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做這個決定，即使對衛崢這樣經驗富的老刑偵來說，也不是十拿九穩的，好幾次，他都忍不住看向對面那個省里下來的測謊專家，希這位鼎鼎有名的專家能在這種毫無頭緒的時候說點什麼。
可奈何專家一直盯著自己的電腦，對周圍的嘈雜聲充耳不聞，好一會兒才到衛崢的求助視線，抬頭跟他對視一眼，謹慎地點了下頭。
副局長衛崢立馬接收到了專家的意思，直接用鋼筆敲了下桌子，會議室里瞬間安靜下來。
“好了，都先停一停，林教授有話說。”
林知微起拿過控制，走到前面將大屏幕上的畫面暫停，接著又練地倒回到之前的一個片段。
“大家看這里，”林知微直奔主題，將視頻放大，出裴譽名的整張臉，“這段是犯罪嫌疑人回憶他在地鐵被警察帶走，作為證人時的畫面。據筆錄與現場監控視頻看，裴譽名跟曹隊描述的細節很準確，可以確定的是，他在這里說的是真話。”
眾人同意地點點頭，滿臉期待地看著。
“記住，這是個前提。”
林知微再次按下播放，邊說邊用激筆畫圈，“大家注意犯罪嫌疑人的眼睛和視線走向，幾乎每次當他回憶這件事時，都會下意識地往左下看，後面這里他在回答曹隊提出的一些常規問題時，也出現了這個作，因此可以初步下結論，這個往左下瞥的作，是他說真話時的一個基線——”
眾人又一臉了然地點頭。
“但你們看這里，”林知微將視頻快進到裴譽名第一次說自己殺人的地方，“這里曹隊在問他一些細節的時候，他也有好幾次都下意識往左下瞥，之後他每次回憶他所謂的那個閃回世界里的事，也都有這個作。”
“您是說……”另一位副局長周正忍不住話，“他真殺人了？”
“我不知道，我只是在說我看到的，”林知微搖頭，同時又快進到剛才裴譽名描述他殺陸冬的地方，“這里，他的視線全程都在曹隊和左下這片區域流連，如果按照上面的結論，那麼也可以推斷出，裴譽名這一整段，說的也都是真話。”
……
這個結論一出，會議室里徹底安靜下來，大家都你看我，我看你，眼里滿是不可思議。
“不可能啊！”法醫主任急得直攤手，“被害人白雪和陸冬就是氰化中毒致死，尸表面沒有任何外傷痕跡，連疤痕都沒有，怎麼可能是被他用刀捅死的？！”
林知微沒出聲，看過尸檢報告，當然明白他的困。
衛崢也忍不住撓頭，這不是他第一次跟這位姓林的專家合作，早在前幾年，這位專家就輔助過市局刑偵支隊破獲過好幾起大案，對于的判斷，他是完全相信的。
可眼下的結論和事實明顯矛盾，但他又不能質疑人家的專業，因此斟酌半天，才試著問了一句，“那林教授……有沒有一種可能，如果他事先接過訓練，在一些反應上，也會造說真話的假象呢？”
“理論上是可行的，”林知微皺了下眉，解釋道：“但人的下意識反應是很快的，即使過訓練，在某些境下，也難免會有明顯的延遲反應，我剛才反復看了這幾段視頻，他的反應沒有任何破綻，除非他完全相信自己說的，在他的世界里，這些事確實發生過。”
這個假設比裴譽名過專業訓練還要荒謬，會議室里再次陷沉默。
良久，周正才試探著問道：“那您的意思是……”
林知微了，斟酌著說：“如果犯罪嫌疑人并沒有撒謊，也沒有故意戲弄審訊人員，那我覺得，現在更改審訊方式，可能不太合適。”
“那難道就讓他一直這麼胡說八道？”周正明顯有些激。
“哎，老周，”衛崢及時出來勸道：“林教授也只是把發現的說出來，你先別急，先讓老曹再順著這個話題繼續問吧，時間還有，我們都再看看。”
收到指示的曹磊沖監控地打了個手勢，這才定了定神，再次將全部注意力放在裴譽名上。
“你剛才說，你弟弟早就發現了你妻子和陸冬的，是吧？”曹磊敏銳地發現了裴譽名敘述里的關鍵點。
裴譽名咬著牙點點頭。
“那他為什麼不告訴你？”
“不知道，我還沒來得及問。”
“你覺得是什麼原因呢？你有猜測嗎？”
裴譽名了，臉很不好，但最後他還是搖了搖頭。
曹磊當然看出他在回避，試著猜道：“你懷疑你妻子跟你弟弟說了什麼？”
裴譽名兩頰繃得很，但還是沒說話。
曹磊瞇了瞇眼睛，直接道：“你覺得他們也有一？”
“我沒有！”裴譽名突然抬頭瞪著他。
那就是了。
曹磊又湊近了些，肯定道：“你恨你弟嗎？”
裴譽名攥手指，臉上有明顯的痛苦和糾結，不過他最終還是搖頭了。
“你有想過讓你弟消失嗎？畢竟他連這種事都瞞著你，還幫著兩個外人，”曹磊接著說：“我聽說，你弟弟自打離婚後，就不工作了，全靠你養著，結果他這麼對你，正常人都接不了吧。”
裴譽名眼中閃過一怒氣，他恨恨地說：“我確實沒想到，他竟然會幫白雪瞞著我，我真的很失，在這個家里，除了我爸，我跟他是最親的了，從小到大，他有什麼事都會第一時間告訴我，我真想不通，他為什麼會在這件事上幫白雪和陸冬，如果一會我還能回去，我一定第一時間就去問他。”
曹磊克制地抿了下，“你覺得你一會還能回到地鐵上？”
裴譽名點頭。
“如果要是回不去呢，如今你弟跟其他人一起被毒死，你會覺得是他得到了報應嗎？”
裴譽名再次糾結地低下了頭，但曹磊沒忽略掉他表中的那抹不忍，確實，如果僅因為他弟弟瞞著他，他就對親弟弟下殺手，這樣的殺人機，顯然沒有什麼說服力。
除非還有別的他們還沒發現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