“劉叔,到底會是什麼東西拿走了腦袋?”我跟在劉把頭後小聲問。
劉把頭一邊保持著和白煙之間的距離以免卷起的氣流把煙吹散,一邊道:“你小子,一點也不腦思考啊?你想想什麼東西會拿走腦袋?”
我下意識地道:“總不能是腦袋自己長了跑掉了吧。”
劉把頭“噗嗤”一聲笑了出來,“你當是科幻片啊,還腦袋長。雖然這些神神鬼鬼的事兒現在不興說了,但是它們也是有規律的,不是天馬行空想出來的。”
我不由得老臉一紅,這才重新腦把今晚的事兒捋了一遍。
越捋我越驚訝。
“是鎖鏈?”
“能想到這,不錯。”
劉把頭贊許地朝我豎起大拇指,頓了頓道:
“確切的說,應該是用鎖鏈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