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按你說的,這個案子在一周前就破獲了,但我弟為什麼一直沒收到警方的通知呢?”
曹磊看了眼監控,過了會才說:“這個案子我沒直接參與調查,是我們其他組跟網警那面聯合偵辦的,不過我大概了解了一些,是因為被騙人員數量龐大,網警那面優先聯系了錢被追回的那些害人,我可以告訴你的是,你弟後轉的兩筆,一筆十萬,一筆三萬六追回來了,其他的早就轉到了國外,追回的可能很小。”
說到這里,曹磊緩慢湊近裴譽名,問道:“你跟你弟的,真的很好嗎?”
裴譽名微微向後躲了下,疑地看向曹磊,“……你為什麼這麼問?”
“他背著你做的這些事,看起來并沒太考慮你的。”曹磊直白地說。
“他就是任,從小家里人都順著他,他想做什麼就做什麼,不太會考慮後果。”裴譽名認真解釋道:“但我們的關系是真的很好,在這之前,我弟一直很聽我的話。”
曹磊嘆了一口氣,心想聽話跟關系好不好沒半點關系,他聽話是因為不工作全靠你生活,像員工和老板的關系,你看哪個員工敢當面跟老板對嗆,除非是不想干了,但背後你知道人家怎麼編排你?
照理說裴譽名這個年紀的人,還是醫院的大主任,不可能如此天真,連這種人世故都想不明白。
但曹磊這麼多年閱人無數,當然也遇到過像裴譽名這樣的,總的來說,這種人一打眼還是正常的,跟外人相也沒什麼問題,甚至很踏實可靠,但有個最大缺點也是致命點,就是理不好跟邊最親近的人的關系。
他們習慣漠視邊人的需求,考慮事總喜歡以自己為中心,對親近之人的了解卻是標簽化單一化的,他們經常會一廂愿做了許多他們自認為對人好的事,到頭來卻被最親近的人怨恨背叛,而這種落差帶來的巨大的打擊,最容易發極端行為,最終導致犯罪。
“你爸呢?平時對你弟什麼態度?”曹磊又問。
裴譽名了下,“我爸其實不怎麼管他,當然他也不怎麼管我,他跟我和我弟的流都很,但最近這半年,可能因為兩人住到一起的原因,我看我爸跟我弟說話變多了,有時來我家吃飯,在飯桌上,他們還能聊上幾句。”
“除了聊天呢?你爸對你弟別的方面呢?工作,家庭,這類的,他不管嗎?你弟離婚了吧?”
“嗯,兩年了。”裴譽名說:“我爸倒是總催他找工作,希他能有固定收後把兒子接回來。”
“你弟呢?什麼態度?”
“他不想給人打工,想創業,但之前跟朋友合伙弄過幾次,都沒功,後來就沒靜了。”
“因為沒有錢?”曹磊問得直白。
裴譽名低頭“嗯”了聲。
“他跟你借過錢嗎?”
“嗯,說過兩次,但白雪覺得他肯定還不上,就沒借。”
“那既然這樣,你爸為什麼會相信他會幫他還貸款呢?”
裴譽名搖搖頭,“我也不知道他跟我爸說了什麼,不過我爸房子剩下的貸款,正常應該是我弟來還,當初買的時候,我們說好了的,我出首付,然後還三分之一的貸款,剩下三分之二我弟來,算是我們兄弟倆合伙給我爸媽買一套房子。”
“然後你弟沒還?”
“還了兩年,但他後來辭職,沒什麼收了,就停了。”
“那之後呢?你還的?”
“沒有,”裴譽名說:“我媽那時候過世了,留下一筆存款,原本應該我爸我們三個人平分,但我跟我弟商量了下,就都給我爸了,然後房子貸款他自己還。”
“那筆存款多錢?”
“嗯?”
裴譽名有些沒反應過來,不明白曹磊為什麼連這種事都問,不好的念頭在腦海里一閃而過,他還沒意識到那是什麼的時候,悉的香水味混合著各種化妝品香料的味道就鉆鼻尖,他抬手擋了下快靠近自己懷里的小姑娘,皺著眉提醒道:“你能別了嗎?”
小姑娘怯生生看了他一眼,小聲說了句“對不起”。
裴譽名心里有些煩躁,木然地盯著地鐵玻璃上的影子,心里想著一會是直接回家,還是再去找一趟他弟弟,把還沒弄清的事再問一問。
可他真怕再繼續問下去,會問出更多他不知道的東西。
是白雪和陸冬兩個人的事,他就覺快心力瘁了,再加上他弟和他爸,難道這個家里,就沒有一個人讓他能完全相信了嗎?
黑男還在鍥而不舍地往這邊,剛才讓開了一點的小姑娘再次靠了過來。
裴譽名左右看了幾眼,往一旁挪了下,他不耐煩地掃了眼小姑娘,示意從自己後過去,站到另一側。
小姑娘激地沖他點點頭,正往過時,裴譽名左前方的紅大姐不干了,“哎我說你能不能別我了!哪有你這樣的,左右沒個消停,得虧我這麼大歲數,不知道的還以為你連我這樣的人便宜都占呢?”
紅大姐中氣十足嗓門洪亮,年輕時高低練過聲,這麼一嗓子,頓時旁邊幾個車廂的人都看了過來。
裴譽名雖問心無愧,可同時被這麼多雙眼睛有意無意打量,有一些人還明顯帶著看熱鬧的表,他瞬間就覺自己跟園里的猴一樣。
為了不被別人真當猴,他通紅一張臉沖紅大姐道了歉,等地鐵到站時,就提前一站下去了。
他整整走了二十分鐘才到小區,到樓下時,他猶豫了下,最後還是沒進門,拐去了他爸和他弟住的那棟樓。
這次還是裴譽開的門,不過他已經換好了服,把自己打理好了。
“這都快吃飯了,大哥你咋來了?”
裴譽名沒說話,悶頭換完鞋,直接去父親的臥室看了一眼,“爸呢?”
“下樓了,剛下去,你沒到他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