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這幾十個吊在樹上的人,王換的頭皮麻了。他并不是沒有見過死人,但這麼多人,被吊在這樣裊無人煙的荒山野嶺中,本就出了一種難言的詭異。
王換忍不住停下了腳步,在原地看著前面的景。衛八隨著王換,王換停腳時,衛八也到了旁。
王換不知道衛八以前是否見過這樣的場面,他的余看到衛八的眼睛微微瞇了起來。
此時此刻,用腳後跟想想,也知道不能再冒然追下去了。王換在的注視著前方,他看見那個穿著綠服的人在一棵樹下停住腳步,然後慢慢的轉過了。
這個綠服人長的很清秀,有一種江南水鄉小家碧玉的模樣。的臉很白,白的沒有一,上的綠服襯托著一張白臉,在月下顯得有些滲人。
當王換看到這個人的正臉時,陡然間呆住了,腦子似乎停滯了一般。
他一瞬間就想起了很多很多,想起了自己的家鄉,想起了村子旁邊的竹林,想起了曾經有一個人,和自己在那片竹林中許下了永不分離的諾言。
“秀秀……”
王換有些魔怔,不由自主的喃喃念叨了一聲。他可以忘記任何人,卻唯獨不會忘記那個烙印自己生命中的人。
這個穿著綠服的,赫然就是秀秀。
王換慢慢的抬起腳,朝前走去,他走的很慢,但步履堅定,好像這世上再沒有任何事能阻擋他的腳步。無數個夢里,他都夢見過秀秀,可那畢竟是夢,是可不可即的。
而此刻,秀秀就站在不遠,似乎也在呆呆的著王換。秀秀的雙眼中含著一汪眼淚,看起來那麼孤獨,那麼無助。
王換把什麼都給忘記了,他忘記了自己在何,忘記了吊死在樹林里的那幾十個人。
呼……
這時候,樹林里陡然刮起了一陣風,風不算很大,卻足以吹吊在樹上的那些吊死鬼。吊死鬼如同風鈴一般,隨著風在左右晃。晃來晃去,晃到左邊,又晃到右邊。
一張張臉,若若現,盡管王換心無旁騖,但是樹上的尸在左右搖擺的時候,他的余仍然看到了幾張悉的面孔。
他看到了一個大胖子,大胖子很沉重,快把樹枝都斷了,這個大胖子,赫然就是黑魁。
他又看見了一道瘦小的軀,在樹上被風吹的好像要飛起來,這個瘦小的軀,是道人。
他還看到了一個戴著鬥笠的老人,老人耷拉著腦袋,面龐幾乎被鬥笠給遮擋完了,但只看著對方長滿了花白胡茬的下,王換就覺得,這個老人好像是烏篷船里的蓑老人。
這一張張悉的面孔,在王換的眼前晃來晃去,可他依然無法自拔。只要秀秀在前面,即便是刀山火海,王換也要走過去。
他的腦子似乎不聽使喚了,完全控制不住自己。
就在這個時候,王換猛然覺得自己的胳膊被人的拉住了。拉住胳膊的那只手力氣很大,他能覺到,一人的熱流從對方的手里直接傳到了自己的胳膊上,如同一把燒紅的烙鐵。
王換一下子驚醒過來,他轉頭看看,拉著自己胳膊的人是衛八。
“我要到前面去。”
“去干什麼?”
“去找一個人,就在前面。”
“是個人吧?”衛八依舊瞇著眼睛,一不的著前方:“就是你一直想救的那個人?”
“是,就是我一直想要救的人……”王換輕輕掙了掙,說道:“你也看見了,先放開我,我要去找……”
“如果我說,前面什麼都沒有,你信嗎?”衛八轉過頭,看著王換的眼神,說道:“我從你眼神里看見了,但你前面什麼都沒有。”
“什麼都沒有……”王換陡然一驚,看看衛八,又移開目,了前面。
就在這視線移的一瞬間,王換一下子覺到,秀秀的影,似乎若有若無,那一片油油的綠,好像也漸漸的消散了在樹林中。
“秀秀!”王換大喊了一聲,不顧一切的想要沖過去。
但是衛八死死的拽著他,王換彈不得,子使勁的前傾,里不斷的念叨著一些誰也聽不懂的話。
“你前面什麼都沒有,知道嗎?”衛八揪著王換的領,輕輕的了他一掌:“你看見的,都是你腦子里的東西,自己想出來的,知道嗎?自己想出來的。”
王換原本怎麼都不肯相信,只因為秀秀已經印在了他的骨子里,只要他看見秀秀,就會忘記一切。
但是,衛八的話如同醍醐灌頂,又如同一道頭頂響起的炸雷,一下子讓王換徹底的清醒了。
他的眼神重新凝聚,目重新投向了前方。
衛八說的,好像沒有錯,等王換再次向前頭的時候,一切都消失了,吊死鬼,秀秀,所有的所有,似乎從來沒有存在過。
這一刻,王換覺全上下的力氣似乎全都泄了,雙一,坐在了地上。
衛八也跟著蹲下來,從王換的口袋里出香煙,自己點了一支,也給王換點了一支。
燃燒的煙卷塞到王換里,這一支煙下去,王換腦袋中的昏沉,便慢慢散去了。
“我看見的,都是我自己最想看到的人,是不是。”王換似乎還有那麼一點不死心,眼睛依然盯著前方:“我看見了,剛才,看見了……”
“我不想說你,但我必須得說你兩句。”衛八還沒有完全適應煙草的味道,煙的慢,而且兩口會咳嗽一聲,他皺著眉頭,把煙頭踩滅,說道:“一個人,不管在什麼地方,都要記住自己是在干什麼。若你現在正在跟人吃飯喝酒,那你可以隨便想,不行了就爬到屋頂上去想。可你現在在拼命,一個閃失都可能會死,還有心去想這些?”
“你不懂的。”
“我有什麼不懂?”衛八噗的笑了一聲,說道:“你經歷過的事,我經歷過,你沒經歷過的,我也經歷過,你心里想些什麼,難道我不知道?我其實厭煩這樣的人,為了一個人,一件事,要死要活。”
王換不知道該怎麼回答衛八了,或許衛八說的對,或許說的不對,但王換不愿意去想,他只怕想的多了,自己的心會更疼。
“我不跟你扯這些沒用的,你心里怎麼想,還要你自己做主。”衛八抬眼看看前頭,說道:“我只和你說一句,老羊倌就在附近。”
“你看見了?”王換猛的一驚,他一直認為,那幅畫兒,還有老羊倌,肯定有別的解釋,但衛八現在這麼一說,等于坐實了他們之前所看到的一切。
一幅黑邊紅底的畫兒,畫里有一個騎著羊的老羊倌,然後,畫兒里的老羊倌不見了……
“我沒看見,只是覺的,要是什麼事都得用眼睛才能看到,那我已經死過幾次了。”衛八輕輕住了自己的拳頭,說道:“現在不要分心,一分心,就會萬劫不復。”
“咱們怎麼辦?”
“先在這兒等一等,然後只管朝前走,我先前就跟你說了,其實不用去找。人家會找上門的,咱們別費力氣。”
王換知道衛八不會信口開河,他強迫自己把心完全靜下來,仔細的關注著周圍的風吹草。
“咱們等會兒要走到哪兒去,走出這片林子?”
“我說你不適合混江湖,你真不適合。”衛八笑了笑,看著輕描淡寫,但那笑容里,卻有幾分難言的警惕:“剛才從我踏進這片林子開始,我就知道,這片林子是不存在的,本沒有林子。”